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管說:「那時我可真刻薄啊。燃武閣 www.renwuge.com」
鄭六如看了范管一眼,又低下頭。
可能是他敏感了,但范管說話的語氣他很不喜歡。
那是成功者回顧過去,寫回憶錄的口吻。
說那時的自己有多刻薄,意思就是現在的自己有多麼不刻薄。
這沒什麼不對,只是鄭六如不想聽。
他怕再聽下去,本已按下的嫉妒火苗會點燃一片雜草,燒着一片心野。
「看看我這個段子吧。你覺得哪裏還能改進一下。」鄭六如拿出《鄰居》的台本,遞給范管。
這是他特意打印出來的。
范管一邊看,一邊伸手去拿咖啡,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咖啡流出來,污了紙角,范管叫了一聲,服務員和隔壁的客人抬頭看過來。
范管尷尬地拿起台本抖了幾下,擦掉水漬,說:「沒事、沒事。」
鄭六如看污漬只弄髒了幾行字,才放鬆下來,指着那裏,念給范管聽。
范管看完後,又想了一會兒,說:「挺好的,就是開頭有點不抓人。」
「是嗎?你也這麼覺得?怎麼改好?」鄭六如問。
范管叫來服務員,要了只筆,直接在打印的台本上修改。
他嘴裏念了一遍:「我隔壁新搬進來一個鄰居,他是個綁架犯。」
「不如改成: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鄰居一起綁架我兒子。」
范管寫下來。
鄭六如眼前一亮,這樣改確實好多了,直截了當說明將要發生的事,製造懸念,推動觀眾繼續聽下去。
鄭六如看范管寫字,又找回以前兩人搭檔合作的感覺。
他寫完段子,都會找范管提下意見,范管也總能給出好的想法。
也許兩人重組比喻句去參賽,是個更好的選擇。反正之前解散了也沒人知道。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鄭六如沒去細想,他也知道不可能。
范管已經上電視了。怎麼可能回來跟他重新搭檔。
范管又改了幾個小地方,加了些表演上的建議,比如這裏要有踢人的動作,那裏需要增加音效。
最後回到開頭,范管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又圈了個圈,寫上「道具」兩個字。
「最好一開場,就拿着道具出場,表明你綁架犯的身份。開頭、開頭、還是開頭,我們是新人,沒人會對你有期待感,會有耐心聽你講下去,所以一開始就不能浪費任何機會,要努力營造出一種巨大的期待感。」
鄭六如點頭,很有道理,他也是這麼想的,「那用什麼道具呢?」
范管搖搖頭,目前還沒好的想法。
他把紙折起來,說拿回家再看,又問鄭六如:「你這個段子準備什麼時候演出?應該不急吧?不急的話,我慢慢改。最近有點忙。」
鄭六如說:「最好能快一點。我要拿這個參賽。」
范管愣了下,「參賽?」
「對啊。就是奇笑點喜劇大賽。你們《神口》舉辦的。」
鄭六如正打算問范管有沒有什麼內幕消息,比如評委是誰,有誰參賽,大概多少人參加之類的事。
范管突然說:「這麼巧,我也參賽了。」
「你?你不是已經上過電視了嗎?」
「只是上過一次,要是表現不好,隨時會下車的。」
鄭六如和范管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起來。
「碰上我這個天才,你輸定了。不過冠亞軍都被我倆包了,也是一段佳話。」
「是啊是啊,冠軍是我比喻句,亞軍是你飯管飽。確實是一段佳話。」
兩人嘴貧鬥了一會兒,范管又跟鄭六如透露了一個秘密。
范管特意靠近了說,神神秘秘的。
「這次的大賽其實是為接下來的比賽做預熱。」
「接下來還有比賽?」
「就叫神口大賽,會有專業的搞笑藝人參賽。」
鄭六如燃起鬥志,奇笑點,神口。兩次大賽,兩次曝光的機會。
如果這兩次比賽都輸了,那他也沒藉口抱怨說什麼才華沒機會展現了。
他一定要好好準備。
臨走時,鄭六如問范管:「上電視了,有沒有交到女朋友?」
范管說:「沒有。」
鄭六如說:「加油啊。我早就有了,你上過電視還沒有,是怕有粉絲惡評嗎?哈哈,你是諧星,又不是偶像,別給自己包袱啊。」
范管的臉色很難看,反問鄭六如:「你女朋友?」
鄭六如說:「蘇麗啊。為了你,我還推掉跟她的約會呢。」
范管點點頭。
鄭六如站起來,捶一下范管的肩,說:「既然都參賽了,我們就公平競爭吧。雖然不是同一個隊了,也喊一下口號吧。」
鄭六如說:「我們要成功!」
范管說:「我要成功!」
本該同步的口號,卻因為些許差異顯得格格不入。
鄭六如錯愕着,看着范管尷尬地嘟噥了幾句,好像要重新喊一下口號,可終究沒有喊,只是揮揮手,說他會儘快修改好《鄰居》,然後就走了。
……
鄭六如回到出租屋,站門口掏鑰匙的時候,就聽到隔壁傳來鞭子的聲音,唉,傑西卡正忙着。
他開了門,進自己房間,躺下來,也不開電視,就蘸着窗外的光,看天花板。
他想起很久以前,跟范管一起大聲喊:「我要成功」的那個晚上。
兩人喊到最後,整條街的狗都叫起來。好像在汪:還讓不讓狗睡覺啦!
然後兩人對視一眼,不止動了那根筋,共鳴到一起,同時喊出:「我們要成功!」
自那以後,他們就搭檔組合,成立了比喻句。
雖然度過了一事無成的三年,但好歹是熬過了艱難的新人期,至少能在俱樂部里站穩腳根,不上不下地混着。
鄭六如本以為自己能接受范管退出組合的事,可星巴克里那句「我要成功」,還是刺痛了他的心。
也許在范管眼裏,是他拖了後腿。
要是沒有鄭六如,范管說不定早就上電視了。
自己就真的這麼沒用嗎?
頹廢的心情一次就夠了,鄭六如沒有自怨自艾多久,就振作起來。
我成功了,范管也成功了,不就是「我們成功了」嗎?
又不是非要在一個組合里才叫成功。
還是先把《鄰居》這個段子練熟。
鄭六如爬起來練習,隔壁傳來貓叫狗叫,好像打起架,越叫越凶。
鄭六如當作沒聽見,繼續練習。
突然有人敲門,他去開門。
傑西卡站在門口,穿成貓女的樣子,手裏拿着她的藍跳繩。
鄭六如嘆氣:「又怎麼了?」
傑西卡問:「有狗繩嗎?」
上次問狗糧,這次問狗繩。鄭六如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傑西卡的道具師。
「沒有。要狗繩幹嗎?」
「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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