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等人剛剛抵達登陸的那處海灣,袁進船隊派出的第一批小船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的海面上。
雙方時隔半日再次見面,都很興奮,楊振麾下火槍隊左翼的一個什長使勁兒揮舞着手裏的火槍隊旗幟!
而沖在最前面的一條小船上,也很快就歡呼着打出來擲彈兵隊的旗幟——,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大的點燃了導火線的黑色圓球,在海風中飛舞!
此時的海上,已經開始了漲潮,楊振等人原來登陸的海岸沙灘,已經淹沒在了海水中,而且海水還在以可以感覺到的速度上漲。
也因此,不僅袁進的大船隊可以行駛到更近的地方,而且那些脫離了大船帶着士卒和槍炮、鎧甲的小船,也不需要槳手划船,就可以乘着漲潮的海浪,飛速地衝上海岸。
很快,楊振等人,就在沙洲海岸的一處高地上,見到了興高采烈的李祿、潘喜,又過了一會兒,就又見到了同樣滿臉笑容的張得貴和潘文茂。
楊振先遣營里自成一家的火槍隊、炮隊和擲彈兵隊,算是全數到齊了。
登陸途中,沒有損失一個人手,沒有丟掉一門火炮,也沒遺失一個來之不易的萬人敵、手榴彈,或者一個定量分裝的藥包!
包括被張國淦和潘文茂強行綁來的兩個鐵匠,以及他們手下的兩個小工,也全須全尾地帶了上岸。
楊振倒也沒有忘記這倆鐵匠,於是立刻讓人傳了過來見面,片刻之後,那倆人被潘喜一手抓着一個,推到了楊振的面前,後邊還跟着兩個畏畏縮縮的男子,當是他們鐵匠鋪的小工無疑。
前後四個人里,能看出來,是以一個年齡較大的乾瘦老者為首,而老者的身邊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壯碩漢子。
這個壯碩漢子個頭倒是不高,不過虎背熊腰,雙臂肌肉隆起,一看就是一個孔武有力的鐵匠出身,此時神情有點萎靡,被推過來,有點趔趔趄趄。
那為首的老者,雖不知楊振身份,但看見眾人都是以楊振為主,來到跟前之後,當即衝着楊振跪了下來,口中說道:「將軍饒命!老朽不過是寧遠城裏世代打鐵為生的匠戶!與將軍麾下無冤無仇,不知因為何故,將軍麾下綁了老朽爺倆至此,還連累了鋪里小工?老朽寄籍的寧遠王家,與寧遠祖家世代姻親,說來與將軍該是相識,遼東官軍自來都是一家人啊!」
那老者說完了這話,看楊振只是打量着他不說話,連忙又回頭,招呼那個壯碩漢子,還有那兩個小工,一併跪下,接着說道:「若是將軍覺得,老朽與老朽兒子,還有那兩個小工,對將軍此行有用,老朽幾人願意為將軍效勞!
「只求將軍看在寧遠王家的面兒上,事罷之後,放了老朽與小兒幾人,讓我們回寧遠城去!那裏有老朽一家十數口人,沒了老朽和這個兒子,他們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也無以為生啊!」
這老者和他的兒子,剛剛被擄上船的時候,還是一肚子火氣,想着有寧遠王家這個靠山,說將出來,這些不明就裏的丘八,就算不能當場把自己幾個人放了,也應該在問清楚了之後,對自己客氣一點,然後再找個機會把自己等人放回寧遠。
可是,讓他們感到極其意外的是,他們被擄上船之後,就被關在了一個不見天日的船艙里,仿佛被人忘掉了一般,不僅沒人給吃給喝,也沒有人過來問話。
頭一天,這老者和他的兒子還是氣憤難當,一肚子不平,但是接着兩天兩夜,沒吃沒喝,也沒人來管之後,他們害怕了。
一來害怕,被人忘了,就這樣餓死在船艙里,二來害怕這些人的上官知道了利害關係,但卻想把自己滅口,然後推脫乾淨。
就這樣,又是擔驚受怕了一天,到了今天傍晚,海上夜幕降臨,突然有人來看自己幾人,多少給了點吃的和水喝,他們才知道要靠岸了。
這幾天裏,這老者已經前前後後想過了無數種可能,最後覺得,這夥人若要殺自己,肯定早就殺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殺,那就說明自己對他們還有用,那麼接下來好好聽話,讓幹啥就幹啥,將來就有被放回的那一天。
且說楊振聽了這老者的話,面帶笑容,對他說道:「你們有用!你們當然有用!楊某之所以請你們來,也是因為時間緊急,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到這裏,楊振上前,將那老者扶起,又令老者身後的壯碩漢子和兩個小工起身。
然後看了看身邊人,見張國淦不在,不過潘文茂恰好在這裏,楊振遂又笑着對那老者說道:「當日請你來的那個人,是楊某部屬,那個是粗人,多有不禮貌之處!改日讓他向你賠個不是!不過另外一人,也是楊某部下,當日也恰逢其會,如今卻在現場——來來來!潘副官!你先向老先生賠個不是!」
在那老者的連番謙讓之下,潘文茂走上前,衝着那老者躬身抱拳,說道:「當日之事,多有冒犯!不過,我輩出此下策卻不是為了個人,為了私利,而是為了朝廷,是為了國家!歸根結底,也是為了遼東百姓!若有冒犯處,王老先生多多擔待!」
到了這個時候,那老者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了,連忙也是躬身作揖,苦笑着說道:「官爺言重了!言重!但能為朝廷分憂,為國家做事,小老兒也沒有他推辭的道理!」
說完了這話,那老者連忙介紹了自己和自己的長子,還有那兩個小工。
這個老者,叫王守堂,寧遠城的世代匠戶出身,是遠近聞名的打鐵行家,遼東大亂之後,匠戶制度基本廢棄,為求自保,寄籍寧遠大戶王家,算是做了豪門的奴僕。
因為有着制鐵的手藝,於是在主家——王家的扶持下,經營起了寧遠城裏最大的一家打鐵鋪,一方面為主家賺錢經營,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養家餬口。
這一次,跟着他一起被張國淦擄來的那個壯碩漢子,卻是他的長子王煅。
另外那兩個小工,卻是一對親兄弟,是王守堂做主收留的遼東難民孤兒,從小就在王記打鐵鋪里長大,卻沒有名字,只知本姓劉。
其中大的那個,王守堂便喚他作劉大,那小的,王守堂便喚他作劉二。
當時劉大、劉二護主心切,跟張國淦等人幹了起來,隨後就被潘文茂的手下人一擁而上,不分青紅皂白地給裹挾到了船上,遭了這個無妄之災。
當下,楊振也不跟他們多說,只說請他們暫時跟在營中聽用,將來戰事結束,給以金銀酬謝,然後就聽憑他們離去。
那老者父子見為首的楊振這麼說,心下稍稍安定了些,連忙千恩萬謝着將楊振交代的事情答應了下來。
就在楊振與那對鐵匠父子見面說話的時間裏,袁進的船隊可沒有閒着。
徐昌永、祖克勇麾下的輕騎兵、重騎兵都先後乘坐着小船,登上了沙洲,現在則正在組織麾下的士卒,想辦法讓他們的戰馬上岸呢!
這一路上,戰馬倒是一匹沒少,由於在海上的時間並不長,所戰馬的狀態也不錯,生病的也沒有。
但是,眼下到了地方,下船卻是個問題。
楊振等人來得早,可也顧不上給他們提前搭建碼頭,現在只能讓徐昌永和祖克勇自己組織人手,緊鑼密鼓地在夜色下開工了。
楊振早在船上的時候就交代過了,夜裏登陸,夜色再黑,行動再困難,也不允許點火,不能打火把。
徐昌永和祖克勇也知道打火把的危險性,所以誰也沒敢違反規定,都是摸着黑,砍伐樹木,搶建水上棧橋和平台。
好在徐昌永和他麾下的三百蒙古兵,已經有了在寧遠河口搭建棧橋和建議碼頭的經驗,如今干起活來,倒也忙而不亂,頗有章法。
清冷的月光之下,祖克勇領着手下砍伐樹木,徐昌永和他的手下搭建棧橋,各自分管一攤兒,忙得是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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