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陣之上,楊振的叫喊聲並沒有傳開多遠,李祿根本就聽不見,但是他的做法卻引起了城下李祿的注意。
眼看着不大的月城之中已經雲集了越來越多的滿韃子,李祿憑直覺也知道時機到了,當即傳令月城邊上的擲彈兵引爆月城內遍佈的萬人敵。
很快,潘喜、張天寶、王余祐手拿火把,奔馳而去,沿着月城將幾處預留的引火點全部點燃。
這時身披重甲手持骨朵的鰲拜,已經衝到月城的土圍子柵欄旁邊,掄起手中的骨朵,就將擋在面前的木柵欄打得四分五裂。
張天寶負責的點火處,就在鰲拜的面前不遠,點燃之後噌噌冒煙的導火索,引起了鰲拜的注意。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直覺告訴他,他們所身處其中的月城,乃是一處精心設計的陷阱。
因此,眼見得那根導火索噌噌噌地冒着煙火直奔自己而來,眼見得土圍子柵欄對面不遠處,一個明軍把總手拿火把不懷好意地看着他,他頓時驚慌失措地大叫道:
「撤退!撤退!撤退——」
鰲拜的叫喊沒起任何作用,不光是正在月城中奮戰的滿韃子馬步軍精銳聽不見他的叫喊,就是聽見了他的叫喊也來不及了。
因為鰲拜話音未落,一場劇烈的爆炸就開始了,而鰲拜喊出的「撤退」二字,也成為了他生前喊出的最後兩個字。
鰲拜所在的位置,正是月城之中埋設的最靠邊上的一顆萬人敵所在之地,而且這顆萬人敵就在他的腳下。
最後一聲撤退喊出之後,他整個人就被炸飛了。
鰲拜身上披着三層重甲,能夠讓他阻擋箭矢,甚至能讓他扛住鉛彈,但是卻無法讓他在腳下的萬人敵爆炸之中逃出生天。
劇烈的爆炸聲響過,剎那間殘肢斷臂漫天飛舞,血雨腥風處處飄散。
鰲拜腰部以下全部被炸飛,上身披裹着的三層重甲,倒是保住了他腰身以上的部分沒有炸碎。
但是等他從天上,再落到月城外的地上之時,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張天寶站在土圍子柵欄的外面不遠處,不僅近距離目睹了鰲拜被炸飛到天上的過程,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只剩下上半身的鰲拜,落在他的面前。
這個張天寶,原本也是在滄州運河兩岸刀頭上舔血混飯吃的狠角色,可是自從來了山海關外的松山城,來到了松山總兵官楊振麾下的征東營,他才赫然發現,他以前打打殺殺的那點事兒,根本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比如眼前這個修羅地獄一般的場面,就是他。
鰲拜的上半截子身體,飛過月城木柵欄,像一麻袋沙子一樣,撲通一聲,掉落在他的面前,將他整個人都給嚇傻了,一時瞪大了眼,張着嘴,滿臉驚恐,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真正把他嚇住的,並不是鰲拜的那半截子屍首,而是發生在月城裏面的連環大爆炸。
跟着嚴省三投了楊振以後,他就被作為擲彈兵編入到了李祿的麾下,當上擲彈兵把總到現在,投過的飛將軍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他對火器,對爆炸,已經不陌生了,可是眼前這種大爆炸場面,卻是他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西牆內破口處月城中的大爆炸,就像是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一樣,剎那間地動山搖,無數的人馬在爆炸中被掀起、被炸飛。
大爆炸停歇以後,張天寶的耳朵久久處在轟鳴之中,聽不見任何聲音,但見現場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旁邊的土圍子以及土圍子上粗重的原木柵欄,也被衝擊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許多原本趴在土圍子上隔着柵欄,往月城沖放槍擲彈的先遣營將士,也被強大的氣浪掀翻在地,震得口鼻出血。
大爆炸將月城中間地帶的整個地面炸出了一個巨坑,原來地面上擁擠的人馬,也已經變成了一堆堆層層疊疊的血肉殘肢。
光天化日之下,炸翻的土石原木與人馬殘肢混雜在一起,讓你分不清什麼是血肉,什麼是土石。
張天寶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個時候,就看見先前與自己一樣埋伏在月城外圍的自軍人馬,已經呼喊着翻過了圍欄,沖入了月城。
眼見自軍的弟兄們如此,身為把總官的張天寶也立刻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長刀,跟着人群翻過圍欄,衝進月城,將地上哀嚎着慘叫着的滿韃子馬步軍補刀殺死。
楊振站在城頭之上,目睹了這一切,心中暢快無比。
月城中發生的大爆炸,炸得整個西城地動山搖,楊振站在城頭之上,也直接感受到了它的威力,他被瞬間晃動的城牆摔了一個跟頭。
大爆炸,還將原本已經崩塌的那個西牆缺口兩側又震塌了一段,使得破口更大了。
但是缺口新崩塌的牆體,卻將當時正在湧入的滿韃子人馬砸在了下面,並將後續的人馬阻擋在了城外。
這就給了張臣、李祿他們一個機會,可以指揮着手下的火槍兵、擲彈兵衝進月城,補刀殺死那些未被炸死的滿韃子前軍。
與此同時,缺口處被堵,滿韃子攻城受阻滯留城下,也給了守衛在城頭上的金士俊一個快意報仇的機會。
除了之前佈設在城外地面上的萬人敵,被金士俊手下的擲彈兵們,用火箭一個接一個引爆之外,堆積在城頭的大量飛將軍和萬人敵,也被他手下的擲彈兵一個接一個點燃了投擲到城下擁擠的滿韃子人群之中。
「父親大人,孩兒今天給你報仇了!小弟,哥哥今天給你報仇了!」
金士俊的雙臂,早已經沉重麻木快要抬不起來了,但是像這樣每喊一句,他就再聚集一膀子力氣,將分量十足的鑄鐵萬人敵點燃了投擲出去。
而他的每一次投擲,都能帶來一次劇烈的爆炸,而每一次劇烈的爆炸,都收割走一片滿韃子的生命。
金士俊所部擲彈兵給滿韃子攻城人馬造成的殺傷,令夏成德所部人馬眼紅不已。
那些弓弩手們紛紛丟棄了手頭的弓弩,自發地加入了擲彈兵的隊伍,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撿拾了地上的飛將軍手榴彈,學着擲彈兵的樣子,點燃了往下投擲。
他們手裏的弓弩,面對滿韃子攻城步甲身披的棉甲,雖然不能說毫無意義,但是造成的殺傷卻極其有限。
除非射出的箭矢正中敵人的頭面部要害,要不然的話,根本就射不穿滿韃子披掛的多層棉甲,對敵人根本造不成有效的殺傷。
但是手榴彈卻不同了,它能在人群中爆炸,濺射飛舞的彈片一打就是一大片。
即使身穿多層棉甲,也抵不住就在頭頂或者腳下炸開的彈片。
最重要的是,投擲飛將軍,可比張弓射箭輕鬆多了,而且動作簡單,並不需要如同弓箭手那樣長期訓練。
當此之際,失去了重炮以後,夏成德部的將士沒有了強有力的守城利器,眼見着先遣營的飛將軍和萬人敵十分有效,根本不需要楊振動員,就漸漸加入了擲彈兵的行列。
最後,連夏成德自己都跑到了楊振的身邊,從楊振身後,撿拾那些備好的飛將軍,點燃了以後,往城下奮力投擲。
然後看着飛將軍落在城下正在彎弓搭箭的滿韃子群中如同預料那般炸開,將滿韃子炸翻一片,高興地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都督,都督,先遣營這些利器真是不錯,咱們有了這些利器,滿韃子來得再多,咱們也無需害怕了!哈哈哈哈——」
夏成德狀極暢快,想來是因為他看到了守住城池的希望。
這次一旦守住了城池,不光是楊振即將飛黃騰達,就是他也差不多可以再進一步了。
楊振見他話裏有話,便對他說道:「如果你部願意改編,我可以叫協理營務處按照先遣營的標準,定期供應你部飛將軍等彈藥。」
「那敢情好啊!此正卑職所願,不敢請耳!」
夏成德聽見楊振的話,連忙答應了,一邊哈哈笑着,一邊撿了更多的飛將軍,然後躲在城垛子的後面,趁着城下箭雨拋射的空檔,點燃了投擲出去。
今日夏成德守衛的西城被滿韃子的重炮擊垮,讓他的心情一度陷入了自打守衛松山以來的最低點。
但是西牆內月城中的大爆炸,卻讓他立刻轉憂為喜。
那個月城就像是一個屠宰場一樣,僅此一次,就已屠宰了差不多兩三千的滿韃子了,滿韃子還有多少人馬生生往裏填呢?
火器的力量真不是人力可以匹敵的了。
而楊振所部對於火器的運用,更是讓他覺得出神入化,讓他對守住松山前所未有地信心倍增。
此時此刻,雖然滿韃子仍在無休無止的冒着城頭的槍林彈雨和城下打出去的衝天炮開花彈的爆炸,往城牆破口處猛衝,可是夏成德卻沒來由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
因為他知道,此刻雲集攻城滿韃子馬步軍披甲,即便是突入缺口,進入城內,他們也只不過是換個地方被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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