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和玩家們預料的有些相同,但也有些不同……
安南並沒有將腐夫想辦法倒過來、來一個地球上投把祂摔到地上——這對腐夫來說毫無意義。
腐夫之前能從既定的死亡中脫身,安南就不能賭他這次不能再用同樣的手法復活。
而且這種程度的攻擊,對一位無限接近神明的偉大存在能有多少效果,安南依然持懷疑太多……
腐夫也對此沒有什麼緊張感。
即使安南突然使出了如此精湛的負能量衝擊,讓他有些意外——祂完全沒做相應的對策。不過這對祂也造不成什麼特別有意義的傷害,除了那股劇痛讓人有些難忍之外……畢竟神是免疫即死傷害的。
只是得好好想想,現在該進行什麼循環的轉化才能脫身……
但祂卻不擔心安南將自己繼續往上擊飛。
這個世界的天空……並沒有那麼高。
安南如果繼續向上飛,很快就會超過諾亞王國的結界高度,暴露在灰霧中——到了那時,反而是腐夫要想辦法抓住安南、不要讓他逃走了。
等安南的賢者之石失效,暴露在灰霧中的他就會很快失控死亡。
而身為神明的他,卻可以在灰霧中生存相當長的時間。
——如同把人拖到毒圈之外一樣。
腐夫完全無需殺死安南,就可以直接撿走安南身上掉落的真理殘頁。而這是安南自己作死發起的攻擊……無論是銀爵士還是老祖母找上門來,腐夫都能有藉口去應對。
祂們拿不到證據,是不可能直接對腐夫出手、破壞協議的。
為了節約力量維持結界,幾乎是最為古老的、至少來自第一紀之前的十二位正神,雖然力量遠勝於比祂們年輕的偽神們,卻沒有那麼自由能夠隨意出手。
偽神沒有支撐結界的義務……如同不需要忙於工作和學習的人,他們在網上的戰鬥力就顯得格外強大一樣。
所以面對安南突如其來的攻擊,腐夫沒有任何抵抗、也沒有掙脫。
無論安南是把祂往前推——因此殺死幾條街的人、或是把祂往上推,直到離開結界或是安南自己停止法術,腐夫都不會主動的逃脫。
除非安南直接把祂往地上頂,腐夫才會考慮要不要再冒險使用一次自我煉成……
——但是,安南也猜到了腐夫的思路。
在腐夫幾乎毫無抵抗的,被安南頂着往上飛的時候,安南就已經猜到了腐夫的目的。
所以,安南的計劃也早就變了——
安南學着從卡芙妮那裏看到的捆綁技術。
有些勉強的控制着自己身上探出來的諸多銀灰色的光之觸手,逐漸纏繞到腐夫身上。
安南並不精通擒抱,也不了解關節技。他也無法確認,究竟怎樣才能真正控制住腐夫的肢體……
——但有句話叫大力出奇蹟。
安南將全身上下探出的三十餘枚觸手,毫不保留的全部纏向了腐夫。尤其重點是將祂的每根手指完全纏住、還有兩根把他的嘴巴堵住。
這並非是為了控制住腐夫的行動。
而是在如今安南失去確切的距離感之後,能夠通過光之觸手傳遞而來的觸覺,來確認腐夫所在的位置和他的細微動作——
安南撤銷了心念如雨的維持。
即便如此,天空中的細雨也沒有立刻終止……它依然在稀稀落落的下着,只是安南失去了那股感應能力。
但這也無所謂。
他已經用那些觸手,確認了腐夫的具體位置。
緊接着便是——
安南眼底閃過一道銀灰色的光痕。
而在腐夫身後,一道厚厚的氣牆無聲無息的浮現出來。
那是失速之牆!
腐夫整個人都深深陷入到了失速之牆內部。
他向上飛行的速度被瞬間極大的降低了。
可如脈衝一般、以安南一陣陣向外擴散的灰色光流,卻仍舊在把腐夫不斷向上頂着。
他們兩個就這樣,以奇異的姿態高懸於空。
如同時間凝滯了一般——
「——臥槽,不是里蓮華,是替身使者!」
「——我卡了?」
「——對,你卡了。」
「——他們在我們看不到的世界裏可能正在歐拉歐拉……」
「——有說一一,我覺得觸手版安南比刺蝟版要帥啊。」
「——瞎說,明明是刺蝟版的帥啊!」
「——光劍帥不帥?三十多把光劍豈不是絕地plus?」
「——這明明是劍骨頭覺醒起源了吧……」
安南沒能維持太久。
腐夫深陷於失速之牆中,手指被安南的觸手鎖住,光是移動就要花費極大的力氣……再加上那永不止息的、逐漸讓祂的皮肉破碎開綻的負能量風暴,祂開始漸漸變得焦躁了起來。
腐夫乾脆用失速之牆作為自己身後的支點,一把拽住安南的光之觸手、以極緩慢而堅定的速度轉動手腕,想要將安南拖向自己。
祂終於真正受傷了!
這無疑是讓安南振奮的事實。
可安南還沒有被拖的太過靠近,就感覺到腐夫身上浸出的鮮血,傳來一股極為濃烈的柑橘混雜着檸檬的香氣。
這股香氣讓安南眼前的腐夫,速度突然變得緩慢了。
——不,這不是錯覺。
這股香氣,的確極大的增幅了安南的感知能力……安南打開自己的面板,便看到自己的感知屬性正在以每秒上升一點的可怕速度、飛快向上提升。
可很快安南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眼前的世界變得越發緩慢、甚至逐漸變得靜止。
最終,安南眼前的整個世界都陷入到了近乎完全的靜止之中。他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安南就連移動自己的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他必須用盡全力、持續發力才能讓這個無比笨拙的動作顯得連貫。否則他心中「抬起手指」的這個念頭,只會存在一瞬便消弭無蹤。
……這是什麼?
黃金體驗還是超人藥?
安南的思維變得非常清晰、異常活躍。
可在他眼前,整個世界都是完全靜止的……
——這就是腐夫的保命底牌?
安南終於意識到了,腐夫的戰鬥思路。
祂與骸骨公近乎完全相反。
祂不相信「恐懼」、「鉗制」、「絕望」的威懾力……而是用人們心中的欲求來控制人。
祂以真正的永生與重生誘惑凡人,而非是以死亡威脅人;祂用讓人睏倦、令人放鬆的芳香讓人疲憊,而非是用惡臭讓人眩暈;祂用溫暖曖昧的觸摸和輕撫遮蔽人的感知,而非是用劇痛。
即使這些祂都能做到,可腐夫更願意順着人的本欲而行……
如同這種——加速思維的能力。
過猶不及。
它依然可以成為毒藥。
在安南想清楚了一切之後,外面的世界卻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他只能憑藉着自己最後的意志力——通過漫長的、持續性的意念控制,艱難的取消了自己的光之觸手、光之劍,以及「拒斥生者」。
維持着失速之牆,安南在漫長而無止境的世界中,極為緩慢、極為緩慢的向下自由墜落着。
而安南只是瞪大眼睛,凝視着腐夫。
他在心中一邊又一邊的勾勒出腐夫的樣子,將其牢記於心。
隨後安南又在腦中分析了幾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所有決策。
之後——
安南將自己的意志完全沉浸於體內,感受着「真理階」的力量,以及要素究竟是如何從靈魂中燃燒、迸發出來的……
安南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但當他猛然醒來的時候,卻仿佛經歷了一場極為漫長的夢境一般。
安南的意識模模糊糊的甦醒時,聽到了銀爵士那響亮而絲毫不刺耳的開朗聲音。
「……你輸了,腐夫。鏡與時鐘之神誕生了,你停手吧。」
「但我們的合同依然要履行,因為我剛剛沒有阻攔你,所以你的信徒歸我了——你不會想賴賬吧?」
「……自然不會。」
腐夫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
安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觸覺和時間感覺都恢復了正常。
應該是銀爵士的治療。
而此時,銀爵士正雙手抱着自己——腐夫則站在祂身前。
腐夫也死死的凝視着安南,如同要將他記住一般。
安南絲毫不客氣的回瞪一眼。
——我也記住你了,死太監。
雖然安南感受不到焦躁、孤獨和恐懼,因此沒有在那個世界中徹底瘋狂……但那永恆般凝滯的世界依然讓他記憶猶新。
自從安南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腐夫是真正意義上的將安南打疼了的第一個人。
也是讓安南重新靜下心來……
意識到並非感受不到負面情緒、體驗不到痛覺就可以無所顧忌行事的……第一任導師。
隨着最後一聲嘹亮的嬰兒哭啼聲響起。
作為「鏡像」的腐夫,身體突然凝滯、整個人破碎瓦解。
因為「鏡」之座,今日以後不再空無一人——
過去的、老死的凡人米開朗基羅·布奧納羅,
如今的、出生的新神米歇爾·諾特達姆。
祂即使尚未出生,也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所以祂在握住權柄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剝奪了腐夫使用鏡像的權限,把祂踢了回去。
銀爵士將安南放下。
無數銀絲從祂的袖口中延伸,瞬間為變回原型的安南織成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袍,並且擋住身後的目光、為安南親自穿上。
「你做的很好,安南。」
銀爵士有些擔憂、又十分自豪的摸了摸他的頭,蹲下來低聲說道:「等之後我再來找你聊……」
說着,銀爵士回過頭來,望着那宅邸。
「我等新生的同僚——」
祂發出了響亮而歡快的聲音:「我們的鏡與時鐘之神!
「——這個世界,該如何稱呼你?」
在極為短暫的停頓後。
一個像是老人又像是嬰兒的怪異聲音,在房中響起:
「鏡中人,」祂說,「從此以後,我就是『鏡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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