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化玉壺,有靈漿從天而降,自百會灌入周身。
殘破的身體好像冬眠剛甦醒的巨獸,飢餓得能吞掉天,將靈漿吞噬一空。
崑崙玉壺訣一次又一次施展,靈漿一次一次被吞光。
他明顯感覺身體飛速恢復,甚至遠勝從前。
精神更壯旺。
耳朵與嗅覺陡然變得敏銳很多。
羅清瀾悠長勻細的呼吸,老汪短促粗重的呼吸,旁邊一個房間汩汩的開水,清風拂過小院的梅樹梢。
他心下暗喜。
難道是不破不立?
這才是崑崙玉壺訣的正確用法?
他很快收拾心情,開始回憶,如電影一幀一幀回放。
從四個執紫棍的中年開始,一直到打完二十鞭,到自己被抬進老汪院子,羅清瀾救自己。
一幕一幕化為一幀一幀在他腦海里播放,即使他昏迷後,周圍的情景仍舊曆歷在目。
好像大腦里另有一套系統仍在運轉,驅動五官觀察記錄周圍發生的一切。
這套系統便是自己融合的超級計算機倚天了。
通過回放,他清晰看到秦天南臉上的細微表情,閃動的眼神,還有那御刀使韓平川的神情。
他隱約分析得出,秦天南是不想殺自己,但韓平川是想殺自己的。
四個執紫棍與兩個行鞭之人陰沉沉如戴着鐵面具,難以分析其心思。
他看到宋明華三人的擔憂,孫歸武隨着鞭響一抖一抖,好像鞭子打在他身上。
還有周忘川三個跟班在大呼小叫,雙眼放光。
他能清晰看到周圍人們臉上的幸災樂禍與兔死狐悲及行屍走肉般的冷漠。
「吁……」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痛苦如潮水般洶湧而至,不由發出一聲悶哼。
這就是衝動的懲罰啊,真他奶奶的疼!
崑崙玉壺訣強身,卻沒止疼。
這一次的事情提醒他,這是一個真實無比、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世界,縱使他是重生者也不能任意行事,否則就要被活活打死。
也再次證明秦天南不可依恃。
至於那個韓平川,這筆帳要記在小本本上,要找機會算一算的。
他睜開眼睛,迎上老汪關切的眼神。
「醒了?」老汪呵呵笑道。
「別動。」羅清瀾清冽聲音從身後傳來。
「醒了。」李澄空咧一下嘴,痛苦讓他輕輕顫抖,額頭冷汗涔涔。
「醒了就好哇。」老汪呵呵笑道:「放心吧,夫人出手,你死不了!」
「我先去換一身衣裳吧。」李澄空不好意思。
他都受不住自己身上的味兒。
「熱水已經燒好了。」老汪道:「你是該洗洗了!」
羅清瀾撤回白玉般雙掌,飄落榻下:「不想傷到根基的話,堅持泡半個時辰。」
她清亮眸子深深看一眼李澄空。
她雙掌清晰感受到李澄空身體在迅速轉好,判斷李澄空的體質有異。
確實是個奇才!
「多謝夫人。」李澄空艱難抱一下拳。
羅清瀾擺一下手。
李澄空推開老汪攙過來的手,艱難下榻,這幾下動作已經讓大汗濕透了衣衫。
他不覺虛弱,反而力氣十足,可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全身,疼痛等級陡升兩級。
老汪帶他來到旁邊一屋子,一推門便被清香撲到。
屋中央豎立一圓木桶。
一米高,頂蓋縫隙處飄出裊裊白氣,清香撲鼻。
「你自己進去?」老汪道。
李澄空點頭。
老汪笑着搖遙頭,拿來一高一矮兩張凳子,凳子旁擺好了麻布短衫,然後退出去關上房門。
李澄空看房門關得嚴實,才呲牙咧嘴的褪去衣裳,如機械人一般緩緩挪進木桶里,隨即發出一聲慘叫。
老汪與羅清瀾站在院中央,聽這慘叫,嘿嘿笑道:「夠他受的!」
羅清瀾笑笑。
三顆漱玉丹融入熱水裏,藥效極猛烈,對他傷勢與筋骨大有益,但絕對痛苦。
李澄空覺得有一萬隻螞蟻在啃着自己的皮膚,血肉,骨頭,骨髓。
他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了乾淨,又要強忍住,只能嘶吼來抒解一分痛苦,顧不得維持形象。
在李澄空的嘶吼聲中,老汪說道:「夫人,他這一次是能活,可過不了周望海那一關的。」
「嗯。」羅清瀾道。
「夫人就眼睜睜看着他死?」老汪笑道:「澄空其實挺不錯的。」
「老爺,你知道的,我不能傳他聖教武學。」羅清瀾輕嘆一口氣:「況且聖教武學入門艱難,他沒入門已經被周望海殺了。」
三教四宗中,三教武學乃是頓學,四宗武學是漸學。
頓學對資質悟性要求奇高,非上上根骨不能學,根骨不夠,難如天塹。
漸學對資質悟性要求低,即使尋常根骨,甚至駑鈍根骨也能入門也能修煉。
老汪搖頭:「澄空難道命該如此?」
他的武學也不是速成的,現在教也晚了。
李澄空的嘶吼聲仍在繼續,聲音已經沙啞。
「唉……」老汪嘆一口氣:「可惜嘍……」
羅清瀾道:「那只能置死地而後生了,我倒是有一門秘術。」
「什麼秘術?」老汪忙道。
羅清瀾道:「是青蓮聖典里記載的一門邪功。」
老汪精神一振:「來頭夠大的!能記在青蓮聖典里的,絕非尋常武學。」
羅清瀾絕美臉龐露出猶豫。
「現在甭管邪不邪,能救他一命才是關鍵。」老汪道:「過了這一關,再廢掉邪功就是。」
「哪有這麼簡單。」羅清瀾輕輕搖頭:「這麼容易就破去,也不會說是邪功了。」
「夫人且說來聽聽。」
「此功名叫剎那芳華。」
「好名字!……不過聽着不太吉利啊。」
「練了此功,壽元只有一年。」羅清瀾慢慢說道:「在這一年之內,武功會突飛猛進,一個月抵得上十年,十二個月,抵得上一百二十年,在最強的時候逝去,一生如煙花般燦爛。」
「果然不吉利。」老汪搖頭:「只能活一年,這哪成!」
「至少能活一年。」
「一年跟一個月有什麼差別。」
「……還有一門邪功。」羅清瀾道:「吞天吸地神功。」
「這個……」老汪皺眉。
吞天吸地神功大名鼎鼎,是天下臭名昭著的邪功,可吞噬別人內力為己用,不勞而獲。
可這邪功的弊端極大,幾乎必然走火入魔而亡,沒有一個練到墜星境界的,更別說射月境與大光明境。
「待過了周望海一關,再廢掉。」羅清瀾道。
「只能如此了。」老汪慢慢點頭。
李澄空待藥湯涼了,螞蟻啃噬感消失,離開木桶穿回新衣裳,來到外面。
老汪將兩門武功一說,李澄空搖頭。
說他只想要一門好一些的心法,不必那麼強,讓自己跨過離淵境就好。
他一天抵得上別人兩個月苦修,得了心法,相信能很快踏入沐風甚至四象境。
到時候憑乾坤一式,憑自己的超算,未必擋不住周望海。
吞天吸地神功是邪功,要遠離。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最終的結果都表明與別人沒什麼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它。
「澄空,先渡過眼前這一關再說罷。」老汪道:「反正你往後有的是時間,廢了重新練就是。」
李澄空搖頭。
羅清瀾道:「澄空,不能指望周望海很晚回來,……吞天吸地神功至少能讓你迅速恢復修為。」
李澄空笑笑。
羅清瀾「咦」了一下,清亮眼波緊盯李澄空。
她修為高深,感應也敏銳,感應到李澄空修為正迅速恢復,眨眼間便是離淵境圓滿。
「看來你別有奇遇。」羅清瀾道。
李澄空露出笑容。
「你既恢復了修為,倒不必修煉吞天吸地神功,」羅清瀾沉吟道:「可你殘缺之身,適合的心法太罕有。」
人身是極其精密的,勝過任何機械,但凡高深武學都極精妙,一絲殘缺都影響巨大。
殘缺之身修煉,輕者走火入魔,重者身亡。
「一門也沒有?」老汪道。
李澄空眼巴巴看着她絕美臉龐。
羅清瀾道:「幾年前奇遇得到過這麼一門心法,當時沒在意,只隨手翻了翻,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能找到嗎?」老汪忙問。
李澄空目光更殷切。
「扔到教中聖武堂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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