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川,川者,河也。筆下樂 www.bixiale.com作為毗鄰台登地界的流域,正自悄悄興起不為人知的暗涌。
韋皋一行人走馬踏花,於此處落腳。這日,他領了幾位衣飾普通,極不起眼的糙老爺們回來。
彼時,尚清等人正自飲酒,見有客駕臨,忙起身下榻恭迎。
韋皋引見道:「這是兩林、匆鄧和豐琶的總管蘇危。」
尚清和穆家父子忙上趕着親厚見禮。
蘇危架不住盛情,只得訕訕地說:「將軍,尚書,俱是中原響噹噹的人物。如此禮遇,折煞蘇某,當不起,當不起!」
穆鳳煙豪爽道:「蘇總管要這樣,就是看不起家父和世伯,覺得我等不配讓您承情!」
蘇危這些年過得很是艱辛。隔三差五就被吐蕃的軍將搜羅一番,何時被認真抬舉過?先時偶遇,韋皋的敬重讓他十分漲臉。現下更了不得,炙手可熱的穆少將軍在他面前也無半點驕矜,自己再虛讓,倒顯得造作。遂上前拍了他臂膀,看向穆老將軍,讚許地說:「風聞少將軍智勇過人,深得唐主器重。今日得見,果真雛鳳清於老鳳聲,不可限量!」
穆輝不置可否,佯裝棄嫌:「煙兒就一牛犢子,還沒見過大世面,怎擔得總管一陣夸!」
韋皋上趕着拉他們齊齊入定,故意問道:「蘇總管,別只顧誇讚別人家的孩子,您的兒子啥時帶出來,我們也見見。」
蘇危的臉頃刻冷了下來,凝重地說:「幾日前,縹信送出消息,說神川都督不肯放人,好在給了准信,確保我兒無恙!」
尚清也是失過兒子的人,牽動慈父情懷,撫慰道:「蘇總管,我是過來人,且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擅自珍重,方才有望團圓!」
蘇危朝他點頭,像觸動了什麼,仔細看着他。
韋皋頓了頓,方說:「蘇總管,您瞧什麼呢,這般認真?」
蘇危忍不住說道:「尚書大人酷似我見過的一位中土少將軍。」
尚清雖曉兒子下落,可害他之人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否則,拿什麼慰藉自家娘子幾年的神傷!故而顫巍巍地斟滿了杯中酒釀,認真問起:「煩勞蘇總管細細說來,您口中的少將軍,何處識得的?」
蘇危一杯酒下肚,追憶道:「那要從三年前說起,當時奉縹信之命,我不得不給吐蕃做接應。中土領頭的將軍是李晟,它分開攻打兩林、驃旁部,東蠻、銅山和清溪關。眼見吐蕃節節敗退,縹信無心戀戰,讓我等鳴鑼收兵。沒成想,那位少將軍在清溪關外將我們包抄,眼見他殺將過來,那身手如入無人之境,乾等着取下吐蕃大將論贊熱的人頭。誰承想......」他忙打住,看了看周遭。
韋皋會意,屏退左右,蘇危見狀,方安心說道:「東蠻鬼主苴夢沖擋在他身前,佯裝投降。我同若干子侄躲在後頭觀望,暗道:那將軍到底年輕,哪裏知道人心險惡,尤其在沙場,更容不得慈悲!」
尚清的拳頭緊了緊,與他續杯繼續問道:「總管且請滿飲此杯,再敘說不遲。」
蘇危接過,一飲而盡,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苴夢沖趁他不備,灑了把末粉,因無色無味,少將軍還沒緩過神,兀自放倒了。我當時看得真真的,人被他們好一頓暴揍。論贊熱猶不解氣,讓苴夢沖把他扔到山溝溝餵狼!」
尚清顫慄着身子,胸前匍匐不迭,無語凝噎。
穆輝先自發話:「我就說,尚大那般武藝,怎能輕易失了下落,敢情是東蠻鬼主使詐!」
蘇危駭然:「難不成,那少將軍真是?」
韋皋拉着蘇危說道:「他正是如許賢弟下落不明的大郎。」
尚清深知大郎寬厚,其防範之心遜於旁人,思及恪純之心是其本性,從未加以善誘。萬不曾料到,他因此命途多舛。
顧盼間,已然涕泗橫流。
蘇危過意不去,訕訕地說道:「到底是我南詔的不是,出了苴夢沖之流,在此代為賠罪!」
穆鳳煙也恨罵道:「有本事真刀真槍來一場,施下作伎倆,宵小之輩!」
韋皋佯裝大義,為難道:「苴夢沖幾月前受了我李唐的招攬,許諾幫着勸說南詔王歸唐。所以,尚兵部需以大局為重,別被私人恩怨蒙了心才好!」
尚清知他故意作出這番張致,只不理睬便可。
蘇危的天庭擰出了一道川,掙扎着問道:「難得韋節度把我當個人,蘇某也不肯相瞞。這東蠻鬼主苴夢沖,一直都在為吐蕃做事,怎會為了中原皇帝的幾下招攬而輕易俯就,莫不是有詐?」
韋皋開始裝憨,緊接着捶胸跌足,在之後,惆悵道:「如此,只能把機會遞給回鶻了!」
蘇危藉故問到:「這又與回鶻何干?」
韋皋分說與他:「賢相李泌往生前,曾上諫北和回鶻,西結大食和天竺,均被我主採納,滿朝附議。就等着南通雲南,再稍稍策反吐蕃周邊的政權,實施環攻包圍的戰線部署,務要使吐蕃自困。」
蘇危拍案,惹不住叫好:「十足十的好謀略,難為他怎麼想的!」
韋皋附和:「只可惜,南詔這步是走不下去了!也罷,回鶻可汗已答應增兵襄助,揚言沒了南詔的助力,也可大敗吐蕃!」
穆輝作為老將,可惜道:「不過南詔王真真坐失了一個頭功,保不住還要填些人馬輜重,以備吐蕃的軍需靡費。」
穆鳳煙也說:「吐蕃乃強弩之末,怎能入魯縞?臨了,南詔亦要淪為衝風末力,吹不起毛羽,垂死掙扎罷了!」
蘇危聽着不自在,一連灌了好幾杯桂釀,復又掰拳磨掌的自嘲:「怪只怪蘇某無能,當不得要職,做不了多大的主。不然也能幫着勸諫縹信一把,同吐蕃那起子狗腿撇清干係!」
尚清假意平復心神,警醒地說:「總管慎言,令郎還在吐蕃手中。一個不尊重,吹到神川都督耳邊,生出些氣惱。也就手起刀落的事,您哭都沒地兒哭去!」
蘇危脊背起了陣惡寒,仰天長嘯:「幫虎吃食,卻遭反噬,誠奈若何?」
穆鳳煙拿了埕官桂酒與他斟上,誠心說道:「受了總管嘉詡,煙兒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危把杯中桂釀吃盡,揮手道:「賢侄只管說來。」
穆鳳煙正色道:「您去過賭場嗎?」
蘇危脫口便說:「那是自然!」
穆鳳煙又道:「那您沒看到過那些賭徒嗎?」
蘇危好似領悟過來,「你是說?」
穆鳳煙認真道:「有時,孤注一擲,不失為自保之法!」
正所謂酒壯慫人膽,一杯杯佳釀灌下,蘇危橫了橫心,篤定道:「韋節度,若有機變,危甘效犬馬,只求保下孩兒性命!」。
韋皋等人滿口應承,暗暗竊喜:好幾埕官桂酒,沒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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