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李澄空坐在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里,袁紫煙與徐智藝皆站在對面,垂手侍立。
「燭陰司真那麼好?」李澄空淡淡道:「了堅非要進去,別說什麼毒誓,他這種心志,即使應發誓也會做該做之事。」
「難道別有所圖?」袁紫煙蹙眉:「是我強迫他進的,難道正中他下懷?」
她清麗脫俗的臉龐一沉。
那自己就是中計了,是被算計了,心裏便涌着惱火,忍不住想收拾了堅。
她一路上收拾了堅已經形成了習慣,動不動就手癢。
「是不是了堅知道,他不可能再突破到大宗師,只能投靠我們才能再恢復大宗師修為?」徐智藝輕聲道。
袁紫煙看過來,笑道:「是,我跟他說過,想恢復到大宗師,只能投靠我們燭陰司,否則,他自己修煉,猴年馬月也恢復不了!」
「那應該就是了。」徐智藝道。
李澄空搖頭:「他不會相信,怎麼也要自己撞一撞南牆才會相信。」
徐智藝道:「難道是大月皇帝派過來的?以打探我們這邊的消息?」
「有可能!」袁紫煙點點頭,明眸閃過一縷寒光,冷冷道:「老爺,要不要……」
「算了。」李澄空搖頭:「別冤枉了他,姑且用之吧。」
「可留在燭陰司還得時時防備着他。」袁紫煙明眸閃着寒光,貝齒輕咬。
「對。」徐智藝輕輕點頭。
她也主張還是把了堅攆走為好,留在燭陰司確實麻煩無窮,一不小心就會泄了消息。
李澄空道:「讓他去北境吧,去華王爺身邊。」
袁紫煙明眸一亮:「難道讓他刺殺華王爺?」
李澄空道:「保護華王爺。」
「可華王也忒不給老爺你面子啦,怎還保護他?」袁紫煙嬌笑。
李澄空瞪一眼她。
袁紫煙忙道:「是,遵命。」
李澄空輕哼一聲,看向徐智藝:「智藝,你去一趟天京太子府,替我送一封信。」
徐智藝輕輕點頭。
「老爺,我去便是了。」袁紫煙忙道:「一眨眼就到了,徐姐姐還要施展輕功趕路。」
「沒關係的。」徐智藝忙道:「我難道要閒着什麼不干?」
「我有虛空大挪移,可以多去跑腿。」袁紫煙笑眯眯的道:「徐姐姐你就呆在老爺身邊,侍候老爺就好。」
徐智藝抿嘴輕笑,狠狠白他一眼。
這丫頭,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怪不得對自己這麼熱心吶,是為了她自己能脫身。
李澄空道:「紫煙,你就算了,你太靈動,讓人信不過。」
「老爺——!」袁紫煙嬌嗔道:「我怎麼讓人信不過啦?我辦事多讓人放心吶!」
李澄空沒理她,看向徐智藝:「你將信投給太子便是,多的不必說。」
「是。」徐智藝道。
李澄空瞪一眼袁紫煙:「筆墨!」
袁紫煙來到石桌邊開始研墨,嫣然笑道:「老爺,要寫給太子什麼呀?」
「關於他的身世流言。」
「是要提醒他一下?」
「對。」
「老爺也太好心了吧?」袁紫煙不忿的道:「他可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李澄空搖搖頭:「他不仁,我不能不義。」
「老爺……」
李澄空擺手打斷她。
袁紫煙嘆一口氣,無奈的搖搖頭,雙手呈上紫豪筆:「老爺,請——!」
李澄空接過筆,醮上墨,然後筆走龍蛇一揮而就,袁紫煙提起素箋,鼓紅唇吹吹氣,封上信封遞給徐智藝。
徐智藝接過來:「老爺,那我便去了。」
李澄空道:「你上前來。」
他左手駢成劍指,按一下眉心,拈出一團金光,按到了徐智藝的黛眉間。
徐智藝道:「多謝老爺。」
李澄空擺擺手:「去吧,你也可以在天京玩一玩,散散心,別太壓抑自己。」
「……是。」徐智藝輕輕點頭。
袁紫煙明眸瞪大。
自己每次出去,都要被死太監叮囑快去快回,莫要耽擱,好像生怕自己多玩一會兒。
徐姐姐倒好,主動讓她多玩一玩。
徐智藝看她氣鼓鼓模樣,特意沖她笑一下,更氣一氣她,然後抱拳飄然而去。
袁紫煙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漠然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她心情壓抑,鬱鬱寡歡?」
「徐姐姐一直這樣吧?」袁紫煙道。
徐智藝美貌動人,但也端莊沉穩,沉悶得很,平時也不太喜歡說話。
自己沒看出有什麼不一樣。
李澄空搖搖頭:「她一直想報仇,偏偏報不得仇,這種滋味你可知道?」
「老爺,她師弟到底是誰殺的?」袁紫煙道:「是天人宗嗎?」
李澄空搖搖頭:「不是天人宗動的手,是大雲皇帝。」
「啊——?」袁紫煙訝然。
「殺人滅口唄。」李澄空搖搖頭:「皇室的事,比這骯髒的多的是,不足為奇。」
「他們可是皇后養大的。」袁紫煙道:「難道皇上就不看在皇后的臉面?」
「皇后的臉面?」李澄空笑笑:「這就是給皇后臉面了。」
袁紫煙狡詐多智,但有時候也有些天真,身為皇帝,誰的臉面也不會管。
「難道徐姐姐也知道?」袁紫煙道。
「原本是不知道,現在應該差不多知道了,」
「唉……」袁紫煙幽幽嘆氣:「還真是呢,要報仇就要殺皇帝,徐姐姐殺不了皇帝,只能生悶氣了。」
李澄空道:「所以多開解一下她吧,別把自己悶壞了,甚至因此而招來心魔。」
「是。」袁紫煙輕輕點頭。
——
天京太子府
太子霍天送正與盧照川在書房裏說話。
「殿下,已經打探清楚了,南王那邊確實出了礦,一座鐵礦一座煤礦,應該蓄量都不少,現在已經開採了,據說正在往外賣。」
「賣給誰?」
「大雲的九公主殿下,還有大月,」盧照川搖頭:「沒往北境賣的意思。」
「因為交通不便吧?」
南境甚至沒有官道,朝廷沒主持親自修建過,所以沒有官道只有主道。
沒人維護,這條主道越來越難走,坑坑窪窪,車馬難行,一下雨就更泥濘難行。
而偏偏南境多雨。
與此相反,南邊海上卻是又快又近。
「交通不利是一方面,更多是因為與華王的關係不睦吧,華王眼裏揉不得沙子。」盧照川微笑搖頭:「當初南王回大月探親的時候,華王爺見都不見,已經是撕破臉皮了。」
這個消息讓他們覺得輕鬆。
南王與華王如果聯手,對整個大永的形勢都有巨大影響。
南北聯成一氣,西邊又有大雲虎視眈眈,天京便如身處群狼環伺之內。
「唉……」霍天送搖搖頭:「盧先生,說實話吧,孤常常後悔當初的決定。」
「殿下的決定沒錯,世事兩難全。」盧照川正色道:「聖心是根本,皇上厭棄南王,我們如果拉攏,皇上會怎麼看?難道要跟皇上對着幹?」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霍天送點點頭,又嘆氣:「可如此人物不能為我所用,委實可惜,甚至還惡了他。」
「我想南王通情達理,是能理解殿下的難處。」盧照川道:「況且殿下也沒做什麼,只是疏遠一些而已。」
他當然不能說太子順水推舟,在李澄空被皇帝拋棄的時候,也避而不見甚至趕其出太子府。
這主要是為了展現太子的決心,做得是有些過了,可沒出手攻擊,已經是仁至意盡。
霍天送搖頭嘆息。
封為鎮南王,然後有了礦藏,甚至做了青蓮聖教的教主,這些消息一條一條的傳進來,讓他的後悔多一分又一分。
如果自己沒有疏遠,那礦藏的好處自己也能分到,青蓮聖教對自己的助益更大,自己這太子之位會穩得多。
可惜……
恰在此時,外面太監通稟,說南王的侍女親自求見太子殿下。
「快快有請!」霍天送精神一振。
他看向盧照川。
盧照川沉吟道:「南王現在獨成一片天地,不必理會外界的襲擾,……不過這個王爺想做得安穩,還是需要跟皇上搞好關係,難道是想緩和跟殿下的關係,提前燒香?」
「呵呵……」霍天送笑道:「看來南王很識趣吶,去看看吧。」
他與盧照川來到太子府的大廳,看到了一個修長婀娜,身段曼妙的女子正垂頭喝茶。
姿態優雅,充滿着無形的韻律,莫名的勾人心神。
聽到腳步聲,徐智藝起身轉過頭。
一張宜喜宜嗔的美麗臉龐映入他們眼帘,兩人莫名的一呆,皆不由失態。
覺得眼前大亮,容光照入自己心底,好像天地一下變得明亮許多。
這也是修煉萬神歸寂訣的影響,能斬斷天地之根的力量,能刺激周圍人的精神。
「見過太子殿下。」徐智藝抱拳道:「我奉我家老爺之命前來給太子殿下送一封信。」
她從羅袖摘出一封信,輕輕一彈。
信封慢慢悠悠飄到霍天送跟前,懸在半空中不動。
盧照川探手上前接住,撕開信封,抽出素箋抖了抖,然後遞給霍天送。
霍天送接過來觀看。
數次過後,他俊逸臉龐迅速籠罩一層烏雲,陰沉沉的把素箋遞給盧照川。
盧照川迅速看過,臉色也變得陰沉,抬頭看向徐智藝:「南王殿下他……」
徐智藝輕輕搖頭:「老爺什麼也沒說,只讓我把信送到,信既已送到,那便告辭。」
「慢着。」霍天送忙道:「這位姑娘,容我寫封回信給南王。」
徐智藝搖頭:「殿下不必回信的,老爺沒命令我捎回信,告辭。」
她說罷飄飄而出,婀娜曼妙身影眨眼消失。
「這……」霍天送臉色難看,目送徐智藝消失,扭頭道:「看來南王還沒消氣呢!」
「怕是如此,不過能捎來這消息,南王顯然是只大局為重,還是念及殿下的盛情。」
霍天送嘆一口氣,搖搖頭:「造化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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