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被領進來的時候,一打眼便見着一屋子的女眷齊刷刷地盯着自己,頓時耳根微紅,慌慌張張地垂下頭,雙手豎在胸前,嘴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陸秀寧見這小和尚如此反應着實想笑,但礙於場合不對,便也沒過多反應。
喬氏一眼便看得出這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和尚,恐怕是才遁入空門不久吧,可人家既然是自己尋過來的,必定是有什麼事兒,因此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便問了他的來由。
「小僧夜巡經過此處,方才在前面就瞧見院子裏剎那間燈火通明,便過來看看,順道問問老夫人和各位夫人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這小和尚看着呆愣,可說話也不含糊,三言兩語便說清了緣由。喬氏聞聲挑了挑眉,方才她莫不是看走眼了?
旁邊站着的曹氏將他的話回顧了一遍,一聽說他是夜巡的,頓時眼前一亮,匆匆便跑到小和尚跟前,急急忙忙問道:「小師傅方才可有見到一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被曹氏拉着手腕間的衣袖,小和尚胳膊一顫,愣愣地看着她。曹氏也眼巴巴地盯着他,盼着他能給自己一些回應。
「曹姨!」陸秀寧見狀,趕忙將曹心悠拉了回來。即便曹姨擔心二姐姐過於心急,可這樣拉着人家小和尚不放,也是於理不合啊!
袁氏臉上也僵了僵,見陸秀寧將有些失態的曹姨娘拉了回來,臉上這才好看了些。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喬氏,見她似乎沒有發言的趨勢,其他人要麼是還在神遊,要麼就是一副與我何乾的局外人模樣,便與那小和尚問道:
「小師傅方才巡邏的時候,可有見到什麼奇怪的人嗎?」
那小和尚聞聲仔細思索了一番,這才合着雙手朝着袁氏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未曾。」
這就奇怪了,這小和尚在這附近巡邏都沒有見着可疑的人,那她們這些原本在睡夢中的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小和尚抬起眼皮,將這屋子裏的人又粗略地掃了一眼。這才看見似乎每個人臉上都瀰漫着一股憂慮,至於在憂慮什麼,他自然是不得而知,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裏出了什麼事兒?
「敢問老夫人,可是院子裏走丟了什麼人?」
見他問出聲。喬氏便也不瞞他,讓清瑤將先前告知與她們的話又與小和尚重述了一遍。
這廂,小和尚眉宇緊鎖,仔細想着這一路他巡查過來的可疑之處——未果。
「各位施主切莫驚惶,小僧這便去稟明主持方丈,讓諸位師兄弟們一同尋人。」
說完便與喬氏等人拜了一禮然後匆匆離去。
小和尚一走,這屋子裏的人又都陷入了沉思當中。曹氏則是憂心忡忡,一臉焦慮。
往院外看了一眼,袁氏皺了皺眉,這事兒似乎太不尋常。
白日裏頭於法堂觀完禮之後。陸晼晚便有些不對勁。除此之外,她入夜的時候還帶着兩個丫頭出了院子,讓這一大院兒的人四處尋找——
若說是陸晼晚太不懂事,袁氏覺得這個理由說不通。一直以來,改了性子的陸晼晚向來都是尚書府同齡的幾位姑娘裏頭最為沉穩的一個,最能讓人放心,平時也絕不會做出這樣讓人擔心的事兒,今日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着實讓人心生懷疑。
扭頭看了眼乖乖站在李媽媽身側的清瑤與夏喧兩個丫頭,袁氏突然詢問道。「你們二人今日可曾見過二姑娘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清瑤與夏喧對視一眼,若說奇怪,今日從聽完佛之後,二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有些都有些怪異。但陸晼晚又不許她們過問太多,她們做下人的也不好追着主子問東問西,是以她們還真沒有什麼可提供的有意義的線索。
原本聽着袁氏問話,喬氏與曹氏等人也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清瑤和夏喧身上,只希望能從她們嘴裏得知些線索出來,可眼下卻是見兩人齊齊搖了搖頭。
這可難辦了!就連陸晼晚身邊最信得過的丫鬟都不知道的東西。她們這些人還能知道什麼。
「二姑娘先前出去,可是你們二人一直跟着?」
羅氏向來不主動搭話,如今見着局面有些冷凝,便也開口詢問了起來。
「回羅姨娘話,二姑娘先前出去的時候想說一個人出去走走,奴婢與夏喧不放心,這才又跟了出去。」清瑤不敢有所隱瞞。
「也就是晼晚是先你們一步出去的。」喬氏也問上了話,見兩人點了點頭,又想到之前李媽媽將陸晼晚幾人帶進來之後陸毓寧說的那句話,不禁皺了皺眉,「你們不知二姑娘去了哪兒?」
「奴婢與夏喧是在尋到法堂前才見着二姑娘的,之前並不知姑娘是去了那裏。」
又是法堂?
先前去法堂觀禮聽禪,準備離開的時候陸晼晚也有些不對勁,現在想來,想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事情便有些不對勁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眾人不由得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尤其是曹氏,心中的自責更甚!分明在那個時候她就察覺到了晼晚的不對勁,可那時她也只一心以為晼晚不大適應佛堂的氛圍,竟是沒有仔細詢問她的緣由!
「曹姨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二姐姐聰明過人,自然會平安無事的!」陸秀寧一心寬慰曹氏,其實就連她自己心中也沒幾分把握陸晼晚能夠平安回來。夜裏劫人,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該從何處查起也是一概不知,她們現在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頭爛額!
先前離開的小和尚果真是去尋了主持方丈,沒過多久院外便想起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劉媽媽抬眼望去,院外正有不少僧人提了燈籠正往她們這邊過來了。
那些和尚在院外便停了腳步,劉媽媽趕忙進去將喬氏請了出來,許蘭馨與其他幾位姨娘自然是跟着,至於幾位小姐和姑娘,便在屋子裏候着。
在李媽媽與袁氏的攙扶下,喬氏在廊檐下站定,檐下的青燈從投射出來的微微光芒打在每個人的身上,在她們腳下鍍下一層濃黑的暗影。
抬眼看去,院外打頭站着的便是以為袈裟披身的和尚,手中執八寶禪杖,看上去頗有威信,在他身邊說着話的,正是方才從她們院子裏出去的那個小和尚。
來的人正是安遠寺的主持方丈禪空大師,方才小和尚急急忙忙跑去禪堂尋他,見到他之後便將喬氏這邊的事兒如實匯報了一番。
早知喬氏一行是從京城來的貴客,再加上喬氏本就是信佛禮佛之人,之前雖只是在法堂見過一面,卻是讓禪空大師心中留了些印象。除此之外,他還記得那個看上去一臉淡然的小姑娘,不過,那個時候她似乎有些浮躁,似乎是在為某些事而憂慮。眼下聽說是她們這邊有人不見了,便尋了些功夫較好的寺中弟子四下去尋,餘下一些人便都隨着他往這邊來了。
「冒昧打擾大師,還望海涵。」
兩批人在院子裏會面,出於對佛祖的尊敬,在禪空大師尚未在她們面前站定之時,喬氏便領頭朝着禪空大師雙手合十打了佛禮。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貴府小姐既然是在本寺丟失,貧僧便有責任將人尋回來。」
索性這兩隊人也都知道對方的初衷,便也不再過多的虛與委蛇,寒暄幾句之後便將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以喬氏眾人所住的這座院子為中心,一寸一寸地搜索,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之處。
這些平日裏打坐念佛、習武強身的僧人共同搜尋了一陣,袁氏眾人便有些熬不住。禪空大師便吩咐了人將她們送回院子,派人在院子周圍嚴加把手,層層護衛。
回到院子的時候,東方隱隱約約顯現出一絲絲灰白色。拖着疲憊的身子回院子裏頭,才進大廳便見着陸秀寧與陸錦寧正相依着打盹兒,上頭喬氏等候了一夜也一手撐着額頭淺眠。
轉過頭去與一道回來的曹氏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這便上前將眾人都叫醒了過來,輕言幾句將這些守在院子裏的人都送回了各自的房間安心休息。
喬氏醒了卻是怎麼也不肯再去歇着,端端坐在主位上,執意要等到禪空大師將人帶到她面前來。
曹氏見狀,不免有些心酸。尚書府里難得有真心實意對她們母女好的,喬氏卻是從小就寵着晼晚,對她也是極盡維護,這才免了她們母女在尚書府的尷尬境地。
「老夫人,您都守了大半夜了,這會兒先去歇息吧。」
見喬氏不為曹氏的話所動,袁氏上前將喬氏扶了起來,見她似乎不滿,便說道:「老夫人還是先進屋歇着吧,您身子本來就不好,如今早起霜露重,若是再為此虧損了元氣,晼晚日後若是知曉了也定然會自責的,您也不希望看到二姑娘心中難受吧。」
知道喬氏如今最擔心的莫過於陸晼晚,袁氏便儘量將話題往陸晼晚身上靠,若是喬氏再聽不進去,她便也無話可說了。
聞聲喬氏轉過頭看了袁氏一眼,索性也沒說反對的話,這才讓袁氏和曹氏鬆了一口氣。
可這才沒放鬆多久,一顆心便又再次懸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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