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娘娘還讓去聖母宮一趟,這個也要趁早過去。』
心底如此盤算着,李長壽身形自地脈中鑽出,收起太極圖留下的陰陽二氣,悄然進入小瓊峰複合大陣,朝密室而去。
道祖親自交代的任務,他仔細分析了三個月,最後得出了一個很有用的結論。
【空想無用】。
那個層次的鬥爭,甚至已經超過了聖人博弈。
自己了解的信息太過片面,也只是聽到道祖講述當年之事,貿然參與其中,會發生什麼誰都不能確定。
盤古殘存意志的化身,總覺得會是個大坑。
道祖看似是將『殺』或者『護』的選擇權交到了他手中,實際上已做出了具有傾向性的選擇——求穩。
李長壽輕嘆了聲。
若是連這一點自己都沒想到,那這麼多年洪荒也是白混了。
壞消息是,自己現在成了道祖手中一把刀。
好消息是,道祖在用得到自己的時候,會適度地保全自己。
自己要做的,是如何在最短時間內變得更強,最少也要擁有『混沌海生存』的實力,創造一條後路。
世上很多事本來是沒有後路的,但穩的次數多了,也就有了後路。
李長壽思考了三個月,最後所做出的決斷,其實回到了原點——
死命抱緊太清老師大腿!
今後的行動,都要圍繞在太清老師身周!
只因李長壽發現,道祖似乎對自家聖人老師有一份忌憚。
把道祖告訴自己的訊息,進行一定程度的『去感情傾向』還原,能得出一個什麼故事?
【上古時,曾爆發過一場不為人知的競爭,雙方分別為『洪荒婦女之友浪前輩』與『遠古時代大贏家鴻鈞道祖』。
競爭的目的,是誰先以力證道、抵達盤古神的層次。
暫不管浪前輩是否真的發瘋了,浪前輩定然動用了從遠古至上古積攢下的無數儲備,在這條路上,搶在了道祖之前;
道祖出於具體不詳的目的,假定就是為了護衛洪荒,與天道聯手,強行鎮壓浪前輩,並直接抹殺掉浪前輩的一切存在痕跡。
與浪前輩有關之人,除卻女媧娘娘已成聖天道動不得之外,其他死的死沒的沒,只有姮娥遺忘了部分記憶,沉睡萬年後醒來……】
這裏面最大的疑點,是鴻鈞道祖有沒有在這件事上說謊。
李長壽個人比較傾向於,道祖說的就是實情。
畢竟,像他這般從地球老家飄來的生靈,思想一個比一個複雜……
從這個角度去分析,那盤古神的意志殘念,必然與浪前輩沒有任何關聯;不然鴻鈞道祖絕不會讓他,這個有可能放浪前輩一馬的『後穩』出手。
三個月的時間,根據有限的訊息分析出這些,李長壽不知薅掉了多少根頭髮。
幸好,此時他已找到了解決之法!
告老師!
老老實實跪在密室中供奉的太清畫像前,李長壽呼喊一聲:「弟子請老師賜下寶塔。」
畫像出現淡淡的太清道韻,塔爺的靈念在李長壽心底響起,隨之就憑空落下,砸在了李長壽頭頂。
塔爺的靈念說的是:「咋的,要去三仙島找金斗妹妹了?」
李長壽卻道:「塔爺,暫時有正事……我與塔爺這般靈覺聯絡,是否會被天道監察?」
塔爺呵呵一笑。
「什麼是先天靈寶啊?
先天靈寶那就是先天道而生,咱本就是天地間第一股玄黃母氣凝成的塔,被老爺灌注了成聖功德,雖說品階不是至寶,但咱也有萬法不侵之功效。
天道想探查咱們的交流,除非是在凌霄寶殿或是紫霄宮!」
「那就好,塔爺你幫我轉述些話給老師。」
李長壽斟酌一番言辭,心底對玄黃塔『絮叨』了一陣,將玄黃塔捧到了太清畫像之前。
「老師!弟子歸還寶塔!」
太情畫像的一角輕輕晃動,乾坤出現淺淺的漩渦,玄黃塔丟下一句抱怨就消失不見。
「忙活半天,就讓本塔做這事?」
李長壽淡定一笑,這也是擴展洪荒先天靈寶就業新思路嘛。
真·加密傳信!
李長壽等了一陣,道心泛起輕微波瀾,太清道韻降臨而下,凝成了一行六個大字:
【遵祖命,有為師。】
老師的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李長壽低頭拜了一拜,點上了三炷香,這才退出此間密室,心底着實輕鬆了不少。
等道祖老爺通知自己,自己就去找那東西出手,不管是殺還是放,老師自會全程關注。
安全感終於回升了一丟丟。
他現在實力太低,聖人博弈都只能在邊緣瘋狂試探,更別說是道祖的算計了。
道祖可直接讀心?
其實不然。
只有在天道之力、劫運之力侵染自己內心時,道祖才有可能獲知自己的想法;紫霄宮中道祖那句有些嚇人的反問,應該是推斷出的。
李長壽本是想去見一見靈娥,傳授給她一些道法,但『煙遁』出了密室,心底就泛起了重重感悟。
於是坐去了老位置搖椅,閉目凝神、細細品味,瞬間陷入了悟道之中。
這次去紫霄宮,當真是積累了大筆的『素材』。
一縷縷道心感悟就如溪流般,在靈台各處流淌而過,填補着李長壽尚未圓滿凝實的道韻。
李長壽留出了一部分心神,開始思考有關天道之事。
想要讓均衡之道大圓滿,就繞不開對天道的感悟。
天道的存在本身就是玄之又玄、妙中之妙,大道交織、盤古意志共鳴。
此時天道的組成,已算是十分清晰了。
眾生意志與大道共鳴,形成的天道本身,這是第一部分,天道主體。
曾經與自己有過面對面對峙的天道意志、大劫化身,這是第二部分,也可以看做是天道主體的分支,但比較特殊。
擁有『超限管理權』的鴻鈞道祖,這是其三。
從遠古至今自行演化、即將成為類生靈體的盤古殘存意志,這是其四。
自己的均衡大道,要去干預、影響的,就是第一部分。
漸漸的,李長壽浸入大道之中、遁入兩忘之境,身周飄起一縷縷玄妙晦澀的道韻,長發時不時被靈氣掀動……
半個月後,丹房之外一聲炸響,小瓊峰都顫了幾顫,各處大陣光芒亂閃,但又極快地安靜了下去。
「嗯?」
湖邊草屋中,靈娥被這般動靜驚醒,放下手中的玉符,光着腳丫跑出屋門,看向了丹房方向。
師兄又把丹爐搞炸了嗎?
靈娥眨眨眼,眼底滿是擔心,光腳踩上一朵白雲,持着過陣玉符,匆匆朝丹房而去。
但她剛飛出百丈,突然感覺自己頭頂的『小籠包』被人輕輕戳了下,耳旁聽到了熟悉的笑聲:
「怎麼喜歡上了這般打扮?」
靈娥下意識向前邁出兩步,靈巧地轉身看向身後,卻見自家師兄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白雲邊緣。
這……
仙識完全察覺不到師兄的存在!
好吧,跟師兄的實力差距越來越大了。
靈娥頓時有點小失落。
李長壽近距離打量着眼前的小天仙,她穿着一身綢面白底的簡單短裙,短裙上下繪着淺藍色小花,髮型還是兩隻『素丸子』,俏皮可愛度直接拉滿。
靈娥嘻嘻笑了聲,紅着小臉兒、踮起腳尖兒,在雲上轉了一圈。
「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李長壽摸着下巴認真點評,「就是少了幾分成熟穩重,太孩子氣了些。」
靈娥有些不滿地抱怨着:
「臭師兄,夸就好了呀,還要提意見!本師妹這是充分發揮自身優勢,跟雲霄姐姐的感覺儘量區分開。」
李長壽不由笑眯了眼,向前邁出半步,抬手扭着靈娥臉蛋。
嘖,這熟悉的柔滑觸感。
「認真修行,金仙劫誰都躲不過去,想長生不老就必須面對,這才是你現在要花費精力之處!」
靈娥俏臉一紅,抬手捂着被捏的臉蛋,鼓了鼓嘴角。
李長壽轉過身去,一步邁出,身形宛若青煙消散,再次凝聚已是在湖邊柳樹下,點出兩隻蒲團,淡定地入座。
「過來吧,為兄今日為你講金仙之道。
仙盟之事,以後你不必多操勞,我近期已有了足夠的精力,會親自盯着他們。
敖乙、靈珠子距離金仙劫已是不遠,你可莫要懈怠了,被他們落下太遠。」
「嗯!」
靈娥頗為認真地點點頭,腳尖一點飄飛而下,拉了拉蒲團、挨着自己師兄坐下,眼底泛起了幾分鬥志。
李長壽吐了口清氣,開講太清無為長生道;
朵朵青蓮的虛影在他嘴邊凝成,落在靈娥身周盤旋。
講道過程中,李長壽目光注視着小湖對岸的那座『人造峰頭』,心底也泛起了少許與講道無關的念頭。
此前為了給伶俐做合適的衣物,讓靈娥費盡了心思。
稍後自己還要去兜率宮拜見老君,看看小戮神槍是否煉製完成,到時也可拜請老君為熊伶俐做一套大小如意的衣物。
嗯,楊戩的三尖兩刃槍也要提上日程了,估計也是要麻煩老君。
『降服神蛟直接化作神兵』這種事,也就忽悠忽悠凡人。
但凡有點『仙理知識』的都知道,那必然是神兵先化作了三頭神蛟;神蛟與楊戩激戰的過程,就是楊戩馴服這把神兵的過程。
仔細想想,有他這般操心各處事務的弟子,老君也是不得安生。
……
玉泉山,玉鼎真人洞府。
李長壽為靈娥講道時,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黃龍真人,正與一位稀客,在洞府中的石桌上相聚飲酒。
前兩年剛經歷了一次『圓滿』歷練的楊戩,此刻正在後山與靈珠子切磋戰技。
楊戩上次歷練,最終得了一滴共工祖巫本源精血;
時至今日,他雖未能將精血完全煉化,實力卻已是不容小覷,不用靈珠子再特意想讓。
這也讓修行了這麼久的靈珠子,心底多少有些鬱悶,近來不斷強化自己肉身的修行。
楊嬋坐在不遠處的樹杈上,小臉紅撲撲的、不斷晃動着腳丫,心情似是頗為不錯。
目睹此景的十二金仙仙首廣成子,發出一聲感慨:
「兩位師侄當真不錯,假以時日,必是咱們闡教的頂樑柱。」
玉鼎真人低聲道:「大師兄謬讚了。」
太乙真人卻是嗤的一笑,言道:「實力不實力的另談,我這寶貝徒兒可是被長庚師弟格外器重。」
最近開始蓄鬍子嘗試新造型的黃龍真人,聞言不由扶須大笑。
「師弟你玩笑了,長庚師弟器重靈珠子與否,也無關靈珠子師侄修行嘛。」
「不不,」太乙真人端着酒樽連連搖頭,「若非如此,大師兄今日怎麼會找來此地?」
廣成子在旁含笑不語。
黃龍真人尷尬一笑,又問:
「大師兄,紫霄宮中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老師回來後,就命咱們不要亂去南洲走動?」
「唉,」廣成子笑意收斂,嘆道,「當日情形,也是一言難盡。
此事莫要多問,那關係到道門安穩,關係到三教安寧。
封神大劫之事已漸漸明朗,天庭為主導,天庭玉帝師叔與長庚師弟是最為關鍵的兩個人物。
今日為兄來此,便是想請你們三個與長庚相熟的,去長庚那裏探探口風。」
玉鼎真人略微皺眉,沉聲道:「恐怕無用。」
「不錯,」太乙真人撇了下嘴,「大師兄你莫不是想,讓咱們去跟雲霄仙子爭長庚?」
廣成子沉吟幾聲,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須得慎重以待,莫要兒戲之言。」
黃龍問:「可如此一來,咱們豈不是利用了與長庚之間的交情,長庚何等聰明……」
「所以說,只是去探探口風。」
廣成子溫聲道:「並非是強迫長庚在兩教之間做出取捨,而是要長庚知曉,若是長庚後面要針對西方教,咱們闡教也可適度出手。」
太乙真人挑了挑眉,「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廣成子目中划過幾分複雜的神色,「你們自是不知,為兄在紫霄宮見到了什麼?」
黃龍真人湊前問:「見到了什麼?我們幾個絕不會外泄。」
「見到了……」
廣成子本是想開口,又想到了老師的叮囑,隨之輕笑了聲。
「唉,最意外的,便是見到了長庚的……小半屁股蛋兒。」
就聽噗的一聲,太乙真人一口仙釀噴了玉鼎真人滿臉,黃龍真人雙目瞪圓,一陣震驚無言。
廣成子輕笑了幾聲,簡單描述了下道祖痛打李長庚的畫面,三位真人表情異常精彩。
而同樣的故事,在不同的人口中講出來,總是有不同的效果。
同一時刻的三仙島上,截教內外門八大弟子近乎齊聚。
多寶道人坐在涼亭主位中,也在講相同的故事,但比廣成子繪聲繪色的多。
「……你們猜怎麼着?
師祖手中紫霄天罰鞭一甩,長庚頓時被打飛三丈多高,而後就見電光閃爍、雷霆齊綻,將長庚打的浮空無法落下。
那場面!
嗬!天罰之力無比銳利,雷霆炸裂之聲不絕於耳!
你們當這是師祖看長庚不順眼?」
左側坐着的瓊霄、碧霄、龜靈聖母齊齊點頭,右側坐着的雲霄、金靈聖母、趙公明滿是關切。
多寶道人得意一笑,雙手對着側上方拱了拱,喘一口氣繼續道:
「非也,非也!
道祖這是在對西方教言說,長庚才是他器重的親徒孫。
那天罰之鞭雖嚇人,卻只是徒有威勢,那紫霄神雷動靜雖大,但每一下,都是朝着長庚肉最多的臀部落下。
這是什麼?
這不是擺明了,凡俗之中有人族兒孫調皮搗蛋,被家中老人抓住一頓打嗎?
什麼是親近?這就是親近!
而且師祖絕非隨意而為,是料定了長庚怕麻煩、擅推諉的性子,先將長庚制服、摔在面前無法動彈,再拿出那天書封神榜、打神鞭,手一抖就落在長庚手中,定下了封神大劫主事之人。
旁邊那西方教二聖人還喊……老師,我們西方貧瘠!
師祖瞥了他們一眼,就差直接說一句『你們搞了這麼多年也沒見西方興盛,中看不中用』。
當然,師祖照顧西方教兩位聖人老爺的麵皮,笑着說,咱年紀大了,手有點抖,看來此物與長庚有緣。
那是說完就走,毫不逗留,就這般,定下了長庚主持封神大劫的名義。」
多寶道人長長地呼了口氣,側旁幾個師弟師妹接連稱善,對這般結果自是頗為歡喜。
隨後,多寶道人看向那端莊秀雅的雲霄仙子,笑道:
「為兄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為了問一句……
師妹,你準備何時去見長庚啊?」
雲霄秀眉輕皺,正色道:「我與他不過數十年未見,為何要着急相見?」
多寶道人頓時語塞,兩隻略圓潤的手掌擺了幾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這不是、那個,你難道就不想他嗎?」
雲霄俏臉飛過少許紅暈,站起身來、別過身去,下意識就要辯駁幾句,但她正視本心、體會真性,不由輕輕抿起薄唇,輕聲道:
「我……自是想與他多見。
只不過如今大劫降臨,他主持大劫之事,見了之後又怕他有所偏倚,誤了自身。」
「師妹此言差矣!」
多寶道人站起身來,笑道:「大劫是大劫,道侶之事是道侶之事,這本就不可混為一談。
師妹你找不到由頭去找長庚,為兄幫你備好了!
給!」
言說中,多寶道人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一把三寸長的袖珍仙劍,遞給了雲霄仙子。
「老師此前,曾於混沌海中尋到過一處寶地,那裏有長庚的大機緣,老師的陷仙劍可帶你們過去。
此時紫霄宮商議封神之事剛過,咱們跟闡教也不可能直接打起來,西方教更是不敢出頭,這時去取來此寶正好合適。
關鍵是,你們可以趁着這機會,好好獨處一番。
混沌海中,可沒天道監察,聖人老爺都尋不到你們所在,也無法用至寶窺探……」
多寶道人看雲霄有些猶豫,趁熱打鐵道:
「莫忘了,咱們截教的教義,截取一線生機。
總是空等,可得不來什麼。
大劫就在明日,誰都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何事,這萬一……師妹你莫非是想留下遺憾?」
雲霄仙子輕輕皺眉,慢慢握緊了那枚玉符與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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