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慈
光照進來,裏屋之中,是前所未有的亮堂溫暖。筆神閣 m.bishenge.com
不得不說,淮南王妃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她就這樣靜靜地,柔柔地看着你,眼神不錯開,聽得很認真,偶爾點點頭,適當的時候插上一句「真的嗎?」「然後呢?」,就有一種魔力促使你繼續說下去。
笑意壓彎了白楹的眉梢,她越講越起勁。
「她站在我後面,本來想推我來着,結果沒想到,沒想到我剛好一個轉身,讓她撲了個空整個人趴在了厚厚雪地里!偷雞不成蝕把米,臉上身上頭髮上全是雪,就被凍成了狗哈哈哈哈!」
淮南王妃抿唇,柔聲問道:「是誰呀?」
白楹搖了搖頭不說傅雲嵐名字,「王妃就當聽個故事吧。」
這件事她想到一次笑一次,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還有那個孫嘉迎,蠢的都有些可愛哈哈哈。
兩個人相處十分融洽,王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甘亭不想打擾她們,奈何…
「王妃,老太君和三小姐來了。」
淮南王妃臉上笑容頓住,就見白楹迅速站起來,站至一邊給秦老太君行了個禮。
淮南王妃也要跟着下床,奈何身子虧損太厲害,先前又經受了一遭情緒波動,如今連掀被子的力氣都沒有。
秦老太君拄着拐杖走過來道:「行了行了,
好生躺着吧!」
淮南王妃低聲道:「孫女不孝。」
知道曾祖母有話要和四姑姑說,秦畫和白楹都識趣都走到外頭。
淮南王妃的目光一直定在白楹身上,直到她走出去了,還看着那道隔絕了視線的帘子。
秦老太君若有所思,淮南王妃的行為是她沒有料到的。她原先只覺得白楹和秦畫有幾分相似,若二人陪在其身邊,哪怕嘰嘰喳喳,想來小孫女也會高興。
沒想到…淮南王妃竟然會把白楹看作是自己的女兒。
沈盈已經不在人世了,這點秦老太君很確定。秦家,淮南王府,以及親近的幾個姻親都幫忙尋了
十年之久,如若有半點消息,不可能找不到。
作為長輩,秦老太君自然是不希望最疼愛的小孫女因為一個不可追回的人而和唯一的嫡子離心,便是宴哥兒有錯,十一年的冷漠和厭惡,這懲罰也已經夠了。
可看着整個人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樣的淮南王妃,秦老太君什麼話也說不出。
甘亭搬了圓椅過來,燕嬤嬤攙扶着秦老太君坐下。
秦老太君道:「祖母沒有幾年活頭了,霜兒,你就聽祖母一句勸,不要再和你的至親至愛過不去了。宴哥兒這些年,過得也很苦。」
淮南王妃猛地抬頭,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苦?世子之尊,錦衣玉食,上有皇上器重,下有
世家知交,這算什麼苦?我的盈兒,被他帶出去的時候,才三歲啊!祖母,她才三歲啊!」
聲音破碎,如玉石擊地。
秦老太君喝道:「逝者已逝,抱着仇恨沉浸過往,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我的盈兒沒有死!」淮南王妃尖銳道,說完她又開始咳嗽,劇烈地喘咳讓她的喉嚨像是火燒一般地疼。
秦老太君失望地看着她,「為女不孝,為妻不賢,為母不慈,自從那個丫頭沒了之後,你這個淮南王妃,當的還每小門小戶的主母合格!」
淮南王妃失神喃喃道:「那是我…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孩子啊…」
秦老太君放緩語氣,「宴哥兒難不成就不是
你的孩子了嗎?」
怕再次惹淮南王妃動氣,秦老太君岔開話題道:「你和楹楹那丫頭,相處的還好吧。」
淮南王妃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孫女多謝祖母。」
「你喜歡就好。」秦老太君笑了,「這丫頭,我第一眼瞧去,就十分有眼緣,她也不似其他小輩會怕我,怎麼說呢,就像是兒時的你,古靈精怪可做事又樣樣有分寸。」
淮南王妃道:「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啊。」
因為說的極輕,秦老太君沒有聽見。
她看着氣色漸好的淮南王妃,微微一笑道:「先前不是與你說過?她就是在九龍寺救了我一命的
那個姑娘,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靜太妃的女兒,上了霍家族譜的。」
不,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
淮南王妃輕聲道:「我先前,未曾注意,否則…」她就能早些找到她的女兒了。
不過還好,為時未晚。
得虧秦老太君不知道淮南王妃心裏頭是怎麼想的,否則能被氣的七竅生煙!
怎麼說都不聽,這病的到底是身體,還是腦子啊?
外頭,秦畫拉着白楹的手,好看的小鹿眼帶着兩分討好看着她,「阿楹,阿楹不要生氣啦,我是去搬救兵的,絕沒有扔下你不管的意思!」
說實話那個時候,秦畫都被淮南王妃嚇得到
了,她想去把白楹從淮南王妃懷裏救出來,又怕拉扯間傷到白楹。秦畫深知淮南王府的人拿淮南王妃沒辦法,心一橫只得去請了秦老太君來。
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兩人相談甚歡。
秦畫當時簡直一臉懵逼,她看着白楹,紅着臉說:「阿楹,四姑姑當時,沒把你給弄疼吧?」
白楹道:「沒有,王妃人很好。」
就是思女心切。
也是一個可憐人。
兩人說着話,外頭忽然有一個男子大踏步急匆匆趕來,身後是一個倚沐院的婢女。
來人一身錦緞長袍,劍眉星目,眉頭緊鎖,鼻樑高挺,那張和淮南世子有着四分相似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
白楹大概知道是誰了。
秦畫脆生生喊道:「四姑父!」
白楹低頭行禮,「見過淮南王。」
淮南王經過她們身邊只淡淡「嗯」了一聲,便目不斜視踏進正屋大門。
秦畫道:「四姑父對四姑姑可好了,這麼多年只有宴表哥一個兒子,也不肯納妾。」
白楹道:「那王妃還真是嫁對人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一夫一妻的人家少之又少,除了秦家,淮南王府,以及霍家,白楹好像就沒看見過其他人這樣。
秦畫嘟起嘴道:「本想看完四姑姑就去宋家姐姐那,現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去成了。」
白楹被她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瞅的,哭笑不得
:「去就是了,誰還能攔你不成?」
「可我就想和你去嘛。」
真是見了鬼了,秦畫明明比她還大一歲,對她撒嬌卻是信手拈來,偏偏她還不想拒絕。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白楹沒好氣道:「去去去。」
秦畫得逞,偷偷笑,小臉紅撲撲地說:「阿楹,那我們等會兒去四季樓,我請你吃小餛飩,用完膳我們再去宋家。」
宋琴舉辦的詩會有一整天,她們下午去也來沒關係。
白楹「嗯」了一聲,站在走廊下遠遠就看見了淮南世子。
他和淮南王一樣,得了消息就急匆匆地趕回
來,但他跑到了院子裏,就慢慢停下來了腳步。
秦畫道:「宴表哥,你怎麼不進去?」
白楹覺得秦畫有時候天真是真的天真,淮南王妃不喜歡淮南世子,他進去,不是挨罵就是被打。
太慘了。
白楹潛意識裏就沒相信過,沈宴會是因為嫉妒胞妹受盡全家疼愛,而把她故意帶出去丟掉的人。
他不是。
絕對不是。
沈宴眉眼疏離,淡淡道:「我在外面等。」
白楹道:「外面太陽太大了,世子不然進來吧。」
沈宴抬眼看了白楹一眼,抿了抿唇,到底還是邁開步子走上來。
站的地方離白楹她們很遠。
「世子。」甘亭走出來,看見淮南世子愣了一下,而後行了一禮,又對白楹笑道,「白姑娘,王妃說和您一見如故,如若待會兒無事,不如和三小姐一起留下來陪王妃用午膳?」
沈宴道:「甘亭姑姑,娘…母妃她病可有…」
甘亭道:「世子放心,王妃見了白姑娘,心情舒暢,連帶着整個人氣色都好了。」又不忍心道,「世子不如和三小姐,白姑娘她們一起進去看一看王妃?」
有她們在,王妃興許還會顧及幾分,不會如平常一般呵斥着世子讓他滾。
秦畫道:「相必曾祖母和四姑姑也已經說完
話了,宴表哥,我們一起進去吧。」
沈宴遲疑着,怕淮南王妃看見他又生氣。娘親的身體本就不好,每每大動肝火,只會讓病情加重。
可他,…又是真的想見見淮南王妃。
沈宴最後還是跟在秦畫白楹身後進去了。
秦老太君坐在梨木鐫花椅上,淮南王正和淮南王妃溫聲說着話,大概是讓她安心,他一直有再找他們的女兒。
淮南王妃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她拉着淮南王的手,一雙好看的眼睛盯着他,輕聲說:「盈兒沒有死,她沒有死。」
淮南王壓下心頭酸楚,笑着點點頭,「自然不會。」
聽見腳步聲,淮南王妃扯了扯淮南王的衣袖,示意他讓開。
淮南王不明所以,回頭一看就見秦畫和白楹走進來,後面…是他兒子。
淮南王妃面上帶着輕柔笑容,她喊了一聲「白姑娘」,白楹上前一步,露出後面不遠處的沈宴。
淮南王妃神情僵住,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憎惡的情緒,下一秒,她慌亂揪住淮南王的袖子。
把他們的女兒帶走!
把他們的女兒帶走!
別再讓沈宴,把她害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5s 3.969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