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從一開始朱慈烺就是清楚的,因此在組建厘金局之時,他就向吏部提出要選用清廉務實、尚沒有被官場污染的年輕士子擔任厘金局的一線官員,吏部也很好的執行了這一點,厘金局的新進官員基本都是年輕的士子--就如眼前的這一位,剛三十多歲,正在英姿煥發,想要大幹一番事業的年紀,因此他對貨船檢查的頗為嚴格,但有疑問就會命令手下的衙役再到貨船之上核查。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朱慈烺仔細觀察。
正在報關的兩隻貨船裝載的都是糧米,按照厘金局的規定,糧米是免徵的,只要船中沒有裝載其他需要納稅的貨物,直接放行即可,糧米船之後又是糧米船,一連通關十幾艘的貨船,裝載的居然全部都是免稅的糧米。
照這麼下去,今天一天通州鈔關也收不到多少銀子。
「呀,不好!」
朱慈烺臉色一變,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巨大的漏洞,如果不把漏洞補上,他想要依靠厘金局一年收稅四百萬兩銀子的計劃完全是水中花、鏡中月,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目標。
朱慈烺跳起來就往樓下沖。
「殿下怎麼了?」田守信和眾錦衣衛都是吃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回京!快!」
朱慈烺心急火燎,帶着眾人離了酒樓,急急返回京師。
官道上,田弘遇他們剛剛離開通州,還沒有回過神呢,就聽見身後馬蹄如雨,朱慈烺帶着眾錦衣衛追了上來,馬車裏的田弘遇聽到身後的馬蹄聲,探頭一望皇太子居然追了上來,嚇得啊的一聲叫,幾乎要暈倒在車廂里。
幸好,皇太子一行人沒有在他們車前停下,而是從他們身邊超過,馬蹄滾滾直接向京師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田弘遇摸着胸口,安撫那一顆快要從胸膛里蹦出來的小心臟,滿頭滿臉的冷汗……
朱慈烺根本注意到道邊的田弘遇,他心急如焚,急急要趕回京師,只有田守信稍微停了一下馬,仔細打量了一番田弘遇的車隊---一共六輛馬車,除了田守信和黑紗美女之外,另外四輛馬車裏好像也有美女,十幾個騎馬帶刀的家丁前後護衛,青袍粗衣的管家正一臉緊張的看着他。
田守信心中懷疑,不明白田國丈為何如此緊張?
……
一個時辰後,朱慈烺趕回京師,不入信王府,直接向紫禁城,到乾清宮求見崇禎帝。
崇禎帝正和首輔周延儒在暖閣里議事,不用問,商討的還是應對流賊之策。
朱慈烺只能先等待。
等了一會,周延儒久久不出來,朱慈烺心急如焚,請內監再次通報。
「讓他進來吧。」
終於,崇禎帝宣他進入。
「兒臣叩見父皇。」
朱慈烺急急進入,先跪拜請安,然後立刻道:「父皇,兒臣有罪,請您責罰!」
「嗯?」崇禎吃驚,周延儒眼神也有疑惑,不明白皇太子所說為何?
「兒臣雖然提出了開厘金之策,但卻沒想到其中有一個巨大的漏洞,如果不補上,厘金稅恐怕會流失巨大,難以補償廢除遼餉之後的財政空缺!」朱慈烺道。
「哦,什麼漏洞?」崇禎問。
「糧米免稅。不法商人會將其他物品混雜了米袋之中,矇混過關,一艘船幾十甚至是上百米袋,運河之上雖然有二十二道關卡,但無論那一道關卡,都無法做到袋袋檢查,加上官官相護,縱使真的檢查出了問題,恐怕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至於本應納稅的物品私藏在米袋之中而過關,造成厘金稅的流失。兒臣事先沒有想到這一點,卻倉促提出厘金稅,差點釀成大錯,所以兒臣有罪!」
朱慈烺叩首。
首輔周延儒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無論厘金稅的漏洞,還是「官官相護」所指向的都是他這個大明宰輔,如果他能盡心盡責,思慮周全,皇太子又何至於如此焦心呢?
於是他立刻拱手:「殿下不必過慮,關於米袋之中私藏其他物品之事,內閣和刑部事先已有預料,並且做出了相應的安排,運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關卡,除了選用清正廉明的官員擔任鈔關之首,出了事情嚴厲追責之外,還有十二道巡河御史督促,陛下還派了錦衣衛在運河收集民情,三管齊下,那些瀆職或者是貪墨的官吏絕不敢伸手,不法商人就更是不敢以身試法了!」
清正廉明的官員、巡河御史、錦衣衛,聽起來確實是已經把事情做到了極致,不法商人和貪墨官員好像是沒有了生存的環境,就這個時代的士大夫來看,整個厘金稅的設計,已經是固若金湯、滴水不漏了。但對朱慈烺這個穿越而來、見識了明清兩代乃至之後兩代的貪墨歷史,知道人治不如法治,官場就是黑場的後來者來說,再清明的官員、再殘酷的刑罰,也不能改變人性本貪、清明官員也會墮落,錦衣衛和巡河御史也會官官相護、狼狽為奸的可能。
要想杜絕貪墨之惡,必須從制度入手。
整個官場的大設計朱慈烺還沒有想出好辦法,不過就厘金稅來說,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
「周老先生大人所說的兒臣是贊同的,不過兒臣以為,廉明的官員,嚴厲的督查雖然可以在一段時間之內保證吏治的清明和厘金局的稅收,但長期來看卻並不能解決事情的根本,今日兒臣親到通州厘金局,親眼見到一連二十幾艘的糧米船免稅通過,但兒臣百分百的肯定,這其中最少有三分之一的貨船夾帶了私貨。為什麼?因為兒臣親眼見到有船工往臨檢的衙役懷裏塞銅錢……」朱慈烺道。
聽到這裏,周延儒臉色更難看,原本站着不動,這時也忍不住的挪了一下腳步。
崇禎臉色也很難看--崇禎帝最痛恨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流賊建虜的攻城略地,另一個就是官員的貪腐。衙役雖然不是官員,但衙役敢收船工的銅錢,一定是上官的懈怠和縱容,說起來還是官員貪腐和不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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