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171 哀慟

    ……

    裴神機使大展神威勇破巫術的風兒吹得比想像中的還要快。筆神閣 bishenge.com

    沒到下晌，盡人皆知。

    與此同時，東廠的探子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百姓們都知道這是在查用巫術害死傅二爺的兇手。小小的慌亂過後便都定下心神，該幹嘛幹嘛。

    這次東廠沒有胡亂抓人，只是盤問。

    「我一個人住。對對，我還有個老哥哥。他不住這兒。」馬遜手捻鲶魚須，笑眯眯的對前來問話的東廠探子說道：「老哥哥是賣糖人的，就在慈恩大街。」

    東廠探子一一記下，「成，先這麼着。我們一會兒就去慈恩大街。」

    馬遜滿面堆笑，「您辛苦了。」

    東廠探子極為受用的點點頭，叮囑道：「沒事少出門。」

    「是，我聽您的。」

    合上木門的剎那，馬遜收起臉上的笑容，眉眼低垂下來，喃喃道：「裴三這就把巫術破了？到底是小瞧她了。」

    「官爺，裴神機使是我妹妹！」尖刻的女聲歇斯底里的喊道：「就是你們東廠旁邊神機司裏頭的裴神機使。」

    馬遜把門敞開一道縫隙，睜一目眇一目順着門縫看去。

    裴錦珠布巾包發，單手掐腰，口沫橫飛的說道：「也不知她撞了什麼大運，做個夢就成南宮末的徒弟了。以前吶，她就跟個傻鵪鶉似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

    東廠探子不耐煩的打斷她，「行了，行了。沒問你那些。說說你們家都有誰？」

    「有誰？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討債鬼！」裴錦瑤豎起眉眼，啐道：「沒一個好東西！挨千刀的那個耍錢去了。三五天沒見人影。估計是死在外頭了。老的躺在炕上裝病。」

    屋裏傳來摔碎杯盤的聲響。小孩子哭了起來。

    「你，你才是討債鬼！」

    雷氏癱在床上，說話含混不清。但咒罵裴錦珠卻是用足了力氣的，每一字都咬的極重。

    不等裴錦珠回嘴，尹氏踉踉蹌蹌的從廂房衝出來，「你就是個喪門星。我兄弟就是讓你通身的晦氣給逼走的。」

    尹谷勾搭上一個有錢寡婦，兩人乾柴烈火，一拍即合。沒多久，把尹黍也給帶去了。三個人關上門過起沒羞沒臊的小日子。氣得雷氏一病不起。

    「我呸！呸！」雷氏罵不過尹氏，急的她大口大口喘粗氣。

    東廠探子冷着臉看他們對罵。

    一天天的懊糟事見多了。可都沒這家熱鬧。他看了半晌愣是沒弄明白這幾個人是什麼關係。

    馬遜合上門，連連搖頭，「平時裝模作樣哄得章老哥給她買這買那，原來也是個母大蟲。章老哥怎麼能叫這麼個東西迷了心竅？」頓了頓，笑道：「嘖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別嫌棄誰。」

    ……

    天蒙蒙黑了，明匡也沒到神機司來。

    裴錦瑤等了又等，實在熬的難受，乾脆在院子裏舞劍消磨時光。

    正舞的興起，東廠那邊響起噼噼啪啪抽鞭子的聲音。

    老文和小密探坐在廊下悠閒的嗑瓜子。

    「鞭子準保蘸鹽水了，這聲兒，多脆亮。」小密探聳着肩膀笑。

    鞭聲緊湊，卻沒人敢哀嚎求饒。

    「你就幸災樂禍吧。」老文給小密探添了把瓜子，「小心樂極生悲。」

    「且悲不了呢。咱們神機司養人。」小密探瞅瞅牆角山鼠精的小屋，「也養妖精。」

    「裴神機使是個好人。」老文扭臉看向裴錦瑤，「等這陣兒過了，我再去好好打聽打聽，一定給裴神機使擇一佳婿。」

    「您可趕緊着點。我怕那位情難自禁。」小密探朝東廠方向擠擠眼，「他那個歲數，血氣方剛，要是萬一……」

    「嗐！沒有萬一。血氣方剛不假，奈何有心無器啊。」說罷，老文捏着瓜子呵呵直樂。

    小密探忽然覺得自己是第一天認識老文叔。

    誰能想到心靈手巧，賢淑善良的老文叔竟是這般深藏不露。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悄悄話。

    有人叩響了神機司的大門。

    小密探屁顛屁顛跑去開門，「督主大人，您怎麼來了？」

    怎麼才來？！

    真是的，幸虧她還小等得起。

    裴錦瑤慢條斯理的收勢，接過老文遞來的巾子，一邊擦汗一邊笑道：「明督主，稀客稀客。您怎麼得空到我這處來走走？快，快到裏邊坐。」

    一天一夜的功夫，明匡憔悴蒼老了許多。他眼底青影浮露，面頰松垮，懾人的氣勢還在，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哀慟，少了些英武。

    「裴神機使。」明匡略一頷首。

    少女生機勃勃的面容刺痛了明匡的眼睛。

    要是他的二子還在，也會如裴三一樣宛如生長在峭壁上的岩松般堅強而又充滿朝氣。

    他怎麼就死了呢？而且死的那樣慘。

    明匡胸口鈍痛。

    裴錦瑤將他帶到小廳。老文和小密探招待貴客似的，依次奉上茶水點心和滷鴨舌。

    小密探甚至還貼心的低聲問道：「督主大人，灶上溫着米粥，您要不要來一碗。」

    神機司還能點菜？

    明匡輕撫餓的扁扁的肚子，「有醬瓜嗎？」

    「有。還有油捲兒，」

    「一小碗米粥一個油捲兒就夠了。我心裏難受吃不下。」

    小密探當然不會只給明匡一個油捲兒。他裝了一盤，五個油捲兒一碗米粥並三小碟醬菜再加上之前拿來的滷鴨舌。

    明匡也沒跟裴錦瑤客氣，風捲殘雲吃個精光。

    裴錦瑤暗暗點頭。明督主好飯量！

    明匡吃飽喝足擦擦嘴，這才道明來意。

    「昨日多虧裴神機使破了我兒身上的巫術。事出突然沒來得及跟裴神機使道謝，還請裴神機使不要見怪。」

    裴錦瑤擺擺手，「明督主太客氣了。您痛失愛子，我幫不上什麼忙，只做了這點小事，勞煩您記掛着。」

    她給明匡斟上香茶，「二爺的身後事都辦妥了嗎？找人尋穴了沒有？二爺死於巫術，此乃大凶。一定要是山明水秀之處才能慰藉二爺亡魂。」

    明匡忙着調撥人手明察暗訪。傅二的喪事都交給老七去辦。至於安葬在哪裏老七還沒跟他回稟。

    決不能委屈二子。天下間沒有比神機使更好的術士。

    明匡略微沉吟，問道：「不知裴神機使可否勞神為二子尋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