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洪承撰和祖思二人,見楊振聽他們說完遼西大軍雲集的情況後始終有些悶悶的樣子吧,在解釋完楊振叔父宣鎮總兵楊國柱的駐地之後,立刻將話題轉向了另一個。
而這一個,也是他們此次帶着覺華島的水師船隊前來金海鎮的主要原因。
「都督,我們這次前來金海鎮,除了向都督你通報遼西大軍集結的情況之外,第二件緊要的事務,就是受洪督師和祖大帥的委託,從都督這裏購置一批新式的火器。」
「是啊都督,之前我們從都督這裏帶回去的火器樣品,對,就是樣品,包括飛將軍、爆破筒,特別是那種詭雷萬人敵,寧遠和錦州軍中的火器營試用過了,我們決定購買!」
眼看楊振聽完遼西的情況貌似不太高興,洪承撰和祖思也將本來要說的第二件事,臨時改成了求購火器的事情了。
而且,他們兩個在楊振的面前,只是彼此對視了一眼,就果斷放棄了來之前洪承疇和祖大壽交代他們的另外一種可能。
而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以朝廷旨意力壓楊振,然後以三寸不爛之舌,用其他條件,說服楊振免費向遼西寧錦軍隊的火器營提供那些新式火器。
當初洪承撰和祖思回去之後,將楊振希望向遼西兵馬售賣新式火器的打算,如實稟報了。
然而,不管是洪承疇,還是祖大壽,對於楊振的這個想法,乍聞之下都是嗤之以鼻。
在他們看來,楊振這是想錢想瘋了,什麼錢都想掙。
甚至直到寧遠軍中和錦州軍中的火器營試用過金海鎮的火器樣品並大感滿意之後,得到部將應當大量引入建議的洪承疇和祖大壽二人,依然不認為應該自掏腰包拿錢去買。
所以,他們很快就將這個難題,拋給了前往寧遠監軍的馬紹愉。
馬紹愉一聽之下,二話不說,馬上起草了給崇禎皇帝的奏摺,請求崇禎皇帝給楊振下旨,命楊振向遼西友軍供應彈藥火器。
不過馬紹愉的這個奏摺,在送到京師之後,就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一直沒有動靜。
急於在遼西兵馬面前樹立自己威望的馬紹愉,只要給兵部尚書陳新甲以及自己的好友,同時也是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寫信,請他們幫忙辦妥此事。
馬紹愉的信送出去之後,陳新甲和張若麒倒是收到了。
不過,可惜的是,陳新甲和張若麒都是站在楊振這一邊的,反而回信勸說馬紹愉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並且建議他將此事交由薊遼督師府與金海鎮自行協商處理。
而且陳新甲在寫給馬紹愉的回信之中,字裏行間都流露着告戒馬紹愉不要被人當槍使的意味。
最後,馬紹愉寫給崇禎皇帝的奏疏,在被皇帝留中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以後,終於從司禮監退回給了內閣。
而崇禎皇帝在上面的批語,跟陳新甲、張若麒寫給馬紹愉回信里的建議幾乎一模一樣,就是着薊遼督師洪承疇與錦義伯祖大壽二人與金海伯楊振商議辦理。
崇禎皇帝雖然猜忌心重,對很多督撫鎮臣都不放心,總覺得有人欺瞞他,但是他卻並非真是傻子。
他可是請湯若望在京郊辦過鑄炮廠的,當時前前後後累計投入了近百萬兩銀子,最後只是造出了二十門重炮和若干門小炮,以及其他一些鳥槍火銃等火器。
湯若望本人倒是邊干邊學,總結出了一個什麼火攻挈要的小冊子,可是崇禎皇帝花費大量銀子造出來的東西,實際上並沒有派上什麼大用場。
最後更是因為造價昂貴,成本太高,而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給崇禎皇帝留下的一個最大教訓,就是火器造價昂貴,他玩不起。
也因此,崇禎皇帝在接到內閣轉呈到司禮監的馬紹愉請調金海鎮火器供遼西兵馬使用的奏摺之後,本能地就覺得馬紹愉有點厚此薄彼,沒有一碗水端平,甚至屁股已經坐歪了。
如果馬紹愉的上書,是請求調撥遼西兵馬的火器供金海鎮率先發起對虜攻勢使用,那麼崇禎皇帝很可能毫不猶豫地就批准了。
因為,楊振這兩年在金海鎮篳路藍縷不容易,這一點崇禎皇帝是知道的。
畢竟從楊振開鎮金海到如今,已經兩年多了,在此期間朝廷戶部和兵部供應金海鎮的錢糧餉械戰馬戰船等物資,簡直是屈指可數。
雖不能說完全沒有,但也屬實寥寥無幾。
就此而言,崇禎皇帝的心裏,其實跟明鏡一樣。
從一開始,楊振就沒有辜負過朝廷的信任,反倒是朝廷有些對不住在敵後連番大戰的楊振及其金海鎮兵馬。
所以,於情於理,崇禎皇帝都沒好意思再下明旨,叫金海鎮向遼西兵馬供應火器。
於是,兩個月過去了,在反覆徵求了陳新甲、張若麒以及王德化等人的意見之後,崇禎皇帝最後選擇了一個看似一碗水端平的處理辦法,就是叫洪承疇、祖大壽與楊振商量着辦。
直到崇禎十五年三月十五,崇禎皇帝的這個旨意才送到了寧遠城。
洪承疇和祖大壽看了之後,都傻了眼。
而被洪承疇和祖大壽當槍使了的馬紹愉,更是羞慚難堪,對此事再也不發一言了。
面對這個情況,洪承疇和祖大壽也不得不開始正視從金海鎮那邊購買新式火這個選項了。
不過他們依然不肯死心,仍舊打算先拿崇禎皇帝叫他們跟楊振商量着辦的旨意,壓一壓楊振,若能迫使楊振無償提供部分火器最好,實在不行的情況下再出錢購買。
這個思路當然是好的,在這一次乘船前來金海鎮的海路上,洪承撰與祖思二人沒少商量怎麼施壓以及怎麼說服楊振。
但是,現如今見了楊振的面兒之後,尤其是當楊振聽完自家叔父楊國柱在遼西的情況後,臉色就一直陰着,這樣的時機一看就不對,一旦施壓,必然談崩。
到時候,就不是楊振給不給他們火器了,而是他們拿着錢也買不到金海鎮的犀利火器了。
至於他們一直憋在肚子裏的另外一件事情,到時候恐怕連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於是二人一對眼神,乾脆放棄了施壓的那一套說辭,而是直接選擇了第二套方案。
也就是出錢購買。
「呵呵,你們的這個選擇是明智的。說實話,大戰將起,本都督同意向遼西兵馬出售火器,已經是看在我們是友軍的情分上了!」
對於洪承撰和祖思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動作,楊振洞若觀火。
「不過購買火器的事情,一會兒你們找張得貴張總管談。至於價錢嗎,上次你們來時我說的友情價,就是最後的價錢,不要再討價還價了!」
「這個,也罷,就聽都督的!」
洪承撰見祖思好似有意要開口說話,他心想自己們還有事求楊振,於是連忙搶先開口,把購買火器的事情敲定了下來。
而此時,在場陪同會見的張得貴,也立刻站了起來,先是沖楊振一躬身,表示領命,然後轉身衝着洪承撰和祖思二人躬身抱拳致意。
等待張得貴重新坐定以後,楊振看着滿臉討好的洪承撰和祖思,若有所思地問道:
「二位此來,除了通報遼西的情況,以及求購金海鎮的火器之外,可是還有別的什麼事情要說?」
楊振見他們二人今日在自己的面前,好像比自己想像中的場面要好說話一些,不由自主地猜想他們很可能還有什麼要事要跟自己商量。
果然,楊振的話音剛落,祖思即率先開口說話。
「沒錯,都督猜的沒錯。我等這次前來,的確還有一件要事要與都督相商。」
「既然如此,你就說吧!」
「是這樣的,都督,前不久朝廷又下旨意,催促復遼大軍儘快開拔,朝廷要求在四月里就要對虜發起作戰。」
「然後呢?」
「洪先生與祖某二人,上次前來金海鎮拜見都督的時候,曾與都督達成一致,當時咱們一致認為,此次對虜作戰,應由都督麾下率先在東線在敵後發起。」
「是嗎?」
「千真萬確啊都督!」
「都督怎能忘了?!」
面對祖思所說的話,楊振隨口一句反問,搞得祖思、洪承撰二人立刻滿臉緊張起來,就差當場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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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祖思和洪承撰來說,這一點可是他們上一次前來金海鎮的時候,從楊振這裏取得的最大成果之一。
要是楊振現在轉臉不認賬了,那麼他們回去遼西可就沒法給洪承疇和祖大壽他們交代了,對此,兩人豈能不跳腳?
好在楊振只是隨口反問了一句而已,並非真的要翻臉不認賬。
雖然三個月前楊振並沒有對此作出具體明確的承諾,可是當時他也的確有這個意思。
當時他的目的,其實就是含蓄地表示同意服從薊遼督師府的統一指揮,先把洪承疇和祖大壽他們拉上船再說。
至於到底由誰打響第一槍,由誰發起第一戰,楊振其實並不怎麼在意。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也已經做好了在九連城方向打響收復遼沉第一戰的準備。
雖然祖思的話令他心裏感到不舒服,不過見他們如此在意並且如此緊張這件事,他也就不再賣關子了。
「呵呵,好說,好說,你們放心,也請洪督師和祖大帥放寬心,我楊振向來一諾千金,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
正在緊張不已的祖思和洪承撰聽了這話,不由得鬆了一口大氣。
洪承撰連說:「那就好,那就好,不要有意外就好。」
但是祖思卻顯然不滿足於此,而是緊接着說道:
「都督一向公忠體國,忠義無雙,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對於這一點,我家祖大帥是極為放心的,想來寧遠洪督師也必是如此。
「只不過,進入三月來,朝廷三天兩頭遣使督促出兵,使者絡繹於途,是以還請都督務必在四月里,最好是四月上旬,就在東線發起對清虜的攻勢。」
「四月上旬?」
「正是。」
「那麼,本都督這邊,在四月上旬發起首戰之後,遼西洪督師那邊,或者祖大帥你們,打算如何響應?」
「只要都督在東線打響首戰,調動清虜分兵向東,那麼四月中旬,最遲四月底前,遼西兵馬必有所動作。這一點,請都督放心。」
「哦?」
面對祖思信誓旦旦的承諾,楊振只哦了一聲,隨即陷入了沉默。
不是楊振信不過遼西兵馬,實在是因為遼西兵馬在原時空松錦大戰中的表現,太像是清虜的內應了。
楊振知道這一世,那種情況基本不可能再出現了,但是他還是很擔心,自己這邊開戰後,他們依然作壁上觀。
也因此,楊振想了一會兒,接着問道:「那麼,本都督這邊調動了清虜兵馬東向之後,你們遼西兵馬預備在西線進攻何處?」
對於楊振的這個問話,祖思先是與洪承撰對視了一眼,見對方點頭之後,便拱手對楊振說道:
「在下不敢有瞞都督,一旦大戰開啟,遼西兵馬大軍所向,不是右屯堡,便是廣寧城,當然亦有人建言分兵西向——先打西邊喀喇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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