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場中, 兩人各持劍對峙。
黎佑生的劍細長, 只有兩指寬窄, 卻比尋常劍器長出一尺有餘。長劍亮如秋水, 寒光熠熠, 顯然是一把利刃。
而另外一邊, 則是孟帥。他手中的長劍太過平常, 就是三尺青鋼劍, 鋼火不錯, 僅此而已, 市面上一百兩銀子一把, 不需劃價。這還是大荒物資匱乏, 一般武器價高的緣故, 若在俗世, 這樣的寶劍十兩銀子一把不能再多了。
因為這把劍太尋常, 眾人簡直不能相信, 無不暗自揣測, 這恐怕是一把低調奢華有內涵的神兵利器。
黎佑生目光一凝, 在自己劍刃上一彈, 道:「此劍名『不息,, 取意劍光流轉, 生生不息。湖心寒鐵所制, 十二重封印, 奇兵六品。」
眾人輕輕嘩動, 世間兵刃, 分利、精、奇、靈、玄種種。有一種說法, 叫材料定級封印定品。凡間的凡鐵, 再千錘百鍊也是利器, 晉級不到精兵的地步。而到了精兵, 才可以作為封印的封底, 最高九重封印, 封印重數越多, 品質越好。
到了奇兵, 那就不是先天以下可以用了, 奇兵級別的兵刃動輒十數重封印, 非先天以上封印師不能封印。能夠使用如此封印奇兵者, 必是先天武者。
只是先天武者能夠使用奇兵, 並不是先天武者就一定擁有奇兵。尤其是在大荒, 這裏許多先天武者武技都學不到幾門, 何況奇兵?要知道東方七色劍也不過奇兵巔峰, 據說湊齊了七把, 才能更上一層樓, 堪堪踏上傳說中靈兵的門檻, 已經是大荒千古罕見的至寶。七大宗門鎮派之寶, 也達不到奇兵上三品。
而黎佑生手中, 竟有這樣的寶物。一出手就是十二重封印, 六品靈兵, 可見底蘊何等深厚。
孟帥道:「需要報劍名麼?此劍我是從一個地攤上收來的, 一百兩銀子一把, 百鍊鋼所制, 我倒給它起了個名字, 叫做『無限升級,。」
黎佑生眼睛一眯, 道:「一把利刃?」
孟帥道:「按照一般劃分, 也可以這麼叫。」
黎佑生道:「孟兄真是省心啊。以如此資質, 行武技大事, 豈不不自力量?」
孟帥一聽就知道他語帶雙關, 正在罵人, 笑道:「有道是是騾子是馬, 拉出來溜溜。又或者用我們家鄉話, 叫『實踐是檢驗認識的唯一途徑,。別廢話, 打了這么半天, 該有個了結了。」說着輕輕一晃, 劍身上浮了一層淡淡的煙
兩人各自舉劍, 遙遙對峙, 劍氣縱橫山谷。
如此對峙蓄力, 已經經歷過三次, 也不算稀奇。但畢竟還是一個爆點, 在場人有了經驗, 整齊的呼喊着, 為雙方加油。一些有經驗的弟子心中隱隱覺得, 這恐怕是最後的對決了, 因此吶喊的分外賣力。
在一片山呼聲中, 有些敏銳的人卻感覺到了不對。
譬如坐在孟帥加油隊前排的韓鳳至和朱徽冰二女。
韓鳳至在一片歡呼聲中, 眉頭皺了起來, 道:「餵, 我覺得孟師弟臉色不對啊。」
朱徽冰道:「你說他臉色發黑。」
韓鳳至道:「對, 你看出來了麼?」
朱徽冰道:「我看見了。孟師弟原本好好的, 之前也催發過真氣, 並沒有異常。但剛剛一催發劍氣, 就有些臉色發黑, 現在黑氣侵入印堂啦。這是怎麼回事?他中毒了麼?」
韓鳳至捶了捶腿, 道:「不知道啊。他……之前第一場比賽之前, 他就是這個狀態。我還讓他不要逞強, 他說沒事。後來他越打越順, 黑氣也消下去了, 我還道沒事了。現在怎麼又犯了?是中毒的時限到了麼?」她手心全是汗, 道,「都到這個時候了, 可別有事啊。」
朱徽冰冷冷的掃着台下, 道:「黎佑生——你看他的表情。是他於的。我說呢, 不動手腳不是他的性格。」
韓鳳至怒氣勃發, 道:「卑鄙小人」
朱徽冰伸手按住她, 道:「回頭稟報老祖吧。現在……只好希望他沒事。」
「不是中毒, 是入魔。」夏月洲在台上冷冷的道。
鍾少軒臉色蒼白, 一手死死地按住椅背, 五指掐的骨節發白, 良久, 咬牙道:「這是有人陷害。」
夏月洲道:「不錯。我聽說黎家有一門邪術, 通過劍氣心法誘人入魔, 種下魔種。恐怕跟那個姓黎的脫不了於系
就聽身後一陣冷笑傳來, 鍾少軒豁然回頭, 就見那姓黎的青年露出笑容, 揚起的嘴角中, 滿含着惡意。
鍾少軒長身而起, 怒道:「黎劍昆, 你笑什麼?小弟若有不測, 你黎家百死莫贖。」
黎劍昆冷笑道:「你管天管地, 還管我笑和哭?我便笑了。說是我家陷害, 你有證據麼?走火入魔, 那是那小子不長進, 還怪起別人了?」
鍾少軒大怒, 就要暴起, 夏月洲死死地拉住他, 道:「現在不是時候。」
黎劍昆笑了笑, 轉過頭去, 道:「咦, 怎麼蓄了半天力, 那小子的聲勢怎麼越來越弱了?難道他不是蓄力, 而是泄氣麼?」
賽場中發生了異變, 觀眾席上也有人感覺到了。
眾人明顯地感覺到, 剛剛還氣勢如虹的雙方, 其中一方明顯的衰落了下去, 賽場的氣壓像另一方傾斜, 這種不平衡, 讓賽場變得詭異起來。
衰竭的一方是孟帥。
在賽場中, 孟帥的氣勢在到達一個拐點之後, 幾乎以一落千丈的速度衰減下來, 面上的黑氣再也抑制不住, 從面上一直往上蔓延至頂心, 往下蔓延到四肢, 連長劍也被黑氣侵染, 劍光都黯淡了幾分。
然而此時孟帥的神色還是一派正色, 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變化。他甚至高揚起自己的劍, 仿佛在享受勝利之前的出征儀式。
黎佑生的瞳孔中倒映出來孟帥窮途末路的影子, 緩緩道:「你聽說過澄天伏魔劍麼?」
孟帥一怔, 道:「伏魔劍……」
黎佑生眼睛眯了起來, 道:「澄天伏魔劍, 乃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劍法, 最適宜除魔衛道。你可知道什麼是魔?」
孟帥道:「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 他的聲音變得艱澀起來, 飄飄忽忽, 仿佛在夢囈, 完全失去了當初的活潑和伶俐。
黎佑生道:「在澄天伏魔劍的體系中, 危害蒼生的是魔, 不走正道的是魔, 體內有魔種的……是魔。」
孟帥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凝結的劍氣搖動起來。似乎是遇到了猛獸在顫抖。
黎佑生道:「所以, 你就是魔——」他劍尖斜斜向下, 正好指向孟帥眉心。周身的劍氣鋒銳的猶如實質, 凝結出濃稠的白色劍華。
與此同時, 孟帥的神情變得刻板和茫然, 瞳孔漸漸放大, 仿佛丟失了魂魄一般。身上僅存的劍氣如同霜雪遇到了太陽, 迅速的消散, 只剩下一個人獨立者, 完全不設防。
賽場中靜了下來, 誰都看出來, 這場比賽至此分出了勝負。
此時此刻, 黎佑生得意之餘, 也不免有些遺憾, 看着孟帥道:「說實話, 我不想用這一招, 勝之不武。不過你確實厲害, 比我想像的厲害得多。看在你以個人之力奮鬥至此的份兒上, 我省去設計好的折磨你的環節, 給你個痛快。
說着, 他劍氣停止了催發, 由散而聚, 從身到臂, 從臂至指, 凝於長劍上, 道:「這才是真正的澄天——
伏魔劍」
一聲大喝, 長劍帶着虛影, 當頭砍下。
天崩地裂, 塵土飛揚
眾人都被巨大的煙塵形成的撲天幕障阻礙了視線, 前排的更是被勁風波及, 睜不開眼睛, 看不清場中的情況, 但眾人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結束了。
少頃, 聲勢散去, 塵埃落定。
無數雙眼睛同時看向谷中, 就見偌大的山谷, 被一道裂縫分成了兩半。那縫隙足有丈余寬, 終點在山谷的盡頭, 在黎佑生的劍下。
剛剛驚天動地的一劍, 竟把山谷劈成了兩半。
而孟帥——孟帥在哪裏?
山谷中找不到孟帥的身影, 眾人的目光便看向地下——難道這倒霉鬼, 竟給打入地底, 魂飛魄散?
真的結束了。
黎佑生突然感覺到一陣無趣, 剛剛那驚天動地的一劍, 是他平生練劍的精華所在, 他是真想看看, 若孟帥還完好, 將怎樣應對, 或者能不能應對?
可惜, 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默然收起劍, 也不等人通報結果, 轉身就走。
正在這時, 只聽頭頂有人吼道:「蠢貨, 還沒完」
與此同時, 就聽耳邊轟然一聲, 黎佑生抬頭, 就見一塊巨石遮天蔽日, 如泰山壓頂一般向他頭上壓來。
一剎那, 他想到了一件事「孟帥來了」
當初他為了試探自己, 也是如此擲下大石。又來了
想也不想, 黎佑生長劍上撩, 要先將大石破碎, 然後再應付下一塊。
鋒利無匹的長劍砍在石頭上, 只聽咔嚓一聲。
那是他手腕骨被挫, 關節脫臼的聲音。
他甚至沒感覺到手腕傳來的疼痛, 就覺得眼前黑了。
轟隆——
那是大石落地的聲音。黎佑生的世界, 變得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