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後來……你們因何而分開?」
雁回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有次……死了太多人。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這身本事,若用來謀害人性命,實在愧對師父,愧對蒼天。」
雁回看向我笑道:「這世上,比情愛更重要的事,有太多。若我為此迷失本性,便不是我。愛時赴湯蹈火,粉身碎骨。若不愛時,便割捨一切,再不回頭。」
「當時我去意已決,他想了許多法子留住我。甚至……一支帶毒的飛鏢,刺穿了我腿骨,好在我命大,逃過一劫。也是那時,遇上雲遊方外的前任西州聖女,也是如今聖女宮寒的師父。她救了我一命,並希望我能去西州,若遇宮寒危難之際,救她一命,以此還情。」
竟料想不到,帝君兄長與雁回,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所以,你便一直隱居西州,為的就是還五年前的一命之恩?」
雁回點頭,隱約的悲傷已經不見,皎潔一笑:「我只應了救宮寒一命,卻未答應救西州。九州自有命數,我既曾通天理,就更不敢幹涉命數。或許今日仁慈,救下一國之因,難保他日,終得九州災禍之果。」
掀開被角,坐起身靠着牆根:「當初折道西州,有一層原因,就是因為聽說,青風華曾在西州現身。」
雁回起身,將信放到我手中:「解鈴還須繫鈴人,帝君的信,還是要你自己看,自己去解其中意。至於青風華,他確實來桃花塢尋過我。」
「我那桃花塢不容男人的規矩,也是那時起定下的。我不曉得,時隔五年,他突然來尋我,又暗存什麼打量,故而不曾見他。」
看着雁回道:「若他說,想同你和好,你是否會……」
雁回眉頭微挑,未等我說完,笑道:「當初既然選擇離開,便永不回頭。」又搶道:「等小師孫出世,你身體養好些,到那時再告訴你,何處能尋到青風華。」
「對了,下午準備做什麼?」
點頭應下雁回,笑道:「自然依你的意思,我如今這模樣什麼也做不得。還有兩月生養,不如趁着這期間,為我兒親撰書卷幾本,以供日後所習。」
雁回扶我下床,披上大氅,行至園中涼亭。
才出來半盞茶的功夫,雁回耳尖已凍得通紅,武衛扛來兩座紅泥火爐,各放我與雁回腳邊。又去屋裏取了湯婆子回來,一個繡百子圖的,塞到我手心,另一個畫凜冬寒梅的,放到雁回身前。
掌心竄出陣陣暖意,握着湯婆子挨緊臉頰,頓時一股熱流經臉頰竄進五臟六腑,渾身舒坦的不得了。雁回笑道:「這湯婆子上的百子圖,是哪家做的?」
略微思量了半響,笑答道:「是安二家婆婆做的,想來是覺得雁回先生老大不小,合該嫁夫君,生胖兒,才做了這個敦促你。」
雁回舒了舒筋骨,握着手裏的湯婆子瞪我:「我怎記得,是某人專門央安二家的婆婆做的?」
武衛往火爐添兩塊炭火,搓着手心道:「少主和雁回先生都記錯了,這是安二家婆婆見我生的老實又英俊,特地做給我的。」
與雁回對視一眼,笑出了聲。將手中湯婆子塞到武衛懷中:「如此,便物歸原主。」
說罷不顧武衛窘迫,拿起筆沾了墨,往竹簡上一字一字的寫着,比往日都認真,也比往日更歡喜。
我與我兒,相伴十月,便要分離數年之久。但願等他長大些,能讀書識字的時候,知道娘親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着他。
願我兒,一生平安順遂,知禮明智。
願我兒,一生不陷風雲詭譎,平淡度日。
不知寫了多久,回神時,雁回已睡着,靜靜伏在桌上。耳邊陣陣狂風呼嘯,我竟不曾聽見,天已經黑了,仰頭望去,漫天星光,在漆黑的夜裏生出點點明亮。
吸了吸鼻子,才發現鼻尖已毫無知覺。
武衛才添完新炭,抬頭見我站起身,取了大氅蓋到我身上,與我行至涼亭檐下。
武衛道:「少主,可是想家了?」
我並未答他,望着天空中的星辰,眼裏卻是帝君那雙,比星辰更燦爛深邃的眼睛。
淡淡一笑,轉頭看向武衛:「老張,你說西州會不會和青州一樣,冬天有漫天的大雪。我們青州的雪,若下大了些,第二日清早一腳踩下去,是能沒過小腿的。」
武衛往一片漆黑的夜裏看了看,轉頭道:「這個時候,青州應該正下着雪。我記得,去年這會兒,連着下了三月的大雪。」
「是啊,該下雪了。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小十三、長命、湯十一、甄富貴……還有玄一……他們,好不好。
雖遠隔千里,雖我從不曾提及,但我真的,很想你們。
輕輕嘆口氣,對武衛道:「回去罷。」
……
……
日子愈發冷,身子越發沉重,卻半點都不難捱。每日時辰過的飛快,仿佛才打開竹簡,沒寫上幾卷,天已經黑了。
轉眼之間,過了十二月。離生產之期愈發近,卻沒有半點之前的焦灼,希望能早日生養的想法,也漸漸變成了再慢些,再慢些。
生養之日,便是母子分離之時。也不知下次再見,是何年何月。總要……等到九州太平的時候。九州太平,又是什麼時候?
好在孩子託付於雁回,我千百萬個放心。
雁回在涼亭四周,加了兩層厚的棉絮帘子,所以格外的防風防寒。一陣冷風突然竄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抬眼見是雁回,手裏還捧着食盒。
雁回打開食盒,取出食盅放到我跟前:「燉了一盅冰糖牛奶燕窩,趁熱喝,牛奶是村里人今早擠了送來的。」
捶了捶酸痛的腰身,接過食盅笑道:「正好寫乏了,要補一補。」
雁回落座,看我捧着食盅小口吞咽,眉眼之間,卻籠了一層黯淡。
放下調羹,小心問道:「雁回先生?」
雁回尋常,不大表露情緒,真應了人淡如菊這一說。今次眉頭間攏着一層愁雲,必定是出了什麼難事。
雁回從袖中取出半枚玉珏,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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