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
次日天亮以後,多爾袞的奉命大將軍儀仗,再一次來到了山下的重炮陣地之中。
而隨着西屏山上第一縷陽光的降臨,山下的韃子重炮陣地也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轟鳴。
一時間,霹靂橫飛,硝煙瀰漫,西屏山頂的地面都為之震顫。
由於頭天已經調好了射角和射距,恭順王孔有德和李永芳的另外一個兒子正藍旗漢軍固山額真巴彥指揮的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一打一個準,命中率高得驚人。
幾乎每一擊,都打在西屏山大營的木柵欄上面,打得柵欄應聲而碎,打得木頭渣子四處飛濺。
剛剛炮擊了不到一個時辰,西屏山大營面向滿韃子重炮陣地的東面柵牆,就被打得稀碎。
不僅柵牆稀碎,望樓也垮塌了,甚至袁進等人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堵死的東柵門,也被滿韃子的重炮連續擊中,垮塌成了一片廢墟。
但是,多爾袞吸取了阿巴泰之前強攻西屏山的教訓,即使已經擊垮了西屏山大營上面的東柵門、望樓、角樓以及環繞的柵牆,他也沒有當即揮兵猛攻。
而是依舊不停地命令恭順王孔有德和正藍旗漢軍固山額真巴彥,將更多的彈丸傾瀉到西屏山大營的裏面。
連綿不絕的炮擊,打得袁進、胡長海等將領灰頭土臉、心驚膽戰,也打得營中四處躲避的各部士卒傷亡漸多,鬼哭狼嚎一片。
就這樣,硬挺到了中午時分,西屏山上的掩體被打得七零八落,大營裏面的士氣,也隨之低落到了極點。
到了午時三刻,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營中混亂局面的袁進,不得不請出楊振的斧頭,接連下令擊斃了十幾個試圖翻越後山圍欄逃出營地的趙長壽所部降卒,才算將將穩住了局勢。
楊振心中所希望的,或者說腦海里所設想的,滿韃子馬步軍強攻西屏山大營的場面,始終沒有發生。
整整一天,從太陽升起,到夜幕再次降臨,多爾袞所統率的大軍,仍舊按兵不動,只是將西屏山四下團團圍住,單用軍前的六十一門重炮猛轟山頂大營。
到了夜裏,為了防止山上的大營里有人趁夜色突圍,多爾袞更是下令放火燒山,將西屏山山腰和山腳下已經砍伐殆盡的稀疏林子,全部放火點燃。
整個西屏山大營入了夜,卻亮如夕照,大量的煙氣湧入,大量的煙灰瀰漫,讓山上躲過白天炮擊的各部將士們煙熏火燎,更加驚慌失措、苦不堪言。
如果沒有袁進這個總兵坐鎮,如果沒有張國淦領着他的火槍兵毫不留情地厲行軍法,恐怕當天夜裏,西屏山大營里的人馬,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頭一次肩負這等重任的袁進袁總兵,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煎熬,簡直度日如年。
楊振好不容易對他委以重任一回,他絕不想搞砸。
可是面對多爾袞大軍的圍攻,才一天,他連人影還沒看見呢,就已經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楊都督啊楊都督,你可得快點搞出些大動靜來啊!要不然,老子可就真折在這個鳥不生蛋的西屏山上了!」
或許是袁進的念叨起了作用,三更半夜現身在兔兒島上頭道灣海灘上的楊振,突如其來地打了一個噴嚏,緊了緊身上的黑色兜帽披風,朝着夜色霧氣中林立的將士們說道:
「勝負成敗,在此一舉。臨行之際,我再明確一下。乘船靠岸以後,由李守忠率隊打頭陣,潘喜率擲彈兵居其後,張臣、楊珅各率所部與我同行。好了,登船出發!」
楊振的語氣,淡定而堅決。
夜色霧氣當中肅立的眾將士,立刻以果敢的行動回應了楊振的命令,一個接着一個,一隊接着一隊,快速而有序地登上了早就準備好出發的船隻。
從兔兒島到熊岳城,道路有很多條。
其中最簡單便捷的道路,就是水路。
——從兔兒島出海南下,經響水河,也就是熊岳河的河口,乘着潮水倒灌的時機順勢而上,可以乘船直抵熊岳城南門即綏德門外的石橋子。
這也是楊振他們上一次奪占熊岳城的時候,曾經乘船走過的路途。
這一次再走,當然是老馬識途,輕車熟路了。
因為早在上半夜的時候,楊振已經派了仇必先帶人走水路哨探了一遍。
仇必先他們受了楊振的指點,知道石橋子碼頭和哨卡是熊岳城的南部門戶,很可能會有人駐守。
所以他們劃着小船進入響水河的河口以後,唯恐打草驚蛇,遭遇滿韃子哨
探,沒敢逆流深入,而是在距離石橋子好幾里外的沼澤地帶,就下了船。
然後忍着刺骨冰涼的水流,一路沿河而上,在水中悄沒聲息地泅渡到了石橋子附近。
結果發現,那裏並沒有一兵一卒。
探知了熊岳城外的真實敵情之後,仇必先帶着隨從,趕緊回到了兔兒島上,向楊振報告了這個喜訊。
——楊振最擔心的石橋子碼頭和哨卡附近,居然沒有一兵一卒。
對仇必先帶回來的這個消息,楊振有點將信將疑,但是看着仇必先及其隨從弟兄個個渾身濕漉漉凍得要死的樣子,他不信也得信了。
如果說眼下金海鎮軍中誰最不可能騙他,那麼仇氏子弟肯定得排在前列了。
因此,收到了仇必先的報告以後,楊振面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諸將,終於點了頭。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帶着這樣的想法,楊振登船跟着隊伍,經過響水河口,一路往熊岳城南門外不遠處的石橋子碼頭行去。
海岸上夜色昏暗,河面上濃霧瀰漫,午夜時分,潮水也漲到了一天當中的最頂點。
原來並不太適合走大船的響水河,也就是熊岳河,到了這個時候水勢浩大,也走得了大船了。
從兔兒島出發一個時辰左右,走在最前頭的小船已經悄然抵達了石橋子附近。
雖然有了仇必先的報告,可是李守忠仍然非常小心謹慎,提前了好一段距離,就在響水河的北岸一片乾枯的蘆葦盪中停了船。
海上的冰早消了,陸地上也早就解凍了,但是乾枯了一冬的蘆葦盪,仍然沒有返青。
李守忠讓人停了船,單槍匹馬上了岸,只幾個兔起鶻落,便消失在了遠處的夜色迷霧之中。
等到楊振跟着仇震海的座船在夜霧裏抵達石橋子附近的時候,神出鬼沒的李守忠,已經領着潘喜等候在岸上了。
「都督,都督,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卑職找到了當初埋設火藥桶的地方!」
楊振領着張臣等人,剛趟着水登上石橋子以西、響水河以北的河岸,潘喜就在眼前冒了出來,用刻意壓低了的興高采烈的聲音,向楊振報告了一個好消息。
「那導火索,也就是引火線,算了,也就是藥捻子,還能用嗎?」
楊振聽潘喜說他們找到了當初埋設火藥的位置,心中自然也是激動,但在激動的同時,他也沒有忘了詢問最關鍵的問題。
「那個城門外的已經見水朽爛,怕是不能用了。不過它能不能用,咱們都不怕。咱們現在有這樣的引信管!」
潘喜興奮地小聲說着話,並把手裏的一根長長的管狀物體,遞到了楊振的面前。
雖然夜色昏暗,但是在黑暗中久了,眼睛已經漸漸適應。
楊振接過來,湊近了一看,卻是一根從老舊火繩槍上的拆下來的兩尺多長的槍管,只是一頭已經磨得十分尖利了。
「這不是一個老舊的銃管嗎?」
「的確是銃管。不過這根銃管,一旦插進了先前埋下的火藥桶,或者萬人敵里,再從這頭倒進去引火藥,那就成了最好的信管!」
說到這裏,潘喜裂開嘴呵呵一笑,接着說道:「呵呵,都督,咱們擲彈兵營搞出來的爆破筒,其實就是這麼來的!」
「好!很好!找准了位置以後,多準備幾根這樣的引信管,要保證萬無一失!如今咱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楊振將手中的那根廢舊銃管,遞還到了潘喜的手中,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表揚了一番。
潘喜聽見楊振這麼說,忙躬身行了一禮,轉身低喝了幾句話,領着身後的隊伍,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李守忠也帶着他的火槍哨,快速跟了過去。
在潘喜他們抵近城牆根,取下當年標記好的城磚的時候,李守忠他們這些火槍手,就擔負着外圍警戒與保護的重任。
楊振見潘喜和李守忠相繼離去,知道關鍵的時候即將到來,立刻傳令張臣、楊珅和仇震海做準備。
留給張臣指揮的五百火槍手們,需要在城破的第一時間衝到城裏去,掃蕩並佔領南城門。
楊珅的衝天炮隊暫時發揮不了什麼作用,臨時被用作擲彈兵,加上潘喜留下來的二百人,一共也是五百人。
這麼五百個要麼常備要麼臨時的擲彈兵,同樣擔負着在第一時間衝進熊岳城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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