「啊?」孟帥愕然,道,「你說那個姓浦的,是鏡之宮的宮主?」
燕歸來哼道:「騙你不成?我師尊和你的長輩爭奪鏡之宮宮主,失利之後,一直耿耿於懷,便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查來查去,發現鏡之宮的宮主就是此人。」
孟帥嘖嘖道:「然後呢,你師父沒遷怒於他?」
燕歸來道:「自然去找過他。據師尊說,姓浦的也有些手段,雖然不如師尊,但相差倒也不遠,我說的是二三十年前,現在麼,當然差得遠了。不過當時我師尊面臨一場大事,不願多費精力,因此和他定下了約定,便離開了。」
馮源突然輕聲道:「三十年前麼?」
孟帥也想到了這個重要的節點,道:「他們訂立了什麼約定?」
燕歸來道:「我不知道詳細,不過有一部分關於我的,我倒是知道。他們約定,時候到了,我拿着信物去找他,他必須全力幫我得到鏡之宮繼承人的位置。之前我就找過他了。」
馮源道:「罪魁禍首。「
燕歸來詫異的看着馮源,顯然不知道其中邏輯,孟帥卻是知道的,道:「這倒是對上了。我說呢,為什麼那陣封會突然網開一面。除了姓浦的,不會有人有這個本事。他把我們放出來,想必是為了自家的私心。這才是先離虎穴又入狼窩。那麼說段凌夜現在就在……」
他輕輕錘了一下手掌,道:「該死的,我得去看看。不對,現在不能去,那件事也很重要……」他沉吟片刻,對馮源道,「我先走了,剩下的交給你了。好好招待燕姑娘。」
他說着,匆匆離開,馮源收斂了剛剛聽到消息露出來的異色,好整以暇的對燕歸來笑道:「好了,燕姑娘,下面玩兒什麼?」
孟帥剛剛落地,正要前行,卻見白也出現在眼前。
孟帥驚訝道:「白兄,你沒走麼?」
白也淡漠的瞳孔難得的出現了感情,神色十分嚴肅,道:「因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浦師叔愕然,道:「忘了?」
緊接着,他大聲吼道:「小子,你唬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段凌夜慢條斯理道:「您生什麼氣呢?凡事有記得便有忘記。尤其是人腦,總是有限的,記得太多,容易忘記或者模糊不清。這麼重要的傳承,我若忘了一星半點,豈不罪過?因此我索性把它提取了出來……」
浦師叔眉頭擰在一起,道:「提取出來?」
段凌夜微笑道:「嗯,提取。您大概知道吧,現在的界主沒法做到,是因為精神力的許多應用法門失傳了,可是上古時,封印師遠比現在強大,有許多直接作用於神魂的封印,神妙非凡。我便試了一試,果然可以把這塊記憶提取出來,放在其他地方。現在我確確實實忘了,忘得一乾二淨。您殺了我,我也記不起來。您有本事搜魂,我也記不起來。沒有的東西,誰也沒辦法。」
浦師叔幾次暴怒,就要發作,強自忍了下來,森然道:「很好……你把記憶交給誰?姓孟的那小子麼?」
段凌夜道:「你果然知道他。」
浦師叔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他。我是從他那裏打開的突破口,才知道東西在你手裏。」
段凌夜目光一縮,道:「他竟有突破口在你這裏?」
浦師叔目光一動,道:「當然,你以為他很可靠?一元萬法宗的人,本宗人都信不過,居然信外宗人,真是愚蠢。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他,看來是打算死在這裏了?」
段凌夜哈哈一笑,道:「你開玩笑吧?你既然知道咱們宗門人不可信,當然也知道咱們門人不信人,我為什麼要相信孟帥?東西我提取出來了,可是誰也沒告訴,只藏在我秘密的地方,也只有我找得到。」
到此時,兩人漸漸撕破了臉,再沒有之前尊長愛幼的融洽氣氛。
浦師叔目光大盛,突然道:「小輩,你說話顛三倒四,我倒信不着你。你既然來了,就是知道今天不給我東西不行了吧?你姐姐沉睡在我的宮殿裏,除非你不在意她,否則別想搪塞過去。你要不在意,今日也就不會來了。」
段凌夜沉聲道:「當然,不然我就不會來了。」
浦師叔道:「好,你知道就好。別管你怎麼不甘心,怎麼刻薄貧嘴,都改變不了你要向我屈服的事實。我是看你還算一元萬法宗一個好苗子,才跟你客客氣氣說了幾句話,若是別人,早就用了百八十樣手段,個個不重樣。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段凌夜神色不動,恍如未聞,道:「我要見見她。」
浦師叔道:「誰?」他想了想,便知道了,道,「把東西交出來,見多久都行。」
段凌夜道:「我現在就想見她。先確認她在,還活着,才能說其他。」
浦師叔哼了一聲,道:「你還真敢提要求。到了此地,不管她是死是活,你都沒有路了。不過,看在你勇氣的份上,我就滿足你一個要求。跟我來。」說罷轉身就走。段凌夜跟在後面,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來到一個巨大的鏡子前面,浦師叔一敲鏡面,走到一邊。
段凌夜來到鏡前,透過鏡子,看到了裏面沉睡的少女。
一百年了,她紅顏依舊,神色安詳的仿佛睡着了一般。段凌夜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久久不動,突然伸出手去,觸摸那鏡子的波紋。
突然,一隻手出現在他面前,橫刺里一攔,將他的手攔住。段凌夜閃過一絲不悅,轉頭一看,不由驚愕異常。
但見眼前站着的人一張圓臉,赫然就是孟帥。
然而緊接着,段凌夜就知道不是孟帥。縱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孟帥卻沒有這麼冷漠的眼睛和生硬的神態,對方就像對着孟帥雕出來的人偶,突然獲得了活動的能力,卻還是如提線木偶一般冰冷,毫無人氣。
段凌夜喝道:「你是誰?」
那人並不回答,只冷冷道:「退後。」
段凌夜還沒說話,浦師叔嗤笑道:「你叫他摸摸怎麼樣?這鏡面若是摸一摸就能穿透,那我這宮主就白當了。」
那人寒聲道:「你以為沒人能突破這個鏡面的規則?前車之鑑。」
浦師叔道:「我知道你曾經吃過虧。現在還耿耿於懷,以至於一直維持這幅樣子。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在,我若在,當時就把那小子封在鏡子裏,做個標本。」
那人道:「大言不慚。」
浦師叔神色一冷,段凌夜訝道:「莫非是孟帥耍過你?「
那幻影的目光突然出現了感情,不過卻是冷狠,比之前冷漠再冷三分,突然冷笑道:「我叫你捉的是孟帥,你抓得是什麼玩意兒?」
段凌夜暗中惱怒,卻不露神色,不過心中也不免稀奇:浦師叔該當是宮主吧?怎麼這個幻影對他沒有半分尊敬之意?這幻影又是幹什麼的?怎能吃過孟帥的虧?
浦師叔道:「你要的不是他,我要的是他。是你出的主意,說制住這小子,孟帥必跟來,現在不來,那是你的主意餿了,跟我什麼相干?既然你要的人不到,那這裏就與你無關,你往邊上去吧。」
那幻影慢慢後退,緩緩道:「你既然不要我管,我就不管。就算一會兒,你求着我管我也不會動一根手指。好自為之。」說罷漸漸化入陰影之中。
浦師叔不屑和惱怒一閃而逝,對段凌夜道:「人,你已經看完了。現在可以把東西交給我了吧?」
段凌夜目光緩緩移開,道:「師叔祖,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你了結了我多年的心愿。」
浦師叔暗自皺眉,總覺得這話不對味兒,道:「什麼意思?」
段凌夜道:「其實,她雖然是我的姐姐,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模樣了。」他笑了笑,道,「她是我一個重要的親人,有多重要呢,我不知道。每個人都說她是我重要的親人,可是我連她的相貌都不知道,這不是很可笑嗎?「
浦師叔道:「所以呢?」
段凌夜道:「所以說,我的執念,就是見她一面。不管怎麼說,要知道她的模樣。知道這個別人口中對我至關重要的人,到底什麼長相。現在我見到了,我的執念已經了結了。我感覺渾身輕鬆,了無牽掛。這都是拜您所賜啊。」
浦師叔臉色一沉,道:「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和這女人沒什麼感情可言,你已經完成了任務,準備離開了吧?」
段凌夜道:「你覺得呢?一百年前我多大?她多大?我和她,能有什麼感情?」
浦師叔心中有幾分信了,或許段凌夜當真並非十分看重那女人,但他也不在意,不看重又如何?進了鏡之宮,還能囫圇出去麼?當下冷笑道:「是麼?那你現在打算離開了?」
段凌夜再次搖頭,道:「不。我不在乎她,可是我討厭被人威脅。被人掐住軟肋的滋味不好受,雖然這次你沒掐准,可我還是很憤怒。雖然你是我的長輩,可我們都是一元萬法宗的人,長輩也不值錢。我打算——給你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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