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原以為松山民壯營里都是精壯男子,最起碼也是精壯男子居多,卻沒料到是這麼個情況,聽安慶後這麼一說,心裏多少有點失望。
他們號稱鄉勇民壯,實際上卻多是戰死了的鄉勇民壯遺留在城中的家屬子女。
但是楊振既然決定了接這個盤,他就不會中途反悔,搞什麼食言自肥。
楊振從夏成德、呂品奇和金士俊三個人的臉上逐個看過去,見他們都是點頭,表示安慶後所說都是真的,當下他也不再遲疑。
「安慶後!你這個松山民壯營提調,是誰給你的?!可是朝廷命官?!你們這個松山民壯營,可是正經營號!?可有官府糧餉供應?!」
楊振對這個民壯營雖然不了解,但是根據他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這個民壯營多半是金國鳳在緊急狀況下臨時募集的,不可能是個正經營頭。
而且這個民壯營提調的頭銜,一聽就不是大明朝正經的官職,聽起來好聽,實際上連個巡檢都不是,多半是一個臨時的事官。
果然,聽見楊振這麼問,安慶後衝着楊振又磕了一個頭,回答道:「回總兵大人的話!草民這個提調,是金總兵點了草民統帶徵募而來的鄉勇民壯時委任的!並不是朝廷命官!
「這個民壯營,也是金總兵在徵募城內外鄉勇民壯上城助守時,為了方便指揮,而臨時設立的!並不是朝廷的正經營頭!
「至於糧餉——草民們原是自備乾糧,後來松山戰事綿延久了,民壯營里沒有糧草來源,餓死了人,那之後就由金總兵統一調撥!說起餉銀,卻是沒有分毫!現在世道如此,草民們但有口吃的就行,也從來沒想過餉銀的事情!」
楊振聽到這裏,對這個民壯營的情況算是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對於這個安慶後也有了新的認識,略想了想,最後對他說道:
「既然如此,今天,我就給你們一個明確的說法!金總兵臨行之前,我對他說了要蕭規曹隨!其他新官不理舊賬那一套,我不搞!這個你們放心!」
說完這個,楊振對着守在門外的麻克清,大聲說道:「麻克清!你去給我拿一份兵部的千總官告過來!」
聽了這話,麻克清大聲應諾,然後轉身而去。
不過,此時雲集楊振公事房中的眾人卻都明白,楊振這是要給安慶後一個朝廷武職的官方身份了!
跪在地上的安慶後,同樣明白其中的意義。
他的心裏面一陣陣的翻江倒海,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唯恐自己動一下,眼前的情景就會發生變化一樣。
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走過了安慶後的身邊,將拿來的東西交給了楊振。
「金士俊!你來!我說,你寫!——」
楊振將麻克清拿來的兵部空白官告遞給了金士俊,然後指着書案上備好的筆墨,對金士俊說道:
「茲委任松山匠戶安慶後,為欽命征東先遣營千總官,充松山團練民壯營提舉,崇禎十二年四月,此任!」
金士俊出身將門世家,卻是自幼讀書練字,此時根據楊振所說,照着兵部官告上預留的空白,又快又穩地,寫出了幾行極工整的小楷。
楊振拿過來一看,正是自己所說,於是從書案後面走過來,走到安慶後的面前,對他說道:
「安慶後!從今以後,你就是咱們征東先遣營的一員千總官了!正經八百的朝廷武職!你領的松山民壯,不論男女老幼,我以欽命松山團練總兵官的身份——接收了!」
安慶後聽了這番話,心情激動萬分,也不用別人提醒他,立刻就對着楊振再拜說道:「草民——不,卑職,卑職安慶後叩謝總兵大人提攜!也替民壯營的男女老少四百多口,叩謝總兵大人收留!」
說完這話,安慶後直起身體,用顫抖的雙手接過了楊振遞過來的兵部官告,看了又看,喜不自勝。
之前的金國鳳對他不錯,他也欽佩和尊敬金國鳳,所以在掌管松山鄉勇民壯、配合松山守軍作戰的事情上,竭盡全力。
他知道干好了,金國鳳他們固然有功受賞,那麼憑藉着金國鳳對他的賞識,只要金國鳳繼續留在松山當總兵,他早晚會被提拔起來,脫離匠籍,有個官身。
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金國鳳居然調到寧遠去任總兵了。
而他負責的松山民壯,之前多是此地的屯戶匠戶,沒有辦法跟着前往寧遠。
這個情況的突然出現,讓這個在松山守城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民壯首領,一下子萬念俱灰,失望透頂。
幸虧楊振這個新任總兵與金國鳳關係不錯,在金國鳳的請求之下,認可了他們的貢獻,同意接收他們。
但是讓他喜出望外的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在金國鳳那裏拼死拼活沒有得到的東西,在楊振這裏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得到了!
看着激動的安慶後,楊振微笑着對他說道:「感謝的話,不必急着說!北門的防務,今天就要交到張得貴參將的手上!一會兒軍議結束,我就讓張參將帶着先遣營炮隊移駐北門城樓!
「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先帶人把北門打通了!然後清點一下你手底下的人馬,看看有多少木匠、皮匠,有多少鐵匠、石匠,包括商戶、獵戶和屯戶!
「還有那些老弱婦孺,也要找人問問看,看看誰能織網打魚,誰能耕地種田,誰能縫縫補補,誰能洗衣做飯,誰能站崗放哨,誰能刮硝製藥,都一一弄清楚了,登記下來,儘快報告給我!
「另外,我再給你兩個把總官的員額!回去看看,挑兩個服從命令、作戰奮勇的骨幹人選,提名給我!」
說到這裏,楊振看見激動中的安慶後,也根本不問自己是什麼意思,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答應,就又接對他着說道:
「我交代的這些事情,你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以隨時過來找我!現在你可以先回去了!先把北門打通了再說!」
安慶後連忙答應下來,對着楊振再拜了一次,滿懷激動地起了身,在麻克清的引領下退了出去。
如今已是崇禎十二年的四月,距離第二次松錦之戰的爆發,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他要抓緊一切時間,抓住一切他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為那一場決定着華夏命運的大戰做好準備。
若是一個千總、兩個把總的武職,就能把這個經歷過松山血戰的民壯營掌握在手裏,他當然不會吝嗇。
楊振快刀斬亂麻的做法,也讓屋裏參與軍議的其他將領看呆了。
原來屬於暫編先遣營的那些將領,已經熟悉了現在楊振的這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套路,所以沒有什麼太意外的。
只有金士俊、夏成德、呂品奇這幾個,原來沒在楊振手低下聽命任職的人,簡直看傻了眼,一個個心裏直犯嘀咕。
——沒聽說朝廷兵部現在還敢給軍中將領發放空白告身啊!
——這個楊總兵到底是什麼來路啊?!
——難道這個楊總兵在朝廷上的靠山比祖大帥還硬呢?!
當然了,這些人怎麼想,楊振根本不在乎,他也沒工夫理會這個,因為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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