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遠在潛山宗整日為了宗門事務和小山鎮交易行奔波的林宗主,完全感受不到臧天清濃烈的恨意。樂筆趣 m.lebiqu.com
這些長老們剛才也已經從臧樺的嘴裏得知了所謂的真相,自己人就沒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正是林玖把臧天清騙入洞穴,而後借刀殺人的全經過。
幾個長老湊到一次,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客觀來說,這件事的起因還是臧天清先在洞穴里對潛山宗的宗主動了手。
後面被報復的雖然有些慘烈,但是……人家有理有據的,你不是活該是什麼?
退一萬步講,明明你已經先動手在前,把人家得罪了個徹徹底底,為什麼還要順着對方的意思,真就那麼聽話進了洞穴裏面呢?
傻逼吧?這是傻逼吧!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反正床上那位時日無多,有些想法更不想遮掩下去了。
臧天清至少兩千年之前就是金丹期大圓滿的修士,那時末法時代遠沒有近三四百年那麼嚴峻,老宗主也還活着,臧天清幾乎能在宗門之中橫着走。
在末法時代再次急轉直下的當口,臧元金也突破到了金丹期大圓滿,事情就有些變了味道,但總而言之,最後宗主之位還是落在了臧天清的身上。
臧天清的實際年齡,只比混元宗的卞雲崇略小些,但在位的時日,連東昀派那位年輕的柏掌門都能吊打他。
臧天清在位的時間也就是和卿泉的年紀大小差不多,時間在墓城中最是短暫,當時隨山宗上下都以為志得意滿的臧天清能帶着他們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
事實證明,確實不一樣,隨山宗歷代宗主要麼帶着眾人闖蕩強盛,要麼做到維穩不功也不過,就只有臧天清一個,在下坡的路上越走越得意。
死了也好,想來,日後的宗主之位要麼就是卿泉,要麼就是大長老。
臧元金有金丹期大圓滿的修為,又是老宗主的親傳弟子,實力和資質都足夠,而且看他修煉突破尚有餘力,還有衝擊元嬰期的可能。
若是臧元金上位,那會比臧天清在位的時候情況還要好些。
不過,卿泉和臧樺手裏卻有從靈石礦脈帶回來的珍貴的靈石和靈髓,這可是相當重要的籌碼……當然,前提是臧元金對宗主之位沒什麼興趣。
若是大長老想要這個位置,分分鐘搶了卿泉也不是沒有可能,對這些長老們來說,這樣的結果反而更加完美。
實力超群的領導者有了,領導者性格還不錯,還有珍貴的資源在手。
卿泉和臧天清明顯也想到了這點,臧天清不知哪來的力氣,翻手死死地拽住了卿泉的手腕。
那張枯槁的臉色露出了明顯的猶豫的神情來,看得卿泉心裏一陣陣地發涼。
都到了這一步,眼看着宗主之位有極大的可能性要旁落到大長老的頭上,臧天清還是不肯把位置交給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半晌,臧天清好像才終於從猶豫中回過神來,攥着卿泉的手腕,嘴角都在顫動,這才一字一頓地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隨山宗宗主之位,由我臧天清親傳弟子卿泉來繼承。」
還沒等卿泉鬆口氣……
「但是……」
臧天清的目光看向站在外面的幾位長老和弟子,很明顯,接下來的話那些人就不能再聽了。
幾位長老離開,宗主閣大門窗閣全都關緊,禁制陣法生效,接下來臧天清的話一個字都不會傳到外面。
「師尊,但是什麼?」
卿泉看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手腕一轉,從臧天清的手裏掙開。
「報仇,我要你許下天道誓言,給你百年,不,千年之期,務必要手刃潛山宗宗主!」
說到此處,臧天清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咳嗽了幾聲,嘴角都溢出了幾絲血水。
掙扎着從床榻上坐起來,精神顯得格外亢奮,像是在燃燒着身體內最後一點熱量。
這人是真的快要死了……
卿泉這麼想着,也沒上前幫忙,就只是清清冷冷地在旁邊站着,那張一貫平靜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種像是什麼東西放下了、又為以往的日子所不值的不甘心,讓他連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臧天清,大約大長老也是這般的心境吧。
「卿泉,你這是何意?」
「何意?難道還不夠明顯麼,師尊。」
卿泉平生第一次,俯視着臧天清那張臉,內心平靜得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師尊,我不會許下這樣的天道誓言,我又不是臧元金,我受制你一時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受制於你一生不成?」
臧天清看着自己的徒弟,往日裏這小子總是一聲不吭的,今天終於肯撕下那張平和的麵皮,露出後面隱藏的獠牙來了。
「就算是為了宗主大印,你也得許下天道誓言,你沒得選擇!」
「不,沒有選擇的人是你,若宗主之位不給我,那就是大長老臧元金,你嫉恨了他一輩子,難道甘心讓他繼承你的位置?」
「我很好奇,師尊,為什麼?您就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弟子洗耳聆聽您最後一次教誨,如何?」
卿泉聽到臧天清的威脅,看着臧天清連支撐着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了,昔日在臧天清面前感受到的壓迫和恐懼通通都不見了。
卿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今日,臧天清做的最後一個選擇也錯了,他不該把那些長老支出去。
他已經「殺」了師尊一次,不介意再來第二次。
手刃仇人……可笑,對他來說,臧天清才是那個他想手刃的仇人。
幾百年下來,那種周邊無時無刻不在伴隨着他的失望和難堪,一點點變成了綿密的恨意,將他死死地包裹起來,喘不過氣。
要麼臧天清死,要麼他死,這種病態的關係才會解除。
「宗主大印到底交給誰,師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交給誰……交給你或者師弟,都沒什麼區別。」
臧天清陰沉沉地盯着卿泉的臉。
「還真是像……雖然容貌上沒什麼相似之處,但這種脾氣和性格,真是教我看一眼就噁心。」
「什麼意思?」
「本座,呵,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卿泉。你想的是,為什麼我不能像師弟對禹非一樣對你,為什麼遲遲不肯給你冠以臧姓……」
「因為你是老宗主硬塞給我的!收你為徒,並非出自我本身的意願……師尊他仙逝前,後悔了,都到了那種份上,他居然還想彌補。」
臧天清的眼睛裏划過譏誚的神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生命力的流失,就像這幾百年裏,只要睡着就會做的噩夢裏一模一樣。
溫暖的靈力,掌控一切的力量,從他的身體裏溢散出去,抓不住的就是抓不住。
「後悔什麼?彌補?彌補誰?難道是臧元金?」
卿泉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甚是諷刺,老宗主的偏心在墓城都是出了名的,臨了倒是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徒弟叫臧元金了……
不對。
「彌補臧元金,和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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