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 第627章 推薦名臣

    秦王除國是一個大消息,秦王成為了大明三百年來,繼厲王之後,第二個因為凌虐百姓,而被皇帝除國的朱家子孫。一筆閣 www.yibige.com

    這對分封在各地的藩王都是一個極大的震撼和敲打。

    尤其是同封在陝西的慶王和肅王。和秦王一樣,對三邊總督孫傳庭在陝西清理軍屯的政策,他們兩家都是不滿,並暗中阻撓,也曾經和秦王一樣,霸佔過水利,秦王被除國的消息一出,他兩家立刻就老實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雖然秦王被除國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資賊,但秦王凌虐百姓,在陝西惡聲惡狀,名聲不佳,為百姓所憤怒,也是一個推波助瀾的原因。

    慶王和肅王不想重蹈秦王覆轍,尤其是在現在的風口上。

    依附他們的鄉紳豪強,登時就失去了靠山,孫傳庭壓力大減,清理軍屯,收攏災民,籌集糧餉的工作,事半功倍的展開。雖然朱慈烺還沒有得到消息,但他相信,以孫傳庭的能力和魄力,此時陝西的情況,一定會比歷史的崇禎十六年,好上很多。

    秦王除國,藩王們受到敲打,不但陝西的肅王和慶王,就是分封在江南各地的親王,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會稍微掂量一下,想辦法收斂平常囂張跋扈、與民爭利的嘴臉,這對大明朝廷,大明百姓,都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馬蹄向前,太子馬隊沿着筆直的中軸大道,向皇宮進發,甲兵護衛中的朱慈烺的心思卻始終沒有停。

    除了陝西的秦王,他還想到了福王和河南的局勢,福王已死,福王一脈絕嗣,朝廷在去年冬天就發下了聖旨,將福王府原有的土地全部收歸國有,並照河南巡撫高名衡的請求,將其全部用在安置流民之上,照高名衡的奏請,一個流民青壯年可分兩畝地,三年免租,六年後歸自己所有。

    而在朝廷默許河南的高糧價,京惠商行在去年十一月,在河南巡撫衙門拿到了第一筆高價賣糧的銀子後,各地糧商受到鼓舞,紛紛往河南運糧,河南各地以工代賑,修建城牆水利和道路的工程,斷斷續續,一直都沒有停,各種因素加合在一起,雖然很是困難,高名衡愁的頭髮都白了,但河南的百萬災民還是順利的過了冬天,沒有發生一起聚嘯譁變之事。

    河南的局勢,漸漸穩定下來。

    河南穩,中原定,現在蟄伏在商洛山中,想要擇機再起的李自成就沒有機會了。

    當然了,還要老天配合,如果河南陝西地區再來一場百年不遇的旱災或者是蝗災,朝廷賑濟不到,李自成肯定還是會再出來的。

    因此,儘快剿滅李自成,依然是朝廷的當務之急,也是三邊總督孫傳庭的首要任務。

    對孫傳庭的統率力,朱慈烺是不懷疑的,只要保障糧餉,給孫傳庭充分的練兵時間,剿滅李自成只是時間問題,想到穿越以來,很多名臣都已經見過了,唯獨這一位他前世讀史時,最敬重最惋惜的名臣,卻始終沒有機會得見,

    朱慈烺一邊行一邊想,眼角的餘光發現今日的京師街頭,比往日好像熱鬧了很多,行人密集,尤其是多了很多身着儒衫的文人,忽然想起,三年一次的大春試,就在這幾日了。

    春試也就是會試,乃是中國古代科舉的最高殿堂,應考者為各省的舉人,三年一次,第一名當然就是狀元,崇禎一朝,一共有六次會試,但就後來者的眼光看,出人才最少、最不為人所知的,就是崇禎十六年,也就是這最後一次了。

    除了一個張家玉,朱慈烺想不出還有其他在歷史上留在一定印記的進士。

    至於三元,狀元榜眼和探花,除了狀元隱身鄉下,終身不仕之外,榜眼和探花最後都隨波逐流,成了清廷的官,作為一個穿越者,朱慈烺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只是覺得王朝末年,最後一次會試,竟然隱藏着這麼多的頹敗。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百姓和文人都不會知道,一場亡國亡天下的災禍,原本應該在一年之後到來,現在大家最關心,議論最多的,除了太子在天津和滄州的掃弊,另外就是即將開始的會試了。

    芸芸眾生,這一刻,朱慈烺竟有些俯視的感覺。

    ……

    進到皇宮,面見崇禎帝。

    就像預料的那樣,御案後的崇禎帝板着臉,對朱慈烺又是一陣的訓斥,朱慈烺洗耳恭聽,躬着腰,一臉痛悔改進的表情,見太子「知錯」了,崇禎帝的怒氣才漸漸消泯,也才把話題轉到天津的軍務和大沽口的船艦之上。

    朱慈烺詳細地向父皇匯報了天津和三桅戰船的情況。

    崇禎帝聽的非常仔細,偶爾還打斷朱慈烺的話,詢問一些朱慈烺沒有說到的細節。朱慈烺心中暗暗嘆,崇禎帝的聰睿和苦心,在歷代皇帝中,絕對是屬於中上游,對具體的事務,也有相當的了解,奈何性子急,愛面子,害怕擔責任,加上天災不斷,從首輔到六部尚書,除了溫體仁和楊嗣昌,再沒有一個人能做長久,崇禎十四年之後,內閣閣員和六部尚書更是走馬燈一般的替換,朝令夕改,最終導致大廈傾倒。

    「聽你說,天津曹友義是可用之將,新任水師副將陳兆蘭老成持重,紅毛人也確實船堅炮利,天津水師未來可期,是嗎?」最後,崇禎帝問。

    「是。」朱慈烺回答的肯定,他知道,父皇最喜歡聽到肯定的回答,而且他也認為陳兆蘭不會令他失望,未來天津水師成軍之時,一定會有相當的戰力。

    崇禎帝點點頭,眼中閃過欣慰:「那就好……」想到紅毛人的戰艦從租借到水兵的招募,軍需糧餉,一年需要二十到三十萬兩銀子,崇禎帝心中就有點肉疼,若非是「渡海攻擊遼東,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保京畿安寧」的意念支撐着他,他是絕對不會同意把這筆銀子花在水師身上的。

    但隨即,崇禎帝的眼睛裏又閃過怒意,不是怒兒子,而是怒天津巡撫原毓宗,當初,朝臣們都推薦原毓宗,說他在天津任兵備道三年半,熟知天津軍務,拔為天津巡撫可以立刻接手,最是合適,朕便應允了,但沒想到啊,原毓宗私下裏竟然是這般的不堪……這些人,欺瞞朕欺瞞地好苦啊。

    想一想,目光看向兒子:「你在奏疏中說,天津巡撫得用一個剛正知兵的人,聽你的口氣,像是有人選了?」

    朱慈烺心中一跳,腦子裏瞬間閃過很多念頭。

    雖然是父子,雖然穿越後對崇禎帝有相當的了解,加之就心智來說,朱慈烺原本是一個三十多歲、見過人心險惡和人間最慘烈場面的殘疾老師,又熟讀歷史,比之長在深宮中的崇禎帝,更會揣摩人心,因此,他的一些政策和政言,才能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崇禎帝,並順利的撫軍京營。

    但這並不能表示,朱慈烺可以為所欲為的推出自己想要的政策和想用的人選。

    他和崇禎帝,既是父子,也是君臣,即便大明對皇太子一向寬容,但有些事,也是絕對不能逾越的。而崇禎帝對他這個太子,在父子親情之外,也未必就沒有一絲的提防和不快。

    吳甡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歷史上,吳甡在崇禎十五年入閣,並且很快就和首輔周延儒分庭抗議,形成北黨和南黨。

    但這一世,吳甡卻沒有能入閣。

    即便是有開封大勝和擊退建虜入塞之功也不行。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吳甡和他走的太近。

    朱慈烺能感覺到,父皇是在故意壓制吳甡的地位,從而確保朝中不會出現太子黨。這也是平常朱慈烺有什麼政見,都要親自提出,而不是請大臣代勞的原因,一旦有大臣為他代言,極易令人產生太子黨的懷疑。

    既如此,如果他提出路振飛,會不會有適得其反的效果呢?

    但崇禎帝的問話在前,不容他有太多的時間思考,短瞬之間,他就必須做出一個決定。

    「倒是有一人……」朱慈烺決定賭一把,畢竟天津巡撫的位置極其重要,他不想讓庸人佔據,何況就他所知,如果首輔周延儒不倒台,路振飛想要獲得重用是很難的,也就是說,想要通過正常渠道推薦路振飛,幾乎是不可能,既如此,直接在崇禎帝面前推薦是唯一的一條路。

    「是誰?」

    「光祿少卿路振飛。」

    崇禎帝面色沉思:「路振飛?」

    「是,路振飛在知縣任上,曾數次擊退流賊,巡按福建時,協助巡撫鄒維璉擊潰海寇,保海疆平安,對水師有相當了解,為官清廉,家無餘財,性情剛正,有公心,識大體,兒臣以為,做天津巡撫應該是合適的。」

    崇禎帝盯着兒子,大約幾十秒沒有說話,然後微微點頭:「知道了,去見你母后吧。」

    朱慈烺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舉薦會不會成功,如果不成功,就只能另想其他辦法了。跪拜告退,去往坤寧宮,向周后請安。

    坤寧宮。

    見到無緣無故的又往外面跑了七八天的太子歸來,周后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坤興又恢復了往日的無憂和嬉笑,拉着朱慈烺的袖子,說一些悄悄話,只有定王回不到從前,變的更加沉默寡語,不願意與他人交流了。

    朱慈烺心有歉意,招呼弟弟下棋。

    對於下棋,定王倒是不拒。

    兩兄弟擺開了,在棋盤一陣殺。

    幾月沒有下,感覺定王棋力大增,上來就殺了朱慈烺一個措手不及,幾乎就抵擋不住,幸虧朱慈烺棋風穩健,不慮勝先慮敗,防備做的比較妥當,不然還真就是要敗了。

    一局終了,朱慈烺險勝,以為定王不服輸的性子,肯定要再殺一局,不想定王棋子一扔,臉色黯然的道:「不下了……」

    見他不高興,坤興急忙勸:「再來一局吧,我給你助威,你一定能贏太子哥哥的!」

    定王搖搖頭,什麼也不說,起身走了。

    坤興回頭望朱慈烺,小臉都是沮喪。

    從皇宮離開,朱慈烺返回京營,離京七八天,京營事務堆積了不少,另外,他的太子課也落下許多,老師們都磨刀霍霍,準備向他開宰呢。

    「殿下,京營那邊出了一點事……」晚上,累了一天的朱慈烺正準備休息,一身灰袍的蕭漢俊忽然來了,腳步匆匆,表情凝重,朱慈烺知道是有大事,側耳一聽,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原來,京師混進了建虜的細作!

    ……

    大明京師內外的九城七門,有固定的開門關門的時間,從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後,一直都沒有更改。一更三點(戌時五刻)敲響暮鼓,關城門,禁止出行;五更三點(寅時五刻)敲響晨鐘,開城門,開禁通行。

    這期間,百姓嚴禁出門上街,按照律法,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後、五更開禁前不久犯夜禁的,刑責稍輕,但也得笞打三十下。

    明初期,宵禁是嚴格執行的,但隨着明中後期,商業活動的繁華和吏治的腐敗,宵禁制度已經是名存實亡,特別是宵禁前後,百姓行人在街道上行走,已經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戌時五刻(晚上八點半),宵禁之前,一個戴着斗笠的身影,正躲在牆角的黑暗處,緊盯着對面的京營營房,這裏是德勝門大街,在城牆內側,有一大圈的建築物,那裏就是京營德勝門軍營。

    就京師的幾處營房來說,德勝門軍營不算是最大的,但因為是精武營的駐地,所以門禁是最嚴格的。

    此時,黑影緊緊盯着對面的軍營,眼睛眨也不眨。

    馬蹄車輪聲響起,一輛馬車從街道上經過,車廂上懸掛的燈籠照亮了經過的一小片街道,而就在燈籠晃動間,有一絲的發亮灑到了牆角里,正映到了黑影的臉上。

    原來是今日上午,在城門口注視太子馬隊的那個車夫。

    燈籠光一閃而沒,馬蹄車輪聲遠去,黑影的臉,再次回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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