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你們這些混賬奴才,你們這群廢物點心,你們打的是什麼仗,你們就是這麼報效你們主子爺的嗎?!」
滿韃子和碩睿親王多爾袞本人,並沒有跟着他帶來的大軍南下松山城西,而是駐留在了錦州城以東、小凌河以北的大營裏面。
類似這樣的咆哮聲,在小凌河以北的這個滿韃子大營裏面,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從中午時分抵達這個營地開始,直到過了未時,整整兩個時辰,滿韃子和碩睿親王多爾袞一改從前高冷、睿智、寡言、沉穩的樣子,對着松錦前線的鑲黃旗、鑲白旗高官們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多爾袞是在十月初七日的夜裏,得知自己的弟弟多鐸在東官溝兵敗被俘這個消息的。
當時的他,又驚,又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那一封從盛京城轉來的緊急軍報。
滿洲鑲黃旗、鑲白旗以及旗下眾多漢軍一起出兵,累計兩萬多人,外加五十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怎麼可能會兵敗呢?
自己的弟弟多鐸,是一個什麼脾氣,多爾袞這個做哥哥的,當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多鐸的確喜歡冒險,的確喜歡事事靠前指揮,甚至的確有一些輕率自負、膽大妄為,但是,以滿洲鑲白旗旗下先汗遺留的十個滿蒙牛錄的戰力,難得還不足以保護他的周全嗎?!
他們到底是遇上了什麼樣的對手,遇上了什麼樣的埋伏,才會把幾乎是穩贏的仗給打成了這個樣子啊!
在挾仇帶恨率軍前來的路上,素以聰明睿智而著稱的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對此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讓他更加沒有料到的是,當他率軍抵達松錦軍前,到了小凌河以北的清軍大營以後,他得到第一個消息,就讓他更是火冒三丈。
本來他的同母弟多鐸兵敗被俘,就已經夠讓他感到震驚,夠讓他感到意外的了,但是等他到了松錦軍前一看,形勢發展變化之快,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葉克書、兩黃旗漢軍固山額真馬光遠兩人,不是在小凌河以南督軍圍攻松山,而是已經吃了敗仗,退縮到了小凌河以北的大營堅守待援。
自打多爾袞十幾歲披甲從征以來,何曾見到過這樣的情況?
尤其是當他在大營里見到肅親王豪格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時候,他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多爾袞自從得知多鐸兵敗被俘之後,心裏面就一直窩着一股子怒火,到了這個時候,瞬間就歇斯底里地發作了出來。
那些有資格陪他到豪格的大帳里探視豪格情況的鑲黃旗、鑲白旗將高官們,立刻就倒了大霉,當下便被怒氣沖沖的多爾袞、阿濟格兩兄弟好一通鞭打。
盛怒之下的多爾袞是見人就打,包括原本並不歸他管領的鑲黃旗高官顯貴們,比如鑲黃旗滿洲固山額真葉克書、巴牙喇纛章京鰲拜,兩黃旗漢軍固山額真馬光遠等人,也挨了揍。
其中最倒霉的,當然是馬光遠馬光暉兄弟,他們頭上臉上脖子上被豪格鞭打的舊傷剛剛結痂,現在又被多爾袞劈頭蓋臉一頓鞭打,舊傷之上增加了更多血淋淋的新傷。
至於怒氣沖沖的阿濟格,倒是沒敢對鑲黃旗的高官顯貴們動手,而是專揀那些鑲白旗漢軍將領們出手,直把跪在地上請罪的鑲白旗漢軍梅勒章京英俄爾岱、甲喇章京石天柱、甲喇章京金玉和三個打得滿臉是血。
然而,面對睿親王多爾袞和武英郡王阿濟格的鞭打怒罵,這些所謂的鑲黃旗高官和鑲白旗漢軍高官們,只能受着。
因為在滿清國里,尤其是在滿洲八旗旗下,真正稱得上主子爺的,也只有奴兒哈赤的那些子孫們。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八旗高官顯貴,不管是女真各部出身,還是蒙古各部出身,或者是新舊漢軍出身,在奴兒哈赤的子孫們面前,都是奴才。
莫說眼前松錦軍前的形勢,的確叫他們抬不起頭來了,就算是毫無理由,如果睿親王多爾袞或者武英郡王阿濟格要打罵他們,他們也只有受着的份兒。
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委屈不委屈,多爾袞、阿濟格這樣的人物才不會去理會呢。
事實上,多鐸在東官溝兵敗被俘,要說誰有責任的話,除了豫郡王多鐸自己有責任之外,恐怕就是肅親王豪格了。
至於說肅親王豪格自己在紅衣大炮炸膛事故里身負重傷,又能怪得了誰呢?
當時,豪格氣急敗壞地親臨重炮陣地,親自指揮鑲黃旗漢軍重炮轟擊松山城的城頭,才挨過打不久的馬光遠、馬光暉兄弟,敢上去阻撓嗎?
可是這兩個人身份貴重,現在一個被俘了,另一個又重傷昏迷,雖然眼下還沒咽氣,但是看樣子八成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哪個敢推卸責任?
這個時候,他們自己就是再委屈,也只能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硬生生受着了。
好在睿親王多爾袞經過了一番歇斯底里的發作之後,最終還是恢復了他一貫的冷靜,並沒有怒而興兵,派軍直接強攻松山城,而是派了正白旗滿洲固山額真阿山等人,率領旗下主力阿禮哈超哈,過了小凌河,先圍了松山城。
他從遼陽率軍出發的時候,只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兵敗被俘,人被關押到了松山城中,而肅親王豪格正率領大軍兵臨松山城下。
等他到了松錦軍前卻發現,形勢又發生了重大變化,肅親王豪格指揮攻城失利,不僅麾下大軍傷亡慘重,而且豪格本人身負重傷,昏迷不醒,整支軍隊群龍無首,士氣低落。
而且,多爾袞率軍抵達小凌河北岸大營之前,鑲黃旗滿洲固山額真葉克書就已經派了人馬緊急趕赴盛京,去向黃台吉報告最新軍情去了。
至於黃台吉得到最新的前線軍情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或者會做出什麼樣的決策,多爾袞不敢確定。
所以,在黃台吉的最新旨意抵達之前,多爾袞決心先圍了松山城再說,最終如何打,還是要先看看黃台吉的旨意再說。
對多爾袞來說,多鐸、圖爾格、伊爾登這些人,畢竟被關在了這個松山城裏,讓他多少有點投鼠忌器。
圖爾格、伊爾登、金維城這些人的死活,多爾袞當然毫不在乎,可是那個與他感情最篤的親弟弟多鐸的死活,他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一旦把這個多鐸的死活放在心上,怎麼攻打松山城就成了一個有點棘手的問題了。
當日下午,就在多爾袞一邊暴跳如雷地大罵着葉克書、馬光遠、英俄爾岱等人,一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黃台吉最新旨意的同時,松山城裏的楊振也沒有閒着。
聽說滿韃子正白旗大軍進抵松山城附近紮營圍城的消息之後,楊振立刻召集起城中各部將領,再一次登上了松山西門城頭,一邊觀望兵勢,一邊商議對策。
此時夕陽西下,餘暉未盡,但見松山城西,原來豪格率軍紮營的郊野之上,人如潮水馬如龍,旗幟林立,連營成片,聲勢比前幾日豪格率軍圍城的時候更加浩大。
「沒想到,沒想到,滿韃子竟然來得這麼快,看這個勢頭,接下來又是一場大戰,一場惡戰啊!」
打退了滿韃子的上一次進攻之後,松山城內的各部將領皆暗自鬆了一口氣。
一來松山城防堅固,經受住了上一次的考驗,二來滿韃子剛在城下受挫,怎麼也得過一陣子再來進攻吧。
然而,僅僅只是一天半後,滿韃子的另一支大軍,就又兵臨城下了。
楊朝進、張得貴、呂品奇、張臣、李祿,還有方光琛,跟着楊振來到西門瓮城之上,看着城西數里外的郊野之上白衣白甲的滿韃子大軍雲集,個個臉色凝重,憂心忡忡。
跟在楊振一邊的總兵府諮議方光琛輕嘆着說出的這句話,立刻引得在場眾人紛紛跟着點頭。
跟在楊振另一邊的監軍內臣楊朝進,聽了方光琛這話,一邊點着頭,一邊滿臉憂色地對着楊振說道:
「咱家看滿韃子來勢洶洶,較之前數日,更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都督心中,可有應對之法,可有固守致勝之策?」
說到這裏,楊朝進可能是擔心楊振對自己有所誤會,於是立刻指着不遠處新修補過的城牆,補充說道:
「畢竟松山西城的這處外牆,已經垮塌過一次了,一旦滿韃子再用重炮轟擊,新修的這處,恐怕仍舊扛不了多久啊!
「咱家看滿韃子這次兵勢不小,若是都督需要援兵,咱家身為監軍,自是全力支持,可以派人到寧遠請援,甚至到山海關去向洪督師求援!
「同時,咱們可以順便,將滿韃子那個十王爺多鐸,還有那些個固山額真、梅勒章京等人物,押送離城,先保住先前的戰果!都督,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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