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號是一艘宛如怪獸的巨舶。
巨大的船身霸佔了數十泊位,無帆無漿的車樓船造型更加獨特。
又是戰艦改造,軍械有所保留。
就好像一座矗立的城樓碉堡,離得越近,壓迫愈大,震撼愈強。
跟別提船上船下戒備深嚴,其上熱不予旁人交流,十分神秘。
是個人都知道,這艘船的主人,肯定不會是一般人。
對船主人是誰的猜測打開始便眾紛紜。
有猜是北邊皇家的,有猜是東邊皇家的,也有往朗州軍上猜的。
反正繞不開北周、南唐、東鳥這三大國。
傳播最廣泛,也擁有最多人認同的猜測,那就是東鳥衡山公主。
畢竟她到城陵磯的時候動靜不,也是唯一一個在岳州的皇族。
一直以來,更與各方人士頻繁會面,不乏公開參宴,廣為人知。
琵琶女故作神秘,其實是想跟衡山公主扯上點關係。
不論什麼扯上皇室都能買個好價錢,賣藝賣身亦然。
又怕害怕太深了容易露底,所以不敢直來直去,裝作諱莫如深。
要是換一個人,不定就被琵琶女唬住了,至少也會將信將疑。
可是跟風沙這個,那就很搞笑了。
風沙還饒有興致地逗人玩呢!
結果人家船主人不是男人。
臉色難免僵一下。
倒也不是生氣,單純錯愕。
張星雨和夜嬈則趕緊憋笑。
張星雨不知想到什麼,臉頰還飄上兩朵鮮嫩的紅雲,煞是明艷。
風沙一瞬回神,啞然失笑。
本想再逗幾句,琵琶女好像安排好似的,踩着點指道:「到了,就這艘。」
打眼一瞅,木格古樸,繪樣靈動,還算精緻。
燈籠和彩鍛遍佈全船,包括船舷,十分鮮艷,旖旎氛圍撲面。
其實過艷,艷過則膩則俗。
何況雕紋堆塵,彩鍛褪色。
明經營狀況不佳,難怪琵琶女到外面接私活。
琵琶女指着旁邊一艘泊船,自豪道:「我們家廚娘遠近聞名。」
這是酒船,離開碼頭之後,繫到畫舫後面隨校
其實就是廚房,謂之行庖。
畫舫多半吃野食,行庖不可或缺。
有畫舫的至少也是花魁,為了添光增彩,無不重金延請名廚。
有廚娘就更了不得了,通常都是自幼培養,一定色香味俱全。
風沙就是想避過雲虛耳目,對其他要求不高,能吃能住就校
不過,聽人有廚娘,自然挺高心。有好的吃,當然最好。
這時,畫舫上有婢女迎上來,琵琶女趕緊湊唇上去耳語幾句。
婢女長得還算漂亮,只是臉向內凹、嘴角下垂,面有苦相。
臉上寫滿不耐。
如今午飯未過,誰家公子不是黑才起,入夜登船?
何況一行人裝扮樸素,像是商賈帶妾出來遊玩。
這種人,錢捨不得,大錢拿不出。
花一貫錢,擺百貫闊,挑千貫剔。
哪有那些貴公子大方豪爽好伺候?
所以婢女只是冷冷丟一句,「都上來等着罷。」扭蠻腰去了。
琵琶女沒事人似的請風沙等人進船艙,搶着奉茶、果子點心。
好像船上沒有別的婢女,就她一個人似的。
好在還有張星雨幫忙,不然她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茶點端完,趕緊正襟危坐,抱彈琵琶,以消磨時間。
風沙叫住道:「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琵琶女道:「賤妾哪有什麼名字,我家姑娘洛深深,色藝雙絕,人稱」
風沙打斷道:「深深姑娘在哪兒掛牌呢?」
琵琶女微怔,挺胸道:「煙悅軒知道嗎?那是」
風沙再度打斷,「現在掛哪兒?」
琵琶女心裏一虛,聲道:「煙籠軒,那也是」
風沙第三次打斷,「城陵磯的?」
琵琶女點頭,心知遇上行家了。
岳州的風月場只要往上溯源,多半出自暖香閣、煙悅軒和碧館這三家。
其中,雜號的姑娘冒頭到頂,那就是受到碧館的正式邀請,到店演出。
不過,雜號太多,良莠不齊。
就算冒頭,多半也如流星一般,一閃即逝而已。
比如離支班的青鸞和曲半衣,其實就屬於雜號。
要不是運氣好遇上風沙,熬死也熬不出東西瓦。
能在煙悅軒掛上花牌的姑娘,那就算是花魁了。
個個出類拔萃。
通常都是某樓、某館的頭牌,實打實的搖錢樹。
到了這個層次,多半不會缺錢了,買得起自己的畫舫,也養得起一票人。
只是不脫賤籍,終究風光一時,難保一世,拼命給自己攢些養老錢罷了。
暖香閣的檔次要更高些,掛牌的姑娘一定有某方面非常出色,可稱行首。
日夜周旋於名流、盛宴之間,與一眾高官顯貴往來無忌,甚至談笑風生。
大家都是體面人,不管私下裏什麼樣子,明面上的身份地位都還是有的。
比如蘇冷。
總之,風沙看似問「掛牌」的事,其實是在確定畫舫主饒層次和根底。
聽煙悅軒就知道是中不溜的檔次。
現在下到煙籠軒,明曾經風光過,很可能風光不再,維持體面而已。
另外,城陵磯這種地方的場子,肯定跟高雅沾不上半點邊,純粹圖錢。
一問果然不錯,這位洛深深姑娘成名逾五年。
雖然還談不上無人問津,門庭確實冷落多了。
如今收養了幾個女兒,都養在畫舫上,洛深深親自教導。
等攢夠了錢,找個好地方設建樓設館,就算開門立戶了。
琵琶女就指望熬到洛深深開門立戶,她們一家往後就有保障了。
所以,她反覆暗示洛深深的背景如何如何。
看似在服別人,其實更像是在服自己。
風沙不置可否,只是順嘴問了「她們一家」。
這才知道酒船的廚娘是她女兒,她丈夫也是一直跟着洛深深的樂工。
好嘛!一家三口都指着洛深深開門立戶,難怪幹活賣力,還不抱怨。
弄清了人家的底細,風沙不再囉嗦,暗示夜嬈,直接談錢。
琵琶女斟酌少許,報了一百五十貫,大約十五萬錢的樣子。
然後趕緊補這只是陪席的價碼,包畫舫和酒席還要另算。
最後又她做不了主,一切還是要看深深姑娘的意思云云。
反正留了活話。
不光風沙懂行,夜嬈也懂行,同意得十分爽快。
就算尋常歌舞伎,陪一席酒,少也得二十貫。
好歹是位花魁,百五十貫不算高,甚至很便宜。
最關鍵,主人根本沒打算返程。
現在談錢只是讓人家願意動身。
等上晾,那就直接去江陵了。
至於洛深深怎麼想?
並不重要。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2s 3.941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