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安南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疏遠冷淡,無面詩人微微怔了一下。
隨後祂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帶着鴉面的女孩脫口而出:「你現在已經失去記憶了嗎?」
「……為什麼這麼說?」
安南挑了挑眉頭。
儘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隨口發問道。
他剛剛突然注意到了一個詞。
——【已經】。
仿佛無面詩人並不為自己不記得祂而感到驚訝或是悲傷……只是沒有預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這個時候。
如果這一推測是正確的……
那麼對於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另一種可能」,就有了決定性的證據。
自己或許……並非是在穿越後,就抵達了凍水港的海灘上的。
當前的證據有三。
在「噩夢:白塔」中,瑪利亞無意間提過她的弟弟性格很好,可凜冬家天生就具有冬之心、感受不到快樂;
在「噩夢:偉大狩獵」中,過去的、年齡還很小的安南,卻與自己做出了類似的選擇;
而最關鍵的是……
「真理之書」只有在新的概念已經誕生後,才會開始逐漸顯現。
銀爵士不可能誕生在文明發生「貿易」之前,紅騎士也不可能在「戰爭」發生前誕生。因為讓祂們成就神明的真理之書,在那個時候還尚未出現。
唐璜身上出現真理之書碎片的時間,顯然比安南醒過來的時間要早很多的。
如果說,安南穿越的時間其實要早很多——只是因為某件事而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的記憶。
那麼很多事就能得以解釋了。
但這樣,卻會出現另外一個問題。
五年前鏡中人舉行禁忌儀式、冒險將自己置於死地而後重生登神的原因,就是當時已經沒有新的、空白的真理之書了。
如果真理之書出現的時間,早於「噩夢:白塔」的發生時間,那麼鏡中人似乎沒有冒險的理由……
但面對安南的旁敲側擊,無面詩人卻是沉默的思索了一會。
「我不能告訴你。」
出乎安南的預料,無面詩人最終如此答道:「這是你自己的決定。」
「……我自己的決定?」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安南自己也吃了一驚。
不,等等……
安南突然察覺到了什麼。
他想起來了。
最後一次見到本傑明的時候,他曾經從本傑明那裏得知,在自己身邊殘留有「利維坦的氣息」。
而「利維坦」是神秘女士所豢養的三頭巨大怪物之一。
其地位,應該相當於最高級別的「使者」。
如果這個名字與安南所知的,地球上的那個「利維坦」是同一種東西的話,它應該是一種巨大無比的、生存在海底的海底雌獸。「利維坦」這個名字本身就有「裂縫」、「旋渦」的意思。
僅憑一個名字,和「怪物」的身份進行斷定並不理智,可能會犯先入為主的錯誤。
但考慮到自己登陸時的地形,安南姑且可以認為,這個世界的「利維坦」,的確是生活在海中的。
……那麼,如果之前的安南對自己的「失憶」,是有所準備的呢?
按照安南的行事風格,自己會出現在凍水港,應當便是某種暗示。因為他就算失去記憶,實際上也沒有必要來到諾亞的,更沒有必要首先來到凍水港……腐夫已經離開,老祖母即將醒來。再加上有瑪利亞的庇護,回到凜冬是更方便的選擇。
利維坦既然能把自己送到凍水港,應該也能把他送回凜冬。
除非,凍水港本身就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安南很快聯想到了什麼。
因為凍水港的特殊之處,就只有「噩夢:畫廊」。
畫廊的特殊機制「重演」,是一旦失敗就會失去之前產生的記憶的噩夢機制。
而會產生這個機制的原因,是因為「畫廊」其實並非是完全的、過去發生的事。
噩夢的本質,是夢界資訊以靈魂為基石、在現實中的投影。
而畫廊的特殊之處在於,構成了這個噩夢的靈魂——也就是艾蕾,她在骸骨公的保護下、並沒有真正死去。
艾蕾對於之後的事,依然能獲得新的記憶;其他人進入噩夢後所發生的事,對她來說仍是「正在進行中的現實」。
而不像其他噩夢那樣,是「過去所發生的故事」。
換句話來說……
「……是因為敵人的攻擊嗎?」
安南試探性的發問道。
如果自己真的是失憶……那麼曾經的自己、不讓現在的他得知真相,無非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安南突然有了必須主動捨棄掉大量記憶的需求,同時他又有不能被奪魂巫師翻閱、查看的關鍵記憶,只能選擇「恢復出廠設置」。
比如說記憶被什麼東西所污染;或者為了達成某個目的、滿足某個條件,而必須忘記某件事,回到「無知」的狀態。
當然,也有可能是單純的遭遇了襲擊、或是受到重創唯有這樣才能活命……
而面對安南的詢問,無面詩人不禁發出了有些尖銳的笑聲:「這是不可能的,安南。
「你可能忘掉的東西有些多。我姑且透露些情報,讓你放心吧。
「在諾亞有我、有銀爵士,在地下聯邦有尊敬的兩位女神,在凜冬有老祖母,在聯合王國又有紙姬、石父和雙首歌者,在教國也有那三位正神……如果你說的那個敵人是腐夫,那麼祂還不太配。
「祂太年輕了。祂根本不知道,安南你對於這個世界的價值到底是什麼。」
「……我意味着什麼?」
安南困惑的發問道。
聽無面詩人的說法,好像自己與許多正神都有交流……
但聞言,戴着烏鴉面具的女孩卻是頓了頓,隨即果斷的搖了搖頭:「我可是守密之神。」
「那就只提一下,什麼時候能……」
「我拒絕,拒絕~剩下的全部拒絕~」
不等安南說完,無面詩人便將雙手在面前交叉,大聲胡亂唱着不成調子的歌,蓋過安南的聲音,強行打斷了安南的話。
祂看着安南苦惱的樣子,發出了古怪的笑聲:「我說怎麼紙姬突然跑到諾亞來了……原來是來找你的。你什麼時候想去見祂了,就離開這裏,去街上逛逛吧……紙姬能聞到你的味道,不用你去找祂。」
「……可就算你這麼說……」
我也還是對紙姬沒有任何印象啊。
「哈哈哈哈,別這樣,安南。忘卻不是壞事。知識是有分量的,越是有力的知識就越是沉重。你還沒有負重前行的覺悟……和能力。」
「白銀階也不夠嗎?」
「不要套我的話,我是不會說的。兩位女士也是一樣。但如果你運氣好碰到幸運小姐,祂說不定會多說兩句。」
身形單薄的少女笑眯眯的說着,身體逐漸再度融化成黑泥,聲音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既然確定現在不是敘舊的時機,我就先走咯。
「現在這個時候,諾亞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好地方……不過你既然會選擇到這裏來,應當也是女士的計策。
「女士教導我們,秘密如果說出口,就會失去魔力。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黑色的淤泥發出重重疊疊的尖銳、潮濕的聲音,大笑着融入大地之中:「我會好好看着你的,夥伴——
「——我會好好的把這一切全都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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