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0626 游弈交鋒,不死不休

    位於王孝傑米柵西南幾十里外的一處峰谷間,有一隊五百餘人的唐軍游弈正在休息進食。

    左近峰嶺綿延、山石突兀,偶有一些高嶺雪融水順着山勢流淌,但也根本流不到山腳下,只在半山腰的位置滋潤出些許青蔥之色。

    隊伍里有人登山取水,有人餵食戰馬,有人收撿柴枝,當然也少不了在左近哨望巡弋之人。

    這一支隊伍,有的是常年在戍的河源老卒,有的是新進入隴的關內精銳。馬背上奔波半日,停下來之後,已經有人耐不住飢腸轆轆,取下腰間皮囊的谷飯便要進食。

    「等一下,取水之後再進餐!海東風沙拔干,沒有飲水伴食,穀食入腹怕要漲壞皮囊!」

    一名河源老卒見狀後發聲制止,他見新卒仍是一副飢色難耐的樣子,便又說道:「往時便有甲卒肚腹脹大,以為是腹氣積悶,死後剖腹一瞧,谷飯都攢在腸胃裏漲成一坨,若不講究口味,還能抓起來繼續吃呢。」

    新卒聽到這話,頓覺一陣乾嘔,進食的**飛快退去,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隴邊軍糧粗劣,一聽就是登隴不久的關內精銳。

    「知足吧,隴右怎同隴邊。也就是雍王殿下今年登隴,盛聚穀米滋養大軍,若是往年,連這等餐食都不能晝夜常有。」

    聽到老卒這麼說,新卒們也來了精神,同時忍不住也講起雍王殿下諸多好處:「殿下知兵愛卒,事跡又豈止一二。獎犒豐盛更是近年未有,所以內外甲仗都樂為雍王殿下效死。早時殿下身領幾百甲眾,便直撼宮防,匡正定鼎……」

    河源老卒們對雍王殿下威壯事跡也頗感好奇,聽到關內卒眾講起這話題,不免都湊過來詢問細節。

    「全都收聲!」

    這時候,在周遭佈置哨望的兵長郭知運返回這臨時營地,聽到兵卒們議論的話題,頓時將臉色一拉,沉聲說道:「雍王殿下乃天家尊者,或威或恩,我等營卒恭領即可,事跡諸類,豈能拿來搖舌解悶!」

    郭知運威武勇健,在部伍中威信極高,聽到其人訓斥,眾人忙不迭訕訕住口,但還是有人忍不住笑語道:「營中都說,雍王殿下賞識郭校尉。此番戰役,我等士伍一定盡力用命,助校尉勇奪壯功,戰後論階,都督、刺史想也能受!」

    郭知運性格嚴謹,並不喜歡討論這些話題,但士伍們這麼說,也是對他的欽佩景仰,聞言後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能制大賊,才得大功。咱們在陣用命,不為別者,但能感知上恩,趁此軍命豪壯之際,不辜負自己的志氣、前程。」

    說話間,登山取水的員眾們已經返回,就地架起簡易的灶壘,生火烹食。初夏回暖,天地間多有潮潤,撿來的柴枝煙氣不小,直接沖天而上。

    游弈不同於單純的斥候,斥候都是少量精銳秘密行動,主要以刺探軍機為主。而游弈還承擔着許多作戰任務,因此對於行蹤不必小心隱瞞,有時候久巡不見敵蹤,甚至還要主動透露痕跡來吸引敵軍,消滅掉區域內敵軍所活動的游師、從而壓制其大軍整體的能動性。

    灶火升起後,士卒們便快速的進餐飲馬,不再閒聊。不久之後,左方哨望的士兵便發出了示警聲。

    郭知運示意卒眾們加速進餐,自己則親望示警發出的方位望去,登上山坡一處高大平滑的岩石,便見到數里外的坡嶺後煙塵飛騰,上方的天空上還有鷹鷂盤旋。

    見狀後,郭知運向後方打了一個手勢,後方的兵卒們便快速結束進餐,檢查鞍轡甲械。

    敵軍行跡越來越近,看樣子並非過路人馬,而是專為他們而來。判斷出這一點之後,郭知運便收束部伍並大聲道:「轉移陣地,準備作戰。」

    眾游弈部伍紛紛上馬,沿着緩坡向後方撤離。與此同時,後路追擊的吐蕃軍眾的軍容也完全暴露了出來,是一支七百多人的隊伍,但其所擁戰馬卻足有兩千匹之多,於野地中高速奔馳追擊,聲勢頗為浩大。

    吐蕃游弈的機動性更強,最直觀的就是其部伍所配給的戰馬數量更多,一卒雙騎乃是基本的配置,有的時候甚至還更多。

    唐軍游弈雖然也是精銳高配,但在這方面較之吐蕃還是遜色許多。比如郭知運這支隊伍配馬八百餘匹,但其中還有兩百匹只是馱運軍資器械的馱馬,並不能上陣作戰。

    所以郭知運這支小隊在游弈當中屬於二線隊伍,其主要職責是發現並且與敵軍游弈進行纏鬥、吸引敵軍軍力,從而給其他一線游弈創造圍殺吐蕃精銳的戰機。

    畢竟吐蕃這種高強的機動性,本身又佔了主場優勢,若只是一味的遁走避戰,唐軍很難追上敵軍並造成有效殺傷。

    後方十里外有一處適合唐軍作戰的山隘,但在這轉移陣地的過程中,雙方之間的距離卻在被快速拉近。追在最前方的吐蕃軍眾甚至開始揮舞着着臂膀,甩索飛石的進攻唐軍。

    吐蕃甲具精良,但卻並不擅長製造弓弩器械,這在野戰中的遠程打擊方面是非常吃虧的。但吐蕃軍眾也有其獨特的進攻手段,那就是用索囊甩石進攻。

    這看起來有些玩笑,但在高速奔行的過程中,那些卵石本身就有着馬勢的加持,一旦甩扔出來,短距離內甚至都能直斃戰馬,殺傷力非常的強。

    聽到後方已經開始傳來人馬被石彈擊中的慘叫聲,郭知運皺眉喝道:「大弓手脫離部伍,狙殺賊軍!」

    話音剛落,奔行的隊伍中左右兩翼近百名唐軍士卒便脫離了大隊,各傍兩側山嶺,翻身下馬引弓便射。

    吐蕃軍眾甲械隨強,但在這種高速的追擊中,當然不可能披掛整齊,即便馬有替換,人力也承受不了長距離的負甲馳行。

    因此當唐軍強弓手引弓反射的時候,追在最前方的吐蕃軍眾便多有中箭倒斃,後方軍眾也都不敢再追得太近,紛紛放緩了速度,使得追勢為之一頓。

    野中精銳為戰,就是這樣彼此的試探,如果唐軍中沒有配給臂力健壯、射程極遠的大弓手,可能就會被吐蕃這種窮追耗力至死。但現在唐軍既然有配備,那吐蕃軍眾在丟了幾條人命後,也就只能任由唐軍轉移到有利的地形中。

    弓手們見成功阻止了吐蕃軍眾的追勢,便再次上馬馳行,與前方的大部隊匯合。

    很快,隊伍就轉移到了此前選定的一處備用的戰場,是一處傍山、口小腹大的谷口。下馬之後,郭知運不及負甲,先率一百名大弓手在外圍列陣待敵。

    至於其他軍眾們,則將戰馬趕到故地中央,然後便下馬進行快速的披甲武裝。而此時,吐蕃軍眾也停在里許之外,同樣開始準備披甲衝殺。

    雙方彼此之間全無交流,只是爭分奪秒的各自進行武裝。時間流逝的飛快,當唐軍後陣一百名長槍盾手整裝完畢,接替前方弓手位置的時候,吐蕃軍眾便也初步的整裝完畢,其中一部分軍眾便脫離本部,策馬入前侵擾唐軍的陣防。

    相對於唐軍整齊的弓弩配給,吐蕃沖陣的遠程進攻就顯得五花八門,各種器物都有,飛石、投錐以及所繳獲和自製的弓弩。

    這樣的打擊雖然也具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整體上協調度並不夠高,所以給唐軍所造成的陣防壓力並不大。

    可是當再看到後路吐蕃軍眾仍在進行武裝,且已經開始給戰馬披掛具裝的時候,郭知運臉色頓時一變。吐蕃軍中具裝重騎並不多,可一旦出現,就絕對是游弈這種輕裝兵眾的噩夢。

    「撤陣、撤陣!上陌刀隊!」

    其實陌刀隊對於具裝重騎的殺傷力同樣有限,但是在這種野外遭遇戰中,除了陌刀隊,其餘軍陣在面對具裝重騎的時候,更是紙糊一般脆弱。

    谷地中的唐軍一邊保持着攢射反擊,一邊向後收縮戰陣。谷口位置地勢太過平坦,一旦敵軍重騎衝鋒起來,將更加的勢大難阻。

    山谷中倒是頗有一些溝嶺弧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重騎的沖勢,可一旦就此完全退入山谷,便會給吐蕃造成一個瓮中捉鱉的有利局面,谷中唐軍唯有死戰一途。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吐蕃軍眾用十幾條人命試探出唐軍的大弓手。而現在吐蕃擺出了重騎這種非常規的兵種,唐軍當然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當大部分唐軍軍眾都撤入山谷中重新佈陣的時候,一些弓手為了狙擊吐蕃輕騎,不讓其過早的沖入谷中掃讓戰陣而留在了谷口。

    一刻鐘後,吐蕃重騎武裝完畢,雖然只有五十甲眾,但在這一處小戰場上卻是一個近乎無解的存在。這時候,衝擊谷口的吐蕃輕騎更加的兇惡,唐軍弓弩殺傷力本就有限,現在連基本的阻擊都做不到了。

    於是谷口幾十人紛紛棄弓換槍,在谷口位置排列成一道單薄但卻堅定的拒馬槍陣,衝擊在前的吐蕃輕騎多有被長槍貫穿而死。可當重騎推進上前的時候,這槍陣脆弱的形同無設。


    「月黑雁飛高,欽陵夜遁逃……老子運氣不好,先行一步,活下來的,馬踏伏俟城時,別忘了祭告……」

    留守谷口唐軍甲士們吼叫一通後,慨然挺槍而上,很快,這單薄的戰陣便被吐蕃的具裝重騎一衝而過,谷口處的戰場頓成血色。

    眼見袍澤赴死,山谷中的唐軍將士們也都紅了眼,以咆哮發泄心中悲憤。郭知運自率三十名陌刀手於山谷側翼擺陣,面甲覆下,已經看不清其面容,但握刀的指節隱隱發白。

    山谷中的唐軍依勢結陣,吐蕃重騎的衝鋒如同鐵錘一記一記的捶打着地面,率先便向唐軍的戰馬群衝去,這是要衝散唐軍的機動力,以求全殲這一部唐軍。唐軍戰馬受此驚擾,當即便向周遭坡嶺逃散。

    山谷中面積不小,四百多名唐軍將士並沒有攢聚一團,其中兩百人以刀盾、長槍據守於稍顯崎嶇的坡嶺上。郭知運所領陌刀手獨成一陣,側立於坡下左方。

    另有百數大弓手則帶着這一路唐軍所有箭矢分在各個方位點殺入谷的吐蕃軍眾,這一場遭遇戰,並沒有攻守的區別,唯以殺敵為先,不死不休!

    沖入谷中的吐蕃重騎自有戰場上的統治之威,率先衝散了唐軍的馬群,接着便盯上了坡上的刀盾手與坡下的陌刀陣。

    在稍作猶豫後,吐蕃重騎並沒有即刻向坡嶺發起衝擊,而是交出方位讓輕騎先沖一程。

    近百名吐蕃輕騎策馬而來,衝殺的目標便是坡下的陌刀手。

    郭知運自率陌刀手更向左翼靈活一撤,使得吐蕃軍眾的側面完全暴露在坡上戰陣視野之下,繼而便有五十名長槍手俯衝而下,瞬間便收割了側翼十幾條人命,而唐軍長槍手也在這一次衝殺中喪生七八人。

    但有了這一次的側翼之擾,吐蕃沖勢變得散亂,郭知運抓住這短暫的戰機,舌綻春雷暴喝一聲:「殺!」

    三十名陌刀手正面迎上,手起刀落便是血肉橫飛,吐蕃軍眾甲具雖良,但在無堅不摧的陌刀面前同樣不堪一擊,霎時間便有一二十人馬喪命當場。

    郭知運膀力雄健,一刀斬殺一賊,繼而反手挑斬,又劃破一匹戰馬腹部,血水、臟器嘩啦啦流淌下來,馬背上那名吐蕃軍士便也跌落下來,剛待掙紮起身,卻被郭知運一腳踏在面門,靴後馬刺直接將這蕃卒踏得血肉模糊、面骨幾裂!

    「撤、撤!唐軍陌刀太狠惡……」

    這一路吐蕃兵長眼見剛一接觸便損失慘重,一時間戰意頓消,準備整部退回,然而陌刀即出、豈有進退,刀影血光相映之間,這一路吐蕃輕騎便喪生近半,唯有後路幾十人潰逃而回。

    短短一輪接觸,坡側便人馬橫倒一地,眼見唐軍雖然身陷絕地但仍然鬥志高昂,谷內吐蕃軍眾們也都略有膽寒,一時間戰場中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平靜。

    倒也不是完全的平靜,因為分佈在坡嶺間的唐軍大弓手們仍在不斷的點射着谷內吐蕃軍眾。戰馬中箭必死無疑,負甲之人也是五五參半,使得吐蕃軍眾深受此困,不得不一再收縮陣型。

    再經過了短暫的僵持後,吐蕃重騎再次越眾而出,準備向坡上發起衝擊。儘管這地形實在不利於重騎的衝鋒,但除了重騎以外,他們也實在沒有別的更好的殺敵手段。

    而且此境兩國游弈之軍都數量眾多,雖然已經將這一路唐軍逼入了絕境,但若不能快速殺敵,一旦別路唐軍增援而來,將會再生變數。

    重甲衝殺,聲勢自然不同凡響,鐵蹄刨地,震得坡嶺上方的唐軍甲士都覺得足下地皮震動,讓人幾有拔足飛逃的想法。唯有戰陣的約束,左右同袍互為依靠,心裏才稍微覺得安定一些。

    「陌刀在此,蕃賊無越此境!」

    郭知運再次吼叫一聲,硬頂着吐蕃重騎衝擊的強大威壓橫在坡下。在人馬俱甲的重騎面前,哪怕陌刀手直當其鋒,也與送命無異,但若不能扼制敵軍重騎的衝鋒,一旦讓其完好全勢的衝擊到上方戰陣,戰陣必潰,就會陷入吐蕃軍眾的圍殺中。

    三十名陌刀手有令必行,他們不再揮刀劈砍,而是將大刀直杵身前地面,用血肉之軀、用手中鋼刀架設起一道血肉藩籬,一步踏出,生死不問,唯以此壯烈,來激發坡上同袍奮勇死戰之情!

    砰!

    直當最前的吐蕃重騎撞在了一名陌刀手身上,那身負重甲的陌刀手被直接撞飛,生死不知。

    而人馬負甲的吐蕃重騎仍循慣性繼續前沖,但是那鋒利的陌刀卻深深嵌在了人馬甲具中,在衝出將近兩丈的距離後,才驀地轟然倒地,並又在地上逆着山勢拖出將近半丈的深刻痕跡,足見其沖勢之迅猛!

    事實證明,哪怕身負精甲、手持利刃的陌刀手,在直當重騎衝鋒的時候同樣脆弱,隨着吐蕃重騎衝過,包括郭知運在內三十名陌刀手無人再立場中,莫大的力道直接將人撞飛,落地後面甲之間已經儘是血沫。

    而吐蕃重騎亦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足足有二十多名重騎,或人或馬喪失了戰鬥力,損失幾乎近半。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眼見將主親身拒敵、生死不知,坡上陣列的唐軍甲士們也是目眥盡裂,紛紛大吼着向坡下俯衝而來,直接殺入了吐蕃的重騎戰陣中。

    沒有了足夠的沖勢,重騎在戰場上也僅僅只是一個個鐵罐子而已,剩下三十多名吐蕃重騎沖勢被遏止,又不能及時撤離戰場,也只能被迫與悍不畏死的唐軍甲士們進行顫抖起來。

    儘管吐蕃重騎仍有人馬具甲的優勢,幾有以一當十之勇,但唐軍甲具同樣精良,雙方於此纏鬥起來,三十多名吐蕃重騎完全施展不開,而且人馬甲具過於沉重,輾轉之間消耗加倍,雖然各自也殺滅多名唐軍甲士,但自身也漸漸出現了傷亡。

    「奪回具甲,千萬不能為唐軍所掠!」

    眼見這一幕,統率此部蕃軍的蕃將也為之一慌,唐軍游弈悍勇遠超他的想像,打到了這一步居然還在糾纏鬥死。

    眼下他最關心的倒不是那些重騎生死,可一旦那些人馬具甲為唐軍所毀,那此戰就算全殲此部唐軍,也是得不償失,因此便連忙下令部伍衝鋒,不辨敵我,優先奪回那些人馬具甲。

    然而正在這時候,山谷外卻再次響起了尖利的號角聲,這意味着左近唐軍游弈已經發現此處戰鬥且正在快速向此支援。

    「來了、援軍來了!留下這一路賊軍,奪其覆甲、奪其戰馬,此戰我等不功,何者可功?」

    被撞飛的郭知運這會兒狀況堪憂,胸甲甲片甚至已經被撞得穿肋入腹,頭腦更是昏昏沉沉,只是斜臥待死,可在聽到這援軍號角聲後,思緒頓時清醒起來,不顧傷勢牽引的大聲吼叫道。

    「校尉還活着!殺敵、殺敵!」

    再次聽到郭知運的號令聲,不乏唐軍士卒喜極而泣,更兼援軍將要到來,鬥志不免更加昂揚,斗殺起來更顯悍勇。

    此時的吐蕃將領卻陷入了兩難之境,嚴格說起來,其部伍損失並不大,但最重要的重騎卻在唐軍悍不畏死的拒殺中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外圍唐軍援眾不知多寡,若再繼續於此纏鬥剿滅這一路唐軍,那麼接下來遭到圍堵的就是他們了。

    五十副人馬甲具雖然可惜,但山谷內外還有幾千匹戰馬,若盡數為敵軍所奪,那他就算活着逃回去,等待他的也必是極刑!

    腦海中轉念飛快,蕃將很快便有了決定,大聲吼叫道:「撤、且留賊軍一命,來日再戰!」

    山谷中,吐蕃軍眾如潮水般撤離,奮戰至此的唐軍游弈們也已經無力再戰。外敵退走後,一些人直接癱臥在地,一些人則連忙去收治傷損同袍,特別是郭知運等以血肉之軀抗拒吐蕃重騎的陌刀手。

    三十名陌刀手,最終只活下來十幾人,且人人帶傷,不乏傷勢垂危者。這也是因為吐蕃重騎仰沖而上,沖勢本來就已經有所削弱,若是平地直衝,哪怕唐軍甲具防護再怎麼優良,怕也將要無人倖免。

    一場戰鬥,發生的快,結束的也快,損失卻非常的大,五百多人的唐軍游弈,最終只剩下將近三百人,且除了那些游射的大弓手,幾乎人人帶傷。

    足足兩百餘人的戰損,但收穫也是巨大的,吐蕃最重要的重騎完全被幹掉,沒有走空一個,除此之外,還留下了近百名屍首。

    這就是兩國游弈通常戰鬥模式,眼下這場戰鬥還不算最為慘烈,最慘烈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直到戰場上某一方再也沒有任何活口,戰鬥才算結束。

    唐軍鬥志高昂那是肯定的,但吐蕃的狠惡也是他們所面對邊患中首屈一指的,這一點甚至就連久為漠北霸主的突厥都遠遠不及。

    「郭校尉可在?此戰大功!足足收繳了賊軍過千匹戰馬……」

    很快山谷外唐軍援眾在驅逐走吐蕃游弈後便進入了山谷,因為斬獲頗豐,率軍的兵長入谷後便忍不住大聲炫耀,可是當看到山谷中同袍們所搜集來的那五十副上等的人馬具甲時,臉上的羨慕之色怎麼都掩飾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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