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海聽得帳外一陣翅膀撲楞的聲音,掀開帳門,一隻灰色的信鴿輕盈地落於掌上。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熟練地取下信鴿腳上的竹筒,倒出裏面的紙卷,就着帳內的燈火看了起來。
看着看着,他的雙眉漸漸皺了起來,臉色愈見凝重。
燒掉紙卷之後,他負手在帳內踱起了方步,昏暗的身影投到帳篷上,顯得格外孤獨。
他很清楚,象自己這種人,雖外表從容,內心強大,但註定是孤獨的。
真正的名士,並不在意是否有大好的前途,他們都胸懷天下,以天下蒼生為己念。
拯社稷於將傾,救黎民於水火,這才是他們的抱負。
但,總得有合適的人,值得他們耗盡心力去輔佐,才行。
一旦選定了主子,他們便要為之殫精竭慮,苦心謀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三國的諸葛武侯便是典型的例子,也是諸多名士的榜樣。
在他看來,康王趙構是大宋皇室中唯一血性未泯的親王,所以他早已選定了康王殿下作為追隨的對象。
他寫給曹輔的書信中,不僅提議康王任兵馬大元帥,還提到了讓聖上自裁以謝天下,只是,曹輔在奏章中故意刪去了第二條。他知道,曹輔是為了保護他,同時提高聖上採納建議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因為宰相何栗的反對,最終也還是不了了之。
通過這件事,汪若海的心裏更加清楚,以聖上的脾性,不會輕易給康王實權,何栗的反對不過是給他搭個台階。
若不是金兵逼迫過甚,而且康王殿下已經先斬後奏履元帥之職,估計欽宗還不會下詔。
汪若海原先的設計,就是打上幾仗,恢復宋軍士氣,為康王殿下聚攏人氣,把兵權牢牢控制在手裏,再聯合曹輔等人逼迫欽宗退位。
得知金人慾裹挾聖上北上的消息之後,他覺得更加有利於康王殿下順利上位,畢竟以兵謀變等同於造反,故而就勢修訂了計劃,甚至主動讓出了黃河浮橋的控制權。
沒想到,一場大勝竟直接造成了金人心生退意,把聖上留下來了。
聖上率眾臣回城了,這可不是好消息。
打亂了他的計劃倒是無所謂,諸葛武侯也做不到算盡人心。
最關鍵的是,給康王的上位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聖上和那幫重臣的脾性,他早已看透,完全不再報任何幻想。金人既退,眼前的危機解除了,後面的事情用腳丫都能算的到。
第一件事應該就是收康王的兵權,停止對金作戰。都議和了,還打什麼打?浪費錢財是小事,惹惱了金人就麻煩了。
這樣一來,抗金的大好形勢,重創金兵的大好機會,都會徹底葬送!歷史將會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直到大宋走向滅亡!
接下來,朝廷就會騰出手來,大肆搜刮民財,以滿足金人的要求,傾一國之力,填金人的之壑!
汪若海的拳頭漸漸握緊,氣息也逐漸沉重。
不!
我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無非是重新回到原來的計劃上來而已。
汪若海的軍帳就在趙構的中軍大帳旁邊。
他的背影在軍帳上一會兒變長一會兒又變短,正好被出帳噓噓的趙構看到,猜到汪若海遇到了難題,便主動走了進去。
「見過大帥!」
汪若海瞥見趙構進來,連忙躬身行禮。
「你我二人就不用這麼客氣了!」趙構擺擺手,頗為關心地問道「怎麼?軍師踱來踱去,似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兒?」
汪若海自是不會對趙構隱瞞,便將欽宗被金兵放回的消息告訴了他。
趙構心裏一愣,臥草,又不按原來的套路來了?
他又不傻,對汪若海的計劃多少猜到了些,甚至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沒想到事到臨頭又生變故。
「軍師在為這事兒發愁?」
「說愁也愁,說不愁也不愁,」汪若海哂然一笑,說道「無非是不想落人口實罷了,如果大帥不在意,就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趙構心想,我特麼有什麼好擔心的?歷史上謀朝篡位的還少嗎?就拿宋朝來說,宋太祖能做初一,宋太宗能做十五,我不過做三十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說了,確定穿越了之後,自己的目標就是要作一代明君,帶領大宋走向輝煌,這時候慫了?怎麼可能嘛!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史書還不是勝利者書寫的?穿越人士的厚臉皮那可是優良傳統。
「既以天下為念,又何需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他笑着說道「軍師,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目標是好的,過程麼,不重要!」
「大帥高見,微臣懂了。」汪若海微微一笑,僅有的一點糾結也煙消雲散,對趙構的認識又多了一分。
是啊,自己還沒有康王殿下悟得更透,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兩人相視而笑,在這個年代,這麼說就等於是敞開心扉了。
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說得太直白。
兩人正值情意濃濃之時,斥候突然來報「大帥,軍師,金將完顏婁室率兩萬人已到了黃河南岸浮橋,派兵約三千人正在過浮橋。」
趙構笑道「既然事情有變,那倒不能讓他們這麼順當地回去了,真當我大宋好欺負嗎?」
他現在對自己麾下將士的戰力極有信心,歇了一個多時辰,想必宗澤、岳飛等人也該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讓大家喊上幾嗓子,一鼓作氣再干一架。
汪若海也是這個意思,和趙構商議了幾句便召集軍中將領開會,佈置任務。
再說說金兵這邊。
完顏婁室率兵急匆匆地趕到了黃河南岸,竟發現宋軍根本無人守衛,不禁有一種全力出拳卻打空了的感覺。
「哇呀呀,氣死我也!」
他感到難以理解,如此重要的浮橋重地,怎麼能不派重兵守衛呢?
「難道,都撤到北岸去了?不能吧?」
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他冷靜地吩咐道「莫離正,你率三千人過浮橋到北岸看看,如無異常,燃火把示意。」
完顏婁室撥給莫離正的人馬,正是之前的南岸守衛。主將歡脫品已斬,麾下人馬交給了莫離正統領,對他算是不獎不懲。
莫離正一踏上浮橋,便發現了異常。
原先的浮橋因為敗軍的搶渡,踏翻了很多橋板,現在竟全部恢復原樣了!
「將軍,這浮橋,象是被宋軍修過。」
莫離正的話讓完顏婁室一怔這又是什麼招數?沒人防守倒也罷了,還把浮橋給修好了!
但不管怎麼懷疑,斥候沒有探到宋軍有什麼埋伏,他也沒理由在原地候着。
「修好了,你就過去探探再說。」
「遵命!」
莫離正一頭霧水地率兵往北岸去了,婁室將軍都搞不清楚狀況,他更不行。
原本,汪若海的確是打算讓出一條路,讓金兵順利過河,然後再跟在後面真真假假打幾場,到了兩國交界地,便擁康王登基,開創一片新天地。
這一改主意,莫離正就倒了霉了。
宗澤得了汪若海的授意,率兵遠遠地臥於雪地,任由金兵先頭部隊過河。
莫離正回到熟悉的黃河北岸,發現營地也是空的,空到連營地邊上的木樁都被拔走了,若不是知道營地的位置,簡直都看不出來曾經是軍營了。
看來,宋軍真是撤了,還撤得這麼徹底。
大軍過了河守着北岸不就好了?反正他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浮橋。
完顏婁室的軍令,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讓他信服了,宋軍真要想伏擊,幹嘛還要把浮橋修好?殘破些不是更好?
在這種想法的支持下,他派出幾名士兵繞着營地轉了幾圈,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回到浮橋處打起火把衝着南岸繞了幾個圈報平安。
事實上,他若是派人再往前探個裏把路,就有可能看到埋伏的宋軍。
完顏婁室雖然仍沒想明白宋軍為什麼修好了浮橋又撤了,但副帥交給他的任務便是駐兵於浮橋兩岸,保護大軍北上的關鍵通道。
他眼見對岸火把繞起了圈子,便揮手下令「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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