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一點聲音都沒有。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於休休聽說,霍仲南醒着的時候,整天整夜不睡覺,除了跟她發消息,就是等她從睡夢中醒過來,再跟她發消息——或者,在他漸漸喪失的記憶里尋找那個他要發去消息的人。
為了他的身體,醫生不得不使用鎮定,強迫他睡眠。
在這裏,醫護人員都知道了,這個英俊多金的盛天總裁是一個抑鬱症患者。
只是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進醫院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還要好些,越治療越抑鬱?雖然這不是精神專科醫院,但不至於把病人治出抑鬱症來吧?
於休休有一種強烈的第六感,
這一切,與杜紅鵑那天來找霍仲南的事情有關。
可惜,沒有人能告訴她,他們聊了什麼。
病床前放着幾個乾淨的水杯。於休休走過去,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灌了半杯,干啞的嗓子終於好受了些。
她坐下來,看着安靜的霍仲南,
「大魔王,你真的是個惡魔。」她翻開着手機里的聊天記錄,「昨天發消息還在逗我呢,今天就裝不熟,是吧?你看,你給我發的最後一條信息是——」
她說不下去了。
屏幕上清楚地寫着他的話。
南院大魔王:「我媳婦兒真棒?」
南院大魔王:「我哪天對你不好不膩?」
南院大魔王:「只是哥哥嗎?」
南院大魔王:「老公?」
看着。
看着。
於休休手指僵硬,聲音裏帶出一絲笑,「看到沒有?等你醒過來,我把這些信息全都砸你臉上,看你認不認。」
「你今天晚上吃的什麼呀?」得不到回答,於休休倒也不急,慢慢地和他聊起天來,「我今天吃的飛機餐,實在是太一言難盡了。我想去劉嬸家吃柴火雞,煮火鍋了。哥哥,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去煮火鍋,好不好?」
於休休把手伸進他的被窩,握住他的手。
「你手真大。」她感慨了一下,「霍仲南,是不是因為那個杜阿姨說了什麼,讓你想到了爸爸媽媽,心情不好,這才加重了病情?」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有什麼事,你不能告訴我嗎?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小太陽嗎?我可以開解你的呀?」
「其實過去的事情,咱們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我們能擁有的,只有現在和將來呀——」於休休默了片刻,又垂下頭去,將額頭抵着他的手背。
「對不起,我不該勸你。我這麼說,也挺自私的。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沒有經歷過你的經歷,不該勸你看開一切。」
「但是——」久久,她又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氣,「你怎麼可以偷懶呢?選擇遺忘雖然是個忘記痛苦的好辦法,但是,你真的捨得忘記我嗎?」
霍仲南安安靜靜。
此時的他,是最佳聽眾。
不論說什麼,他都靜靜地聽着,
不一定入耳,卻讓於休休在傾訴時,把心裏的鬱氣化去,有了重新振作的勇氣。
「沒事的,沒事的。就算你忘了也沒有關係。我這麼好看這麼善良這麼優秀,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一定會讓你重新愛上我的。」
於休休深呼一口氣。
看着他,看着這個可能再也不會認識她的他。
苦澀從心裏升起,沖入鼻腔,讓她酸了起來。
酸透了!
酸得鼻腔堵塞。
她站起來,低頭湊近他,吻他的額頭,吻他的臉,吻他的鼻子,慢慢移到他的唇,似乎為了幫他找回被他遺忘的過去,她吻的很專心,很深情……
直到嘴裏嘗到苦味兒。
眼淚不聽話的落下來——
落在他的臉上,滑到他的唇上,
又浸到她的心底。
~
鍾霖一直站在她的背後,看着她近乎忘情的行為——
他沒有打斷她,一直等待着,等着她無力地趴在他身上,默默掉淚,再也親不下去。
「休休。」
鍾霖聲音沙啞,攥緊了自己的手。
「你出來,我們聊聊。」
認識這麼久了,鍾霖又是霍仲南身邊的人,對於休休來說,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朋友,她信任他,正如信任霍仲南。
可是,在近一個小時的談話中,無論於休休怎麼追問,他都不肯告訴於休休,杜紅鵑對霍仲南說了什麼,霍仲南的病情為什麼惡化得這麼快。
「當時我和你一樣,被請退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於休休看不到破綻,也無法把責任怪罪到他的身上——畢竟他是霍仲南的人,就算知道,沒有霍仲南的首肯,他也不會告訴她。
於休休有些自苦,「他這些日子是不是很難過?」
鍾霖搖頭,「因為有你,他很開心。」
於休休皺皺眉,「開心,真的開心嗎?」
鍾霖點點頭,「因為你而開心,也因為你而脆弱。」
這句話很難理解,至少於休休覺得自己不能完全理解,她看着鍾霖的表情,期待能從他的眼裏看出些什麼,結果,只有失望。
鍾霖苦笑,「你別這麼看我了。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是對的。我只是一個拿着他的工資替他做事的人,我的責任就是忠於他。」
於休休勾勾唇,「所以,你現在的決定是什麼?」
鍾霖無奈地搓了搓額頭,「我把他資料發給國外的同學了,請那邊的專家看看。醫院這邊也在討論手術方案。我們按醫生說的來,擇優方案進行。」
於休休蒼白的臉,有瞬間的失神。
「如果他還是不肯手術怎麼辦?哪怕失去了記憶,仍然堅持不肯簽字,誰能奈何得了他?」
鍾霖看着她,目光微微深邃:「這個字,其實你可以簽。」
於休休嗯了一聲,有點不明白。
鍾霖拿出那個有霍仲南簽名的本子。
那是他寫給於休休的,但是於休休走的時候沒有帶走。哪怕上面關乎着一筆巨額的財富,她仍然只把它當成一個玩笑,從沒有放在心裏。
但是此刻不一樣。
「如果霍先生真的喪失了部分記憶,那麼,這個將是最有力的憑證。」
鍾霖翻開本子,上面有一行清楚顯目的字。
「於休休是我家屬。一切事宜,由她決斷。——霍仲南。」
於休休微微眯眼。
那天他寫這個的時候,她還在笑,覺得這是一個玩笑,甚至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這個東西會有一天賦予法律意義,派上用場。
鍾霖看着她眼裏浮起的淚意。
「他的情況,不能再拖了。你儘快做出決定。」
這個決定不好做,醫生已經為她分析過了,手術的風險,對二十三歲的於休休來說,太過沉重,沉重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原來做他的家屬並沒有那麼容易。
當他輕輕鬆鬆寫下「家屬」那一行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是把他的命一併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於休休抱着筆記本,突然失聲痛哭。
……
這個夜晚實在漫長。
於休休在病房裏坐到凌晨三點,仍然沒有辦法入睡。一直熬到天亮,她看了看時間,拉開窗簾。
霍仲南還沒有醒。
藥物強大的力量,支配着他的睡眠。
於休休走出去,掩上房門,後背靠在牆上,讓牆體支撐了她的勇氣,然後,撥通於大壯的電話。
「爸爸。」
叫出於大壯的瞬間,她淚水就忍不住了。
親人的力量,讓她聲音哽咽。
「我現在必須要做出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一個霍仲南本人並不情願,而我不得不做的決定。」
於大壯昨晚終於和苗芮「同房」,雖然地板上硬了點,褥子也有點薄,睡一晚上起來,腰酸背疼,但是整個人仍然神清氣爽。
但是在聽到閨女帶着哭腔的聲音時,他的心立馬一沉。
「什麼情況?你說清楚一點。」
於休休把霍仲南的病情,還有和醫生、鍾霖的對話,以及大家商量的結果,全部都告訴了於大壯。
「爸爸,他會恨我嗎?」
「不會。」於大壯斬釘截鐵的告訴她,「如果他死了,不可能恨你。如果他好了,更不可能恨你。如果他忘了你,也想不起來恨你。」
於休休:「……」
於大壯說:「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怎麼對他是最好的,你就怎麼做,我的建議,是聽醫生的。」
其實於休休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她太年輕。
二十三歲的年紀,經歷的風雨還太少。
她極需要有一個人,肯定她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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