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克勇和徐昌永分別領受了外出駐紮的任務之後,楊振又給了兩個人不同的名頭——
給祖克勇的名頭,是松山團練總兵官東路副將,駐娘娘宮,兼領松山東門直到小凌河口一線防禦;
給徐昌永的名頭,則是松山團練總兵官西路參將,駐乳峰崗,兼領乳峰崗以西直到邊外一線探馬巡哨。
等到這個事情安排完畢,楊振接着對眾人說道:「我所說的遠哨探,就是這個意思!那麼何謂知正奇呢?!——
「對於我們松山城來說,正就是守,守為正着,持正才能立於不敗!奇就是戰,戰為奇着,出奇方能致勝!以守為正,以戰為奇,才能真正守住松山、守好松山!」
在座的眾人都是武將,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兵法,此時聽了楊振的說法,也知道楊振的意思,有幾個人開始頻頻點頭。
這個時候,夏成德又開口問道:「我們守松山,自然要以守為主,以守為正了!只是不知道,總兵大人所說的以戰為奇、出奇制勝,又是何意?!
「難道說,我們將來除了堅守城池之外,還要去城外,去向敵人設在城外的大營發起進攻嗎?!要知道咱們松山,可是城小兵寡、不利外戰啊!」
金國鳳之前守松山的時候,同樣是以守為正,以戰為奇,所以楊振說出來的這一套,對夏成德、呂品奇這些人來說,並沒有什麼新鮮的。
夏成德開口這麼反問,就是要看看楊振所說的戰為奇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若是跟當初金國鳳搞的一樣,他就要拿着金國鳳的外戰失敗來說事兒了。
不過,讓夏成德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楊振聽了他的話,先是沖他笑了笑,然後不以為意地說道:
「不!並非如此!我楊振今後絕不打那樣的仗!因為那樣的仗,不可能出奇制勝,那樣做,也不是真正的奇兵!」
楊振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成功地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後他掃視眾人一圈,接着說道:
「如今我們想要出奇兵,唯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效法毛帥、深入敵後!把戰火燒到滿清韃子的大後方去!
「就像他們在我們大明境內所做的那樣,我們也要殺到他們的後方去,燒他們的莊子!殺他們的婦孺!搶他們的糧食!攪它個天翻地覆!」
楊振說到這裏,已經是咬牙切齒,滿面猙獰了。
「大人!韃子可不是好招惹的!我們現在守衛松山,自保尚且有所不足,將士們每日裏都在擔心什麼時候韃子又來攻城!
「咱們要是真的跑到韃子那邊燒殺搶掠,激怒了韃子,韃子又豈會善罷甘休!?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遭殃的還是咱們自己啊!」
面對楊振這個突如其來的石破天驚的想法,其他人還都在懵圈之中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夏成德卻立刻感覺到了其中的極端危險性。
在他看來,楊振真要這麼做,那就等於是主動給松山城惹禍上身、引火燒身啊!
「總兵大人,現在的遼東鎮,可是不同往日了啊!你方才提起毛大帥,毛大帥當年事業哪個不欽佩!可是毛帥如今又何在?!
「再說這些年來,從來都是韃子攻打咱們,咱們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過韃子敵後!說句不客氣的話,眼下軍中士卒,皆已畏敵如虎,讓他們出外背城而戰都已不敢,更何況學毛帥出擊敵後?!大人還是要儘快認清現實為好!」
夏成德說完了這番話,先是看了看楊振已經面無表情的臉色,又看了看其他人,唯有呂品奇贊同地點了點頭,當下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夏成德是松山城的副將,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就是楊振守衛松山城的第一副手,在松山城裏的地位,比其他人都要高上一點。
祖克勇雖然也是副將,可他只是楊振麾下先遣營的副將,並不是松山城的副將,現在更是被楊振安排到了松山城外,負責松山防線東路的側翼防守,在松山城的地位不如夏成德。
所以,夏成德的這番話,楊振雖然不喜歡聽,可是也要先聽着。
而且,他也知道,夏成德所說的這番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大實話。
不過,不管夏成德說的是不是實話,楊振都不可能帶着人馬,就這麼在松山城裏坐等韃子前來進攻。
楊振聽了夏成德的發言,思索片刻,剛要發話,卻見祖克勇站了起來,於是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好整以暇地看着祖克勇。
只見祖克勇面色冷峻地站了起來,看着夏成德,沉聲說道:「夏副將說我遼東鎮將士畏敵如虎,不敢出擊,那只是你個人的看法!祖某人麾下將士絕非畏敵如虎的膽小鼠輩!
「而且,以祖某人觀之,總兵大人所說的奇兵之計,也並非不可行!東虜欺辱遼東官軍太甚,絕料不到今時今日,我遼東官軍仍敢於出擊東虜境內!這就是我們的一線勝機!
「再者說了,之前金總兵帶着你們駐守松山城的時候,又何嘗前去招惹過東虜?!可是東虜大軍還不是一樣前來圍城攻城?!
「東虜韃子乃是虎狼之性!諸位若以為我們只要安靜自守,便能與韃子相安無事,那真是白日做夢、痴心妄想!」
祖克勇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停頓了下來,冷冷地看着夏成德,那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光守是不成的。
這個時候,一貫給楊振捧場的張得貴也站了起來,接過話頭說道:「說的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嘛啊!夏副將!前番韃子圍城的時候,你們可沒少給韃子造成殺傷,殺他們三千人有沒有?!
「就算沒有三千,兩千人總有了吧?!難道咱們弟兄們殺韃子的時候,還在惦記着會不會激怒他們,會不會給自己招來報復?!
「你要是真的這麼想,那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啊!我料夏副將你,也必不是這個意思吧?!」
任誰都聽得出來,張得貴這是在給夏成德提供下台的階梯,免得他面兒上難看,下不來台。
不過,夏成德似乎並不領這個情,聽了張得貴的這個話,卻只是喃喃說道:「畢竟還是不同的啊!」
楊振看着夏成德,雖然沒聽清他在喃喃自語個什麼,但卻也知道了他的一些心思。
這個人不願意把韃子往死里得罪,恐怕是已經存了萬一之想,想着將來有個萬一,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都不必多說了!夏副將的考慮,自有他的道理!但是出擊敵後的事情,今天我就拍板決定了!」
楊振一邊說着,一邊想着:你們越是不願意往死里得罪韃子,我就非讓你們走這一步不可。
即便是一時半會兒做不到全員如此,我也要讓你們的部下出現分化,要不然如何把你們綁到老子這條抗虜的船上呢?!
「既然夏副將認為自己的部屬有些人畏敵如虎,那麼出擊敵後的事情,就還是以先遣營為主!不過——
「我相信即便是夏副將的部屬之中,也一定有不那麼畏敵如虎的遼鎮將士,也一定與滿韃子仇深似海的遼鎮將士!
「所以,我會在城中鐘鼓樓下張榜告示,招募城內敢戰之士自願出擊!夏副將所部和呂參將所部將士有敢戰者,皆聽憑自願,不得阻攔!」
說到這裏,楊振停了下來,先看了看夏成德,再看了看呂品奇,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夏成德身上,說道:
「兩位麾下將士,有敢戰者,聽憑自願,不得阻攔!但有繳獲,三成歸公,七成自留!夏副將、呂參將,兩位可聽明白了?!」
意思是,我不強迫你們親自率隊出擊,可是你們也不能硬是攔着手下願意出擊的人馬不讓出去。
楊振沒有明說,但是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夏成德和呂品奇又哪裏能聽不懂呢。
片刻之後,呂品奇當先站了起來,對着楊振躬身抱拳說道:「卑職回去會把總兵大人的話傳達下去!若是營中有自願應徵出擊敵後者,卑職不僅不會阻撓,而且一定給予獎勵!」
夏成德滿臉猶豫地看了看呂品奇,然後也站了起來,衝着楊振一抱拳,說道:「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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