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顧雪靠躺在顧柔懷裏,仰望着她,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臉蛋。
「……嗯。」顧柔環緊了些顧雪的脖子,應了一聲。
顧雪柔聲道:「我們又離家出走了。」
「……嗯。」
「另外,話說這浴缸好像魚缸,形狀還是圓形的……」
顧雪仰視着顧柔,說了兩句完全沒有什麼意義的話後,發現顧柔正在微微顫抖着。
雖然浴缸挺大的,但要讓一個人躺着,另外一個人就勢必要半坐着,而現在,真的挺冷的。
「我暖和了。」
顧雪突然輕輕掙開顧柔的手,坐了起來。
嘩啦。
如芙蓉出清水。
水滴沿着白皙往下滴落。
顧雪抬起右手手臂擋住胸前,然後另一隻手拉住顧柔,來到了另一邊。
因為加了入浴劑,而呈淺綠色的水起伏蕩漾起來。
直到顧雪靠着浴缸的壁沿,將顧柔拉了過來後。
水面才重歸平靜。
兩人換了個位置。
顧雪半坐着,露着玉肩。
顧柔躺在顧雪懷裏,全身沒入水中。
被暖意包圍着,她終於停止了輕顫。
「以前我還抗拒和你一起洗,原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顧雪雙手環着顧柔的脖子,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腦袋上。
「……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是你叛逆期到了。」
顧柔雙手抓着顧雪的手臂,沉默了好一會後,附和了顧雪的話。
兩姐妹互相看不到臉。
顧柔終於在冷戰了七個小時後。
稍微敞開了一點心扉。
顧雪小聲道:「也不是叛逆期啦。」
「那是因為什麼?難道你還怕我饞你身子嗎?」
顧柔反問道,還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水面。
冷戰過後,孩子氣的顧柔。
其實很可愛。
顧雪忍不住笑了笑,用臉頰蹭了蹭顧柔的腦袋。
然後,小聲說道:「現在不怕了。」
顧柔:「……」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你對我太好了,無微不至到有點病態。」
顧雪輕聲呢喃:「就像工具人一樣,剛開始的時候,我其實都有點怕你,因為這種感情,太沉重了,你無條件的付出,可能有的人心安理得就接受了,但我做不到。」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她確實有點怕顧柔,剛開始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麼。
顧柔重新抓住自己妹妹的手臂,輕聲問道:「難道,這是我錯了嗎?」
「沒有,只是剛開始,後來我就想通了。」
顧雪搖了搖頭:「只是,顧梟的出現,改變了一些事。」
「跟他有什麼關係?」
顧雪輕聲道:「自從離家出走後,你一直都在跟自己說,只有我一個親人對吧?顧梟,母親,包括那些什麼八大姑九大姨,你其實從心底里,就沒當他們是親人,對吧?」
顧柔沉默了。
顧雪繼續道:「然後,當你發現顧梟認錯,很認真的認錯,你就動搖了,對嗎?」
顧柔用力捏着顧雪的手臂。
依舊沉默着。
浴室驀然變得很安靜。
只有兩姐妹勻稱舒緩的呼吸聲。
許久後。
「我本來就只有你一個親人。」
顧柔開口了。
聲音很輕。
「嗯。」顧雪稍微用力,攬緊了顧柔的脖子,應了一聲。
「憑什麼。」
顧柔看着前方,突然帶着哭腔,道:「憑什麼他道歉我就要原諒他!難道道歉就可以彌補之前的錯嗎?難道在門口站兩個月很了不起嗎!早去幹什麼了!小時候他在哪裏!他們兩夫妻算什麼!」
「他還想騙你回去!無所不用其極!到底憑什麼啊!明明我就只剩下你了,他還想我怎麼樣!到底憑什麼!」
「我不會走的……」
顧雪用臉蛋蹭了蹭顧柔的腦袋。
顧柔怒道:「你收了他的錢!」
「我還給他了。」
「你還收了他給的大廈樓層!」
「我立刻拒絕他。」
「你還見他了!還給他出主意!」
顧柔再一次控訴顧雪。
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從越發明顯的哭腔能得知,她此時的心情,十分不平靜。
顧雪沉默了幾秒鐘後,輕聲道:「唯獨這點,我無法反駁。」
「你看,你就要被拐走了!」
顧柔死死抓着顧雪的手臂。
「恰恰相反。」
顧雪柔聲道:「我一點都不想走,一點都不想。」
顧柔微微提高音量:「你騙我。」
「唔。」顧雪又蹭了蹭她的腦袋。
「我沒有騙你,只是,我跟你一樣,
我……也動搖了,姐姐。」
顧柔:「……」
「血緣代表的含義,比我想像中要麻煩一些,我之前跟你一樣,雖然不是主觀上這麼認為的,但無論是什麼原因,我確實也只認你這麼一個親人。
但是,顧梟出現,他聲淚俱下的時候,我動搖了。」
顧柔抽泣了一下。
「但是啊,我雖然動搖了,但我不會離開你。」
顧雪話鋒一轉,小聲道:「唯獨這點,你一定要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你離家出走,我也會跟着你走,就像現在一樣,哪怕你不理我,我也會死皮賴臉跟着的。你最害怕的事,可以放心,如果不放心,那我們就真的離家出走吧!
反正yuki工作室沒我也能活了。
我們去另一個地方,去顧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你說去哪就去哪……」
顧柔啞聲問道:「……那如果說我動搖了呢?」
「……」
顧柔掰開顧雪的手,猛地坐起身來。
水花四濺。
她坐在浴缸里,蜷縮着身子,淚眼婆娑地看着顧雪。
「那如果說!我動搖了呢?」
「看到顧梟的道歉,發現他天天在門口站着,我動搖了呢?」
「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把你留在身邊是不是錯的,我擔心你怨我,讓你從小到大只有姐姐,從來沒有感受過什麼父愛。
就連我自己,就算一遍遍的跟自己說,我只有你一個親人,面對着天天來!天天都來煩我的顧梟!也動搖了呢!」
「那巧了。」
顧雪放下了羞怯,挪到顧柔身旁,柔聲道:「不只有你一個,我們都動搖了,不愧是姐妹。」
「……」
「至於你懷疑自己的事……」
顧雪笑了笑,張開手,輕輕攬住了顧柔,蹭了蹭她的雪頸。
「我只能告訴你,你多慮了,姐姐。
我們現在坦誠相對,我就直說啦。
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別說怨恨了,我慶幸都還來不及。
我並不會離開你,無論如何,哪怕再動搖,我都不會離開你。」
顧柔小聲抽泣着,伸手用力抱住顧雪,問道:「……那萬一我不原諒顧梟,不想看到他,一定要走呢!」
顧雪輕聲道:「那就像剛剛說的,那我們就丟下工作室,找個地方,總之……你去哪我就去哪,就像現在一樣。」
「……你笨蛋啊!」
「那我也是你妹妹。」
顧雪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我們是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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