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也不是所有官員都給小費,左副都御史方岳貢就一分銀子也沒給。一筆閣 www.yibige.com一間破宅,一個書童,就是這位正三品左副都御史在京師的所有,家中擺設更是寒酸,怎麼看都不像朝廷三品大員的住所,方岳貢曾經做過戶部尚書,門生故吏也有不少,但生活卻如此節儉,田守信見了非常感嘆。
朱慈烺聽了也是感嘆,嚴格來說,大明朝官吏貪墨的情況並不是歷朝歷代最嚴重的,賦稅失衡,朝廷收不到銀子才是大明覆亡的原因。
禮部尚書林欲輯是唯一閉門不見之人--看來他對皇太子的成見還是沒有消去。
其他大人都客客氣氣,最熱情的當然是兵部尚書陳新甲。
吳甡蔣德璟等東林人,包括新上任的吏部尚書鄭三俊都是不冷不熱。這三人都沒給小費。
「劉宗周呢?你見他沒有?」朱慈烺問。
「沒見,不過他的書童卻收了帖子。」田守信道。
朱慈烺有點意外:「哦?他還住驛站嗎?」
「是。」田守信點頭,笑道:「這總憲大人的脾氣可真是倔,奴婢聽說,他今日又上了請求致仕的摺子。算了這次,他已經連上三次了。但皇上一直都沒有準。」
朱慈烺心中微微有歉意,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劉宗周肯定不會這麼快就想要致仕退休,以六十四歲的年齡和執拗的脾氣,恐怕再也沒有出仕的可能了,沉思了一下,朱慈烺道:「守信,明天你把宮中送來的獼猴桃,挑一些好的送到驛館。」
田守信微微一驚:「殿下,那可是皇后娘娘……」
「照我說的做。」
「是。」
一直到晚上10點多,朱慈烺才上床休息。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詢問田守信昨晚外出之事,就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深夜。
紫禁城裏某一個偏僻的小院中。
西廂房亮着燈光,提督東廠太監王德化坐在大椅里,心事重重。燭光下,他額頭上的血疤清楚可見,那是日前他在崇禎帝御前拼命叩頭的結果,他的頭沒有白磕,崇禎帝雖然當時震怒,眼神像是要吃人,一瞬間,王德化甚至有一種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將要被推出去斬首的幻覺,不過還好,他挺過來了,崇禎並沒有責罰他。
相反,他成功的在崇禎帝的心中播撒下了一片懷疑的陰影。
想到這一點,他心中不免有點得意。
全天下也就他有這個本事了。
「乾爹,這件事還要繼續嗎?」
小太監李晃站在面前,一臉憂慮的問。
看一眼這其貌不揚的小太監,王德化臉一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李晃低下頭:「兒子只是覺得,事情可以結束了。」
「嗯?」
王德化手裏原本把玩着兩個鐵球,聽李晃話裏有話,他手腕一下就停住了,目光冷冷地盯着李晃:「你……後悔了?害怕了?」
李晃撩袍跪倒在地:「兒子這條命是乾爹給的,上刀山下火海兒子都不會猶豫,這點事豈會害怕?」
「那為什麼要結束?」王德化冷笑。
「因為兒子想錯了,也猜錯了!」李晃嘆:「兒子最初以為,既然皇太子對乾爹您有所成見,那麼挑撥勛貴們和太子的關係,給太子製造一些麻煩,乾爹你再適時出手幫忙,博取太子的好感,如此,太子必然會改變對您的看法,乾爹的位置也就穩固了。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兒子的意料。」
「你是在怨我不該密報陳新甲和吳甡之事?」王德化臉色更冷。
「兒子豈敢?」李晃叩首:「乾爹您是東廠提督,是皇上的耳目,當您發現太子和兵部尚書、兵部侍郎來往甚密,向皇上稟告是你的職責,如果你隱瞞不報,被駱養性報上去,那乾爹您就被動了。」
王德化哼一聲。
李晃繼續道:「皇上對太子雖然有所疑心,但父子情深,他對太子更多的是愛犢之情,只這些小打小鬧,根本無法動搖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而如果密報的多了,以皇上多疑的性格,不疑太子,怕是要先懷疑乾爹您了。最重要的是,
太子的能量和聰慧超過兒子的想像,兒子原本以為,皇太子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憑藉的只是他皇太子的身份,真正做起事情來,他手腕還是嫩了點,肯定做不成大事。一旦他失敗了,乾爹您就有出手表現的機會了。」
王德化又哼了一聲。
「但兒子錯了,從裁撤京營的冗員,整頓京營,招募新兵,太子做的有聲有色,別人都做不成的事情,竟然是被他做成了,朝堂上的事更不用說,而最讓兒子擔心的是,太子居然派人在宮中打聽是誰向皇上推薦了吳襄和李國禎?兒子用了一番力氣,想要把幕後的人找出來,但一無所獲。由此可知,太子在宮中有一股我們不知道的力量。」李晃憂心忡忡。
王德化眉毛跳動了一下,李晃的話說到了他的痛處,不過他態度依然強硬:「肯定是坤寧宮的徐高在搞鬼!哼,就算李國禎和吳襄是咱家推薦的又樣?何況咱家也不是推薦,只是順口提了一下他們的名字,皇上聽見了非要用他們兩,咱家有什麼辦法?」
「但太子不會這麼想,從他將吳襄和李國禎兩人閒置就可以看出他對這項人事任命的不滿,大明朝內監不得干政,一旦太子知道是乾爹動了手腳,而且是想要掣肘他,他對乾爹印象恐怕會更加惡劣,兒子擔心,太子終究會疑心到乾爹頭上!」李晃拜伏不動。
王德化冷笑:「隨他!今上還在,咱家盡忠的是今上,不是太子。」
「可一旦皇上龍馭賓天,太子繼位,乾爹到時該如何自處?」李晃臉色凝重:「歷來臣跟君斗,能佔到便宜,除了自身高超的手腕,還需要君上的愚蠢配合,兒子手段不如前人高明,但皇太子的聰慧卻勝過前人,這是一場註定失敗的爭鬥,因此兒子以為,現在住手正是合適,不然繼續發展下去,兒子身死事小,但如果牽連到乾爹您,兒子就萬死莫恕了。」
說完叩首在地,肩膀微微聳動,好像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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