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即楊振率部重新奪回西屏山以後的第三天下午未時左右,駐紮在駱駝山上的擲彈兵游擊潘喜派了一隊人馬趕到了西屏山上送信。
說是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隊,已經帶着大批糧草彈藥等軍需物資,抵達了駱駝山西邊的海面之上。
而隨同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隊一起抵達駱駝山海域的,還有金海總鎮府諮議方光琛,以及楊珅、馬壯帶來的兩個哨炮兵。
身在西屏山營地的楊振,苦等滿韃子的軍隊來攻,已經等了兩天了,但是他連一個滿韃子也沒有見到。
如今聞聽此消息,他的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當天傍晚,等到夜幕降臨時分,天光暗淡下來,楊振與張臣等人領着一支隊伍,帶着李率泰這個重要俘虜,悄沒聲息地出了西屏山上的西柵門。
他們一行人沿着三天前的來時路,在夜色掩護之下穿越山林,回到了駱駝山以西的山坳營地之中。
「真是謝天謝地,幸得都督英明,早一步出了城,若是都督此刻被困在復州城中,那我金海鎮此番,可就麻煩大了!」
楊振趁着夜色返回到了駱駝山西麓營地的時候,方光琛、仇震海、俞亮泰、楊珅,包括從北汛口跟隨他們前來的高成友,已經將船隊靠岸,來到營地里了。
方光琛一見楊振的面兒,立刻大呼小叫着向楊振述說了他們在旅順口乍聞復州城被圍時的心情。
「是啊,是啊,確實如此!」
「若非都督英明,在關鍵的時刻出了城,那麼金州城旅順口的各路弟兄,就算明知道復州城外是個圈套,恐怕也只能硬着頭皮往裏跳了!」
與方光琛一同迎接楊振的仇震海、俞亮泰、楊珅,一起向楊振行了禮,半是慶幸半是激動地向楊振這麼說着。
「呵呵,你們多慮了,我很好,而你們此時抵達此處,來的也正是時候!」
楊振與眾人多日不見,當下寒暄了幾句,即被眾人簇擁着來到了營盤正中一座新立的大帳裏面。
而這座大帳上使用的大量厚實的羊毛氈,正是來自駱駝山下李率泰營地裏面的繳獲。
眾人簇擁着楊振進到燈火通明的大帳裏面,先是分了主次坐下,隨後就又紛紛問起西屏山上的情況。
楊振叫張臣向眾人一一說了,同時也把自己從李率泰嘴裏審訊所得的滿韃子軍情秘辛,說給了帳中陪坐的諸將。
諸將聽了這些審問所得的情報,一時更是大喜過望,再一次起身向楊振道賀。
方光琛和袁進兩個,更是滿臉笑容、一前一後,向楊振進言道:「有了這些收穫,都督這一次不管打成什麼樣,咱們都足以向京師的萬歲爺,向京師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交代了!」
「沒錯,都督只要派人把那個李率泰往京里一送,向朝廷呈報並確認了滿韃子禮親王代善、肅親王豪格的死訊,就又是妥妥的一個不世之功啊!」
聽着他們的稱頌恭賀之聲,楊振點了點頭,笑看着方光琛,對他說道:「廷獻老弟,你說的這個話,倒是提醒了我,叫我想起兩件大事來!而這兩件大事,還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就在三天前,方光琛與仇震海他們才從永平府一帶採買了一大批硝、磺、煤炭與鐵料回來,剛到旅順口,就接到了楊振叫人從北汛口送回的書信和命令。
然後,他們匆忙卸下從永平府買回來的大批硝磺煤鐵等原料,趕緊裝載了楊振需要的彈藥糧食,沿着海岸往北而來。
結果,這才剛見到楊振,連屁股還沒坐熱乎呢,楊振就又點了他的名,要向他交辦新的差事。
這個情況,讓方光琛感到有一些意外,但是同時又讓他感到自己在楊振的心裏面,終於有了沉甸甸的分量,於是便趁熱打鐵緊着追問道:
「哦?!請都督你儘管吩咐,都督這裏不管有何事交給光琛,光琛一定全力以赴!」
楊振見他雖然一臉疲憊,但是聽了自己的話以後卻神情興奮,並不抗拒,於是笑着對他說道:
「呵呵,按理說,賢弟你往返海上,旅途勞頓,應當讓你好生休息幾天再說,但是眼下軍情如火,有些事卻是實在拖延不得。」
說到這裏,楊振定眼看着方光琛,鄭重說道:「而且,我今次準備交給你的事情,除了廷獻賢弟你之外,也的確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選!」
方光琛見楊振說得鄭重,當下坐直了身子,沖楊振一抱拳,說道:「能為都督分憂,正是光琛本分!請都督吩咐!」
「好,既然廷獻賢弟你這麼說,那就再麻煩賢弟你再往山海關,乃至遼西辛苦一趟,替我去辦兩件事情。
「第一,將這個李率泰送到山海關兵部分司去,請方世叔寫一本奏摺,將東虜那邊的最新情況和咱們金海鎮目前的形勢一起奏明聖上。
「第二,請託兵部陳本兵向聖上進言,敦促薊遼督師府,指揮遼西兵馬北上,以緩解金海鎮當面之壓力。」
楊振一口氣說完自己想讓方光琛去做的事情,然後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應。
而此時的方光琛,聽了楊振的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住地點頭,顯然明白楊振的意圖所在。
方光琛見楊振在等着他的回答,當下略略想了想,說道:「都督說的這兩件事,的確十分緊要。既然都督信重光琛,將此二事交光琛辦理,有些話,光琛便不能不提前跟都督稟白清楚。」
「正該如此。廷獻賢弟但有疑問,直說無妨!」
這時,就見方光琛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把短須,沉思了片刻,說道:「都督所說第一件事,十分好辦,此時海上正有季風洋流,從此地往山海關去,乘風破浪,兩日准到,而家父盼望都督之消息,早已如大旱之盼甘霖,三五日內必能將奏報呈送入京!
「但是第二件事麼,遼西兵馬是什麼德行,都督你也清楚,皆是無利不起早之輩。光琛建議都督這裏,還是應當早做準備,可不能把金海鎮退敵的希望,寄托在遼西兵馬的身上。」
方光琛這麼一說,在場的其他諸將也都十分認同地點頭附和。
對於方光琛以及在場諸將的意思,楊振當然明白。
祖大壽及其部下兵馬缺乏北上的勇氣和進取心,的確不大靠得住。
但是,楊振自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也絕不會把金海鎮退敵的希望,寄托在遼西兵馬的身上。
當下,他看了看在場的諸將,止住眾人的議論,然後轉臉對方光琛說道:「賢弟你說的意思,我懂。但遼西兵馬會如何行動,你不必理會,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即可!」
方光琛見楊振這麼說,自然不能再勸了,於是又問道:「那麼,都督你打算敦促遼西兵馬北上到哪裏去呢?」
「你先去看看,或者打聽一下,看吳三桂是否已經進兵義州城。如其尚未進兵,那就督促遼西兵馬抓住機會,儘快進兵,儘快築城。」
楊振對遼西兵馬的希望,根本不在於他們能夠幫自己分擔多大的壓力,而只在於請他們抓住滿韃子主力南下遼東半島這個機會,壯大他們自己在義州城的實力。
在原本的歷史上,崇禎十三年的三月,就是黃台吉下令多爾袞、阿巴泰等人率大軍西進大凌河上游,整修義州城,並在義州城一帶屯墾的時間。
而這一世,這樣的事情,顯然不可能再發生了。
因為滿韃子的睿親王多爾袞和饒余郡王阿巴泰,現如今正屯兵於復州城外。
出現了這樣的變化,黃台吉就不大可能再派人去經營西邊了,而且很可能會在西線採取守勢。
如果祖大壽及其遼西兵馬,錯過了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你去看一看,如果義州總兵吳三桂已經率軍移防進駐了義州城,那就再請薊遼督師府,抓緊向義州城增兵!
「當然了,如果吳三桂在義州城的兵馬,能夠出城越過大凌河北上,擺出一個威脅廣寧城的架勢,那就更好了!」
「都督所請——,就這些?!」
聽了楊振所說的這番話,方光琛有些不理解,心想這算哪門子救援呢,這分明是讓遼西兵馬趁機撿便宜嘛!
「就這些!如果遼西兵馬能做到這一點,將來我們金海鎮打退了東虜以後,本都督願意給他們請一個援手之功!」
祖大壽及其麾下的遼西兵馬或者說祖家軍,是什麼德行,估計在這一世,沒有誰比楊振心裏更清楚了。
但是這樣的人就沒有用了嗎?
那當然也不是。
對君子,有對君子的用法,對小人,當然也有對小人的用法。
對君子,可欺之以方,對小人,可驅之以利。
既然遼西兵馬是無利不起早的做派,那就驅之以利好了。
「明白了。如果只是如此的話,那麼遼西兵馬也沒有任何理由推脫敷衍,則此事不難做成!」
「好!既然賢弟你願意再走一趟,那麼此事宜早不宜遲,明日一早,你就挑幾條船隻隨行,押着李率泰,儘快渡海往山海關去吧!」
「光琛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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