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公國,聖阿歷克塞行省,毒蕨之柱。
貝拉四足着地,在地上飛速奔行着。
是的,她並非是人類,而是一頭狼人。
她的脊柱並非是人類形狀,而是狼的形狀。她的四肢在肘關節和膝關節處畸化成獸爪,灰白色的絨毛生長在四足上。
她同樣呈現灰白色的短髮,讓身着白色皮甲的她在雪地中十分不易被人發現。
她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即使是在雪地中,也可以達到每小時八十公里以上。而地面上突起的石頭、料峭的懸崖,還有那些長滿了墨綠色蕨類植物的破碎石柱,完全無法給她的奔跑帶來任何麻煩。
但她那暗金色的瞳孔中,卻滿是恐懼——
「就剩你一個了,叛逃者。」
一個冷漠空洞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帶有重重的回音。
貝拉身上的毛髮瞬間炸開。
她不假思索的改變了自己原本的移動方向,兩三下便躥上了一處**米高的料峭岩柱。
她的銀質項圈與此同時閃耀起璀璨的光華。
無數黑色的符文,從銀質的項圈中流出,在她的臉上、鎖骨上形成了猙獰的戰紋。
而隨着咒紋的浮現,她的身形突然變得輕盈。
貝拉毫不猶豫,從攀滿毒蕨的岩柱頂端凌空一躍——她的獸足接觸到空氣,便泛起如同水波般的漣漪。而她的速度反而再度暴增兩倍有餘。
肉眼可見的風,在她身後形成披風般的浪潮。風裹挾着她的身體,讓她能夠在空中無聲的自由移動。
這是「風行者」才能做到的事。
但就在這時……
天空卻極快的黑了下來。
那是烏雲。
烏雲遮蔽陽光的速度,遠快於貝拉踏在空中的疾行。
在貝拉面前,呼嘯着的狂風瞬間成型,裹挾着地上的積雪化為一道通天的暴風雪之牆,把她圈禁在風眼中。
貝拉有些恐懼的抬頭望去。
只見在烏雲之下,一個身形矮小的白袍少女正懸浮於空。
她冰藍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感情,半睜着的雙眼中滿浸神明般的冷漠。
那及腰的柔順長發,已經並不像孩童時期一樣,是那無害的黑色。在血脈力量的催化下,它已經變成了末端略微泛藍的銀白色。
她穿着白色的、紗裙一般的長袍,頭上則是鏤空的銀色冠冕。纖細而修長的脖頸上、赤着的腳踝處,都有着細密的銀色鱗片浮現在皮膚上。
貝拉當然知道這是誰。
瑪利亞·凜冬——這個國家的公主。凜冬大公唯一的女兒。
同時也是凜冬公國超凡機關「冬之手」如今的最高統治者。
十七歲時便已晉級黃金的……怪物。
——逃不掉了。
絕境之下,貝拉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聲。
她的身體快速的膨脹着,很快化為兩米多高的巨狼,人立而起。
她沒有絲毫怯意,對着「風暴之女」亮出了尖銳的爪牙。
但她的下一件事——卻是直接扯斷了自己的舌頭。
面對一位黃金階的敕令巫師,她沒有控制住自己身體的信心。
面對她近乎徒勞的反抗,瑪利亞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她甚至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那並非是傲慢或是蔑視,而是純然的無視。
「不想說啊……也罷。」
瑪利亞低聲說道:「那你就【自殺】吧。」
她那清冷的聲音中,帶有詛咒般的魔力。
只見貝拉的右手毫無預兆、閃電般探出,將自己的心臟瞬間掏了出來。
瑪利亞看着貝拉的瞳孔漸漸失去色彩、身體漸漸從空中墜落,才沉默着微微仰起頭來。
下一刻,她的身體瞬間崩解成無數雪花,融入於周圍呼嘯狂卷的冰風暴中。
風暴在空中淹沒貝拉的屍體——它瞬間掛滿了寒霜,先於落雪一步落在了積雪中。隨後那漸漸平息下來的風暴,才裹着積雪重新落下,將它就地掩埋。
在凜冬公國,每一處厚重的積雪中,都可能埋着超凡者的屍體。
一陣風暴吹過,瑪利亞的身體不知何時在貝拉之前站立着的柱子上浮現出來。
她從懷中抽出一張純白色的玉石卡片——在原本空無一物的卡片上,不知何時已然佈滿了字跡。
她仔細的看着來自瓦西里·曼寧的信,身後飄蕩着的長髮漸漸落下。
鏡中人……嗎。
默默念着新神的名諱,瑪利亞的瞳孔中毫無波動。
米開朗基羅成功了啊。
那這就說明……沒有真理之書,一樣可以晉升為神。
只要成為神……
她的瞳孔深邃而悠遠。
在她所望着的盡頭,凜冬公國的極北處……那裏被稱為人類文明的盡頭。
實質化的夢魘,無窮無盡的灰霧……還有曾被灰霧吞沒的亡靈們。
——只要成為神,就可以自如踏足於入灰霧之中了。
「安南……」
她閉着眼,低聲喃喃道。
那充滿無數負面情緒的心靈中,難得的產生了片刻的寧靜。
「不錯的消息。」
消化了一下這個好消息,瑪利亞冷淡的回覆道:「準備回國吧,瓦西里。
「十天後,會有一艘蓋着藍色帆布的貨船抵達凍水港。你可以乘船離開。」
隨後,她將這條消息發送了出去。
但很快,它上面又出現了新的回覆。
那並非是她所熟悉的「收到」。
而是關於她失蹤了一年有餘的親弟弟的情報——
「……安南,在諾亞?」
這是好消息。
安南沒有失蹤,也沒有被腐夫所殺……
但很快,她心中又被強烈的躁動、焦慮和多疑所充滿:
安南也成為了超凡者,這就罷了。
關鍵的問題是……他,怎麼回國呢?
如果諾亞那邊知道安南被困在自己的國境內,是否會強迫他做什麼事?是否會囚禁他?是否會折磨他?是否會關押安南向凜冬換取利益?是否會拷問他換取情報?腐夫是否會追殺過去?老祖母能找到安南嗎?
她平靜的心緒瞬間被打亂,無數種令她顫抖、讓她不安的可能性不斷在她心底浮現。
「安南……安南安南安南安南安南安南……」
她低聲喃喃着、反覆的念道。
終於,瑪利亞從她心底不斷浮現的躁動情緒中掙脫出來。
——不管如何。
這件事於情於理都得跟父親說一聲。
……要、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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