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輕和青一個音,方宴他們從來都這麼喊樂輕悠的,不過當胖孟鯉也這麼喊她的時候,樂峻就給無情地駁回了:「我們是堂兄弟,這麼喊輕輕親近,你還是稱她樂兄吧。一筆閣 www.yibige.com」
為表尊敬,關係一般的讀書人都是敬稱對方一聲兄。
所以現在樂輕悠有了個專屬稱號,小樂兄,這也是大部分的學生都挺喜歡她才會這麼叫她。
這時聽到方宴的提醒,眾人才察覺,兩刻鐘的課間休息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便收了蹴鞠,一個個拿起搭在竹枝上的外衣穿着去學室取琴。
有些人的琴還在宿舍,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琴的,一把古琴最便宜也得二十多兩,甲班裏有四五個家境比較貧寒的人沒有,他們就與平日裏處的比較好的又有琴的同學共用,在同學練好指法後自己再練。
琴藝課往往是兩個班一起上,有時是甲乙兩班一起有時是甲丙兩班一起,教琴的張教諭往往是根據另外三個班的進度來與甲班搭配。
無論是才學還是家境,都是甲班遠遠高於其他三個班,能在甲班的,要麼是家境好啟蒙早接觸的知識面廣,要麼就是天賦特別好的,所以他們就學得比較快。
其他三個班哪個能趕上甲班的進度,就哪個跟他們一起上課。
今天是丙班和甲班一起,樂輕悠跟在方宴身邊到時,小花園中間的一片開闊平地上已經散坐了不少人。
這片平地上有七八排別致的石頭打制的琴桌琴凳,因沒有固定的座位,都是大家隨意找地方坐。
這是樂輕悠第二次上琴藝課,張教諭彈琴彈得特別好,她很喜歡聽,和方宴坐在一起後就靜待大家到齊。
樂巍和樂峻則在他們旁邊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不多時,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到齊,上課鐘聲響起時,張教諭按下隨意彈奏的小曲,琴音隨之消歇,他抬頭看着面前的學子們,緩緩道:「今天着重學習左手指法中的泛音,泛音輕靈,如寺廟中的風鈴隨風而動的響聲。」
說着,他右手食指輕勾,左手食指緊隨着蜻蜓點水般在琴弦上一按,一道輕靈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開來。
一節大半個時辰的課下來,樂輕悠學會了首簡短的全是泛音的小曲兒。
下課前,張教諭又彈了一首含有泛音指法的曲子,讓大家回去後照着曲譜自己練習,裏面涉及到的沒有教到的指法先自己按照曲譜後面的講解自學。
「下次上課會抽查,好了,大家散了吧」,張教諭的話音剛落,那邊便傳來鐘聲。
樂輕悠跟着一眾學子們站起來,微彎身恭送先生離開。
「咳」,張教諭的身影剛一消失在竹林邊,柳向學就清了清嗓子,舉起雙手對正準備離開的人道:「今天我請咱們所有在場的同學去花蕊樓樂一樂,請諸位務必給在下這個薄面。尤其是范兄,你可一定要去啊。」
柳向學說着看向邊上正好趁同學不用琴時練習指法的范懿。
范懿頓了頓,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我還要練琴,就不去了。」
「不去?那怎麼行?」柳向學的語氣特別誇張,「花蕊樓據說排了場好戲曲,你不去怎麼行啊?」
樂輕悠看看他們,低聲問站在她稍前方的方宴:「三哥,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范懿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就是沉悶的整天只知道百~萬\小!說的人,怎麼也不會和丙班的學子有什麼來往吧。
方宴回頭看她一眼,「旁人的事跟我們無關。」
樂輕悠哦了一聲,不過花蕊樓,這個名字怎麼聽着並不像是戲班啊。
正想着,那邊樂巍跟發起邀請的柳向學說他們就不去了。
柳向學主要是想讓范懿出醜的,當然是人去的越多越好,聞言笑着道:「樂兄,給個面子,再說你們是去過了,總要帶着這位小樂兄見識見識吧。」但知道這三個人有個做揚州知府的舅舅,他此時說話的口氣既客氣又誠懇。
什麼?哥哥們去過花蕊樓?
樂輕悠立即想到半個月前他們晚歸那一次,就是那次去的花蕊樓?
花蕊樓是唱戲的地方,還是那種地方?
樂巍和樂峻都說堂弟還小,不便去那種地方,方宴則牽了樂輕悠的手要走,樂輕悠說道:「我想去。」
方宴的臉色黑了黑。
樂巍嚴肅的道:「你還小,聽話,咱們回家去。」
「哥哥們都去過,不能單不讓我去見識見識吧」,樂輕悠看看他們,笑着說道。
三個少年都有些心虛,見他們不敢正視自己,樂輕悠才道:「走吧,我得看看哥哥們去過的是什麼好地方。」
柳向學哈哈大笑,「好,小樂兄是個爽快人,走。」
他大手一揮,立即有兩個日常跟着他的狗腿子架着堅決不去的范懿跟了上去。
樂輕悠給樂巍、樂峻、方宴三人各瞪一眼,率先走在他們前面,孟鯉沒看出他們之間的眼色交流,見這三個護弟狂魔沒跟着樂青,終於找着機會似的顛顛地跑過去,走在樂輕悠旁邊,笑着給她介紹起花蕊樓的特色來。
什麼姑娘們人美舞更美,還有一個從京城過來的,特別會扮武生戲,比男的還要俊三分呢。
「不過肯定不能跟你和你三哥比」,說到這兒,孟鯉又忙擺手,「不是不是,我絕沒有貶低你們的意思。」
聽到這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方宴冷哼道:「這小子真會見縫插針。」
「我覺得」,樂峻皺着眉道:「輕輕猜出來花蕊樓是什麼地方了,而且今天晚上,咱們還會受到批評。」
妹妹是如何聰慧,樂峻從不懷疑的。
樂巍笑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看好輕輕。」
如果不是花蕊樓還算文雅,他是不可能同意讓小丫頭去的。
走在前面的樂輕悠卻是由生氣變成了平和,雖然還是有些氣少年們瞞着她去那種地方,不過也覺得讓他們去歡場上見識一番,並全然是壞事。
只要不做什麼出格的,就當漲經驗值了,畢竟以後跟同科同年來往時,少不了要出入此類場所。
若是一點都沒見識過,被人暗裏嘲笑土老帽事小,因為沒見識過而沉迷於妓女的一兩個手段那就是大笑話了。
樂輕悠不想少年們小小年紀就接觸風塵女子,但是她卻不能改變這裏倡優大盛的風氣,哥哥們以後必定要進入仕途的,不可能不接觸這類人。
想着這些,樂輕悠決定,今天回去後,得跟哥哥們痛陳一下其中厲害,同時她還得找機會去書店挑幾篇有關風月的話本,看後常不常地給他們講一講。
不多時,一行人就到了綵帶招展的花蕊樓,樓前車馬簇簇,門口卻並沒有什麼迎門的姑娘,進入其中看見那些穿着比較暴露的姑娘,才會讓人察覺到這裏原來是一家青樓。
「柳公子,請上二樓來,都已準備好了」,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步下樓梯來迎接,她身穿一襲杏黃衣衫,雪白的胸脯半露,髮髻只斜插着一支金釵,卻顯得分外明艷照人。
「商媽媽,多謝你操勞」,柳向學拱了拱拳,「最重要的那位姑娘可是學出些東西來了?」
「自然,有我督促着,杭兒又是我見過的鮮有的聰慧,現在已經能把斷魂兩齣戲唱得極好」,商媽媽低頭側身,讓這一眾青年才俊先上樓,態度十分恭敬,在樂輕悠經過時,她那一雙泛着溫婉柔光的眼睛微微波動。
但還未等她再多看一眼,已經有個神情疏冷的俊美少年把那小少年給擋住了。
儘管方宴他們三人只來過一次,商媽媽對他們卻印象深刻,只因這三個少年太優秀了,樓里的姑娘中那些初初掛牌的年輕姑娘,哪一個不是把心落在他們身上?
商媽媽是不在意這些的,時間會教給那些還抱有幻想的姑娘真相,現在當緊要的是,剛才過去那個是小姑娘吧。又是被方宴牢牢護着的,而這個方宴,商媽媽不可能不知道,畢竟他們有個已升到揚州知府的舅舅還有個如今已是大庸首富的舅舅,這樣的身世,在仙泉縣這個地方絕對是需要大部分人捧着敬着。
然而他們很低調,有這樣硬的身世卻從未彰顯過,除了有些門路的人,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有那樣厲害的兩個舅舅。
所以這個被方宴護着的小姑娘,就是趙知府那個外甥女?
有了這個猜測,等那些青年人、少年人都上去二樓之後,商媽媽特地叫來一個小丫頭,吩咐道:「讓後廚準備兩碟糕點,乾淨的清茶,給送上去。」
小丫頭有些驚訝,隨即領命而去。
二樓一個臨窗的寬敞大雅間內搭着個戲台子,下面是三四排桌椅板凳,每排兩邊都站着兩個白色滾邊紫色衣衫的丫頭。
柳向學招呼着眾人入座,隨即心情極好地對站在眾人後面的范懿道:「范兄,你來坐今日的主位。」
好些跟柳向學交情不錯的人都知道他的安排,此時也都笑着起鬨:「范兄,快請入座。」
范懿知道不把他羞辱得灰頭土臉這些人是不會放過他的,索性順從他們的意思,徑自坐了主座。
戲台上響起鑼聲時,十幾個白色滾邊綠色衣衫的丫頭端着酒菜連貫而入,她們的姿色比那些紫色衣衫的姑娘要稍遜一些,不過也都可算是清秀佳人了。
樂輕悠跟方宴他們坐在最後一排,看到此種排場,不由暗暗咋舌,果真是太平盛世氣象,一個小縣城中的青樓竟也有如此排場。
正想着,過來送酒菜的婢女給她面前放了兩碟精緻的蝴蝶糕點和一壺清茶,樂輕悠有些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
婢女笑笑,低聲道:「媽媽特意吩咐的,小公子慢用」,完了低頭躬身告退。
方宴拈起一塊糕點看了看,送到樂輕悠嘴裏:「乾淨的,跑了一下午了,多少吃點。」
雖然方宴說是乾淨的,樂輕悠還是覺得吃了一嘴的脂粉氣,剛咽下去就忙端起茶喝一口沖沖。
樂巍見了,不由笑道:「看你還要不要來這種地方。」
樂輕悠說得很是光明正大,「哥哥們來過的地方,我也得看看啊。」
話還未落下,只聽前面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樂峻抬頭問道:「前面怎麼了?」
孟鯉湊過來,臉上猶帶幾分驚悚:「戲台上那個花旦,是范懿他姐啊。」
「什麼?」想起那次聽到的柳向學在縣學門口指范懿的話,樂峻差點脫口問出來:范懿他姐不是做了柳家的妾嗎?
樂巍咳了一聲,樂峻意識到話不能這麼直接問出來,忙改口道:「柳向學和范懿有什麼過節,要這麼羞辱他?」
孟鯉還沒來得及說自己前些日子聽到的一些內情,坐在他們前排的人就轉回頭,壓低聲音道:「范懿他姐勾引了柳老爺,還懷上了身孕,得到應有的妾位後還不安分,直接把柳夫人給氣病了。後來不知怎麼的,范懿他姐流產了,聽說這女人為進柳府享福,不惜自入賤籍,然後柳向學一惱,就給人弄到這地方來了。范懿嫌丟人,早跟他姐斷了關係。」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樂輕悠卻聽出不少波瀾,這其中恐怕誰都不無辜,只說范懿的姐姐,如果她是被迫入的柳府,范懿不可能一點都不管地任由親姐姐被賣到這種地方吧。
心裏這麼想,面上樂輕悠並沒有表現出半點,她和哥哥跟范懿都不熟,真沒管的立場和必要。
雖然直覺着范懿如今的處境挺難的。
前面,柳向學正端起一杯酒敬向范懿,「范兄,你覺得這個扮演名妓的花旦如何啊?」
范懿儘量保持着面色平常,放在膝上的手卻緊緊握住,以指掐掌,他沒說話,只是展開右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回以一敬,然後幹了杯中酒。
「范兄家境貧寒,想必也沒錢來這銷金窟,我這話純是白問啊」,柳向學說着示意旁邊的侍婢重新斟酒,「我自罰一杯。」
眼見范懿依舊神色如常,柳向學暗裡冷笑:果真家學淵源,范家姐弟一個比一個厚臉皮,想來也是,如果不是厚臉皮,一個到他府中做繡活的姑娘怎麼能摸到他爹床上去?
但是今個兒不把范懿的面子扯到地上踩,他就不姓柳,目光落在戲台上的范氏身上,他露出暢快的笑意。
虧得范氏是個吃不得苦的人,要不然這一招走下來反而要把自己搞成個惡人。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5s 4.081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