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之書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何謂眾生相

    虛空生風，血雨驟雷。599小說網 www.xs599.com

    整個太始山脈，從極北上空，蔓延到幾千、幾萬丈之外的無窮山巒之內，化為了一團看不真切、望不清晰的混亂場域。

    無數的蒼白紙塊，似是替代了風雨、變幻了光線，如同盤旋九霄的陰冷源頭，徹底覆蓋到了視線里的一切。

    段真身前百丈遠的空氣，霎時炸開一重重似是鏡面破碎的聲響。

    細微的哭泣、低沉的悲鳴，從那一處空間中緩緩騰起。

    嗚嗚嗚嗚！

    耳邊不知何時起了一幕幕送葬之樂聲，似是嗩吶吹鳴，又仿佛是擺渡人手裏的木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此時此刻，段真與元氣神甚至同時身體微微後退一步，隱約間還相互形成了合力之勢，似是對着莫名出現的恐怖存在充斥了濃濃的忌憚。

    這個將要從虛空中躍出、身未至，便能引動這一方天象的莫名神靈，周身散發的那股浩蕩神威，並不止針對段真一人。

    祂還沒有出現，便將那無窮痛苦、無窮恐怖的神力威壓，充斥到了這周遭數萬丈之遙的一切地帶！

    「哪裏來的荒野毛神？」

    這一瞬間，元氣神眉頭緊皺，話語裏帶着一絲不確定和疑惑。

    漫長的神靈歲月以來，他從未見過即將到之神的氣息。

    但在細微的感知之下，卻察覺到了一絲極為熟悉之感。

    仿佛對方和他一樣，從香火信仰里脫身而出，化為了人形。

    而且那種斬斷過去一切羈絆因果的程度，尤比他更甚！

    仿佛一步踏出，以往的眾生信仰便再與其無有任何關聯，一切的一切全然化為了最本源、最初始的力量！

    同為神靈，元氣神甚至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這尊未知之神的危險，甚至他的念頭和意念深處，都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絲覆滅之感。

    「天地元氣，聽我號令！」

    電光火石之間，元氣神後退半步，口裏發出了一道爆喝。

    轟轟轟轟！

    一重重空氣旋渦，如同怒龍席捲九天，倏地從四面八方沖涌凝聚。

    虛空中不可觸摸、不可捉摸的元靈之氣，霎時化為了一道道幽深氣旋，如同浩蕩星璇一般，圍繞在了元氣神的身旁。

    他修長挺拔的身軀，此刻化為了一種沉定的古銅之色，手掌間時不時托起這些元氣組成的旋渦，似是帶着生滅流轉的浩瀚力量。

    這一瞬間，近乎八劫鬼仙層次的元氣神已然全神貫注，念動間展開了對天地元氣的吸納，欲要發出那震徹大千的三界元氣炮！

    而此刻那尊莫名出現的神靈，還沒有從虛空中踏出來！

    「九劫層次的神靈，似乎還要更強…」

    而段真站在太上道觀上空百丈，亦是臉色變得極為凝重和肅然。

    他身體內八十萬億細胞，在此刻霎時齊鳴轟震，連毛孔也不自主地收縮，皮膚上竟然起了一層層細密的霜露！

    啪嗒！

    漫天飄蕩的蒼白紙塊，如同蒲公英四處飛散，灑落一重重大地，亦是灑落到了他身上。

    他此刻的肉身乃神魂凝聚而成，被這些紙塊砸中之後，霎時衍生出劇烈的痛楚和迷亂之感，旋即又瀰漫出一絲絲徹骨深寒，似是連帶着念頭都變得有些遲緩起來。

    這尊神靈還沒有走出，僅是周遭掀起的重重變幻之力，都讓他似要墜入無窮深淵之底！

    這是一尊不下於九劫鬼仙，甚至更強的神！

    「三千劫境麼？」

    這一瞬間，段真的心靈之光霎時覆蓋周身，抵禦着那種似要憑空改變物質、將天地法則都漸漸替代的恐怖力量。

    他當年以乾坤望氣術觀元氣神，以為那種力量便是近乎三千劫境，但後來的一系列見聞，讓他覺得元氣神還有些不夠。

    即便這一刻的元氣神，亦沒有三千劫境那種質變的感覺。

    但這一刻見到這尊莫名出現的神靈之後，他便覺三千劫境之尊，應當就要有這種令人無法抵禦的力量！

    這尊神比血肉衍生的慧寂和尚更強！甚至接近了九劫巔峰！堪比肉身千變萬化的層次！

    而且觀其氣息，已經絲毫不遜色與當年段真在風雲世界見到的那尊邪神。

    這是一尊穩穩處於三千劫境，處於基因鎖第四階高期的恐怖神靈！

    嗚嗚嗚嗚！

    虛空中的低呼哀鳴之聲，愈發濃烈和慘然，似是有無數的痛苦、無數的恐懼，正從這些絲絲聲響里傳出。

    咚咚咚咚！

    莫名的心跳，詭異的律動，倏地從虛空騰躍浮起。

    撕拉！

    鏡面般破碎的空間，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撫平，化為了一處平緩的漣漪氣旋，徜徉不定。

    這一刻，那尊從虛空裏隱沒而動的恐怖神靈，終於緩緩走出。

    噠！

    噠！

    噠！

    一道道沉重似踏在心靈深處的腳步聲，從空氣間驟然而起。

    分明是在虛空，是在天際末端，卻如同踩在無邊大地一般，震懾無邊。

    段真凝神入目，首先便看到了一張奇怪的面具。

    這面具，沒有耳鼻、沒有口嘴，蒼白到極具陰冷，似是沒有任何色彩、沒有一處點墨。

    而唯一透着一絲不同的，便是這面具上方，眼睛的部位。

    兩點朱紅，點出勾勒般的輪廓，不知用了何等色彩，似是血液、又如漆墨。

    這雙眼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仿佛在用一種世人無法理解的情緒，凝望着芸芸眾生。

    整個慘白的面具，便因為這飽含莫名心念的眸子，霎時活了起來。

    這幅面容，這幅詭異到極點的姿態，令段真心裏忽地一跳。

    他的腦海里倏地閃過了當年元立征在地宮深處的一番作為。

    那莫名的長香，無意義地祭拜，以及冥冥中即將出現的神靈氣息，猛地划過了段真的心靈深處。

    這是桃神道的那尊桃神！

    「怎麼可能？」

    饒是段真心有所悟，卻依舊被這突然出現的桃神引出了詫異和疑惑。

    當年他並非沒有見到過那尊即將出現、接引元立征逃離的桃神，可那股氣息，怎麼可能有這般強大？

    「你知道祂？」

    一旁的元氣神，此刻肉身里冒出了九個巨大的旋渦，仿佛時時刻刻要發動必殺一擊。

    他見得段真目光里露出的詫異，突然開口。

    「你不知道？」

    而段真見到元氣神的樣子，頓時感覺有些莫名，同為神靈，對方莫非不知道這尊將要瑧至九次雷劫巔峰的桃神？

    「祂….」

    這一瞬間，段真和元氣神視線交匯，皆是閃過了一絲疑神不定。

    「不對！祂身上有其他神靈的氣息！」

    霎時之間，元氣神猛地大喝一聲，仿佛看到了一尊和自己本源極為相似的存在，正在隱隱收攏盤踞在桃神的身軀內部！

    這是太古五大神王的氣息！

    元氣神突然想到許多年前，那被陽神第一人長生大帝鎮壓的五尊太古神王！

    而他自己，便與這五尊神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怎麼可能？」

    似是霎時明悟了一切，元氣神忽然收攏了身影，再次後退了幾步，竟然放棄了那時刻要迸發而出的三界元氣炮！

    這一刻，他仿佛要逃離此地，一切行為都開始退縮起來。

    「嗯？」

    而段真也在剎那間看出了元氣神古怪的變化，他抽出一絲念頭觀察對方，剩下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桃神之上。

    這尊帶着面具的詭異神靈，此刻正踏在虛空中，似乎在看着這天地間的晦澀變化。

    「神風國…桃神道…還有元氣神的舉動…」

    段真看着桃神一時間並沒有立馬發起攻擊，心神深處開始繼續回憶起此界的一切。

    他不知道這桃神到底是怎麼出現的，而且此間僅是三百年前，照理來說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會這麼快顯形。

    而且原有軌跡中，桃神道並不是什麼邪修，僅是神風國的一個護國神教而已。

    「莫非…祂難道是恐怖神王？」

    段真此刻的心神何等之快，幾乎在幾個剎那之間，便回憶起了一切。

    他突然想到了神風國中極之地的地底深處，鎮壓着一頭太古年間的神王。

    太古年間，天下神魔肆虐天下，以人族為食。

    而那個時代，出現了五尊呼天嘯地的魔神之王。

    後來的時光中，人族崛起，並出現了一尊尊通天徹地之大能，這才將這些魔神逐個擊殺。

    僅剩下的這五尊神王，便被長生大帝以五座不朽豐碑鎮壓在天下各處。

    神風國乃桃神道駐地，本在原有軌跡里並未有太多的出彩之點，至於桃神，更是聞所未聞。

    但現今這尊桃神近乎堪比九劫巔峰，這種強大恐怖的力量，恐怕不是這般輕易能夠誕生的。

    段真曾經搜過元立征的神魂記憶，但也沒有察覺出桃神到底有何詭異。

    此刻一見，他結合心神中的記憶流轉，終於明白了桃神何以這般強大。

    「這個網，要毀掉。」

    而就在段真有所猜測之時，從顯形至今一直未有說話的桃神，終於開口。

    祂的聲音很獨特，就像一個聽不出年歲的男聲，但細聽下去，又帶着些許清冷。

    仿佛雌雄合體，但又不會給人任何突兀和厭惡，似乎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中性聲線。

    祂緩緩的掃視過來，並沒有看向段真和元氣神，僅是看着正在以三百載氣運祭練的眾生之網，若有所思。

    而下一瞬間，段真就看到祂抬起了手。

    呼呼呼！

    天地之內，倏地起了一絲幽暗之色。

    那仿佛是人心最底層的一重潛意識，正在被一股更強大，更詭異的力量侵蝕。

    沒有任何風聲的涌動，亦沒有絲毫威壓產生，這簡單的揮手，就仿佛像在趕蒼蠅一般，僅是揮動、僅是擺開。

    可段真那化為原始之光的強大心之壁，霎時便凝固了。

    幽暗、沉淪、痛苦、恐懼，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正如同遠海沖霄而上，又從九天轟然砸落大地般席捲而來！

    段真只覺得一股比突破心魔時更加晦澀的痛楚，一絲比心之壁更銳利的力量，正在壓迫着自己的原始之光。

    那自凝聚以來，一直無往不利、無可毀滅的心靈之堅壁，倏地沉了下去。

    咚咚咚咚！

    他仿佛被一把無形的手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一舉擒住，隨後那手掌的主人便開始輕輕合掌。

    就像凡人將一隻螞蟻捏在指尖，緩緩合力一般。

    難以抵抗，甚至連逃離都做不到！

    「這便是三千劫境的力量…」

    只是一瞬間，段真神魂凝聚的肉身就瀰漫出了一絲絲蛛網般的裂痕，仿佛一個精密的瓷具，從外部遭受極大的壓力而衍生出破碎縫隙。

    第四階中期的原始之光，此刻再也無法流轉，僅能化為一重最後的壁壘，死死將神魂圍住。

    這三千劫境的力量，端的是強到了無法抵擋，不可抗衡的程度！

    「若沒有突破第四階中期，僅是這一下，我就要陷入無邊沉淪。」

    可即便在這種連心之壁都只能勉強維繫的危機存亡之間，段真卻仍有心思閃過這般念頭。

    他能夠確定，當下任何一個同層次的周天武者，乃至此界一切八劫之下的人，都無法抗下這桃神的一個抬手。

    轟轟轟轟！

    一重重巨大的爆破聲倏地騰起，段真勉強衍生出心神，便看到了那尊化形成人的元氣神，徑直在天際中爆炸開來。

    唰啦啦！

    天空中似是出現了元氣旋渦，一幕幕疾風伴隨着輕靈之氣，返還天地。

    接近八劫的元氣神，從香火信仰里掙脫而出的強絕肉身，連一個呼吸都沒有撐過，就這麼化為了一團精純的元氣。

    不過念動之間，他又迅速聚攏。

    「你…你居然吞了它！」

    而在恢復了神軀之後，元氣神的臉中露出極為濃郁的驚駭，指着桃神發出了一聲聲不可置信的呼喊。

    而段真也眼色一變，結合元氣神的話語，他之前的猜測，仿佛有了變化。

    這尊桃神，並不是什麼太古五大神王之一，而是憑着一己之力，將那尊被鎮壓在神風國地底的恐怖神王，吞噬殆盡了！

    一個香火信仰里走出的神靈，竟然吞吃掉了一尊太古年間就縱橫天下的神王，怪不得元氣神知道以後，心裏驚懼到了極點。

    「這樣，倒也匹配的上眾生之網的初步凝練。」

    知曉了桃神一切來歷之後，段真的心神，忽然定了下來。

    他看着正在被三百載氣運祭練的淡金色大網，身體倏地一動，似是掙脫了桃神的威壓。

    緊接着，他盤膝坐下，一幕幕金光，從周身驟然而起！

    那眾生之網內的金色，也在霎時間燃燒起來。

    呼呼呼呼！

    一時間，金色巨網深處，似是在演變孵化着什麼莫名的存在。

    轟轟轟！

    天雷滾滾而過，本是被桃神覆蓋的蒼白紙塊，霎時無火自燃。

    兩個似是彎刀、又如利刃的東西，突然從眾生之網中，緩緩浮現。

    這是一對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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