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定北王部下所言,定北王二次重傷是因為發現有人傳遞皇城這邊的消息前往外域,之前魏亭裕又查到有他國之人在皇城收集諸多官員的信息,這兩件事難免牽連到一起,前面是魏亭裕督辦,後續自然還是他跟進。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要說那一晚被小草藥翻的八個人,魏亭裕只留下了一個,當即就被投入水牢之中,或許是因為麻藥分量過多的原因,在水牢裏泡了將近二十個時辰才醒過來,連番的審訊下來,收穫不小,一串還在祈朝地方上的探子被抖露了出來,只是關於他們所屬,跟北疆以外的敵國好像沒有關係。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探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其中的真實性,自然需要自己去查證。
宣仁帝一般很少召見魏亭裕,其一是魏亭裕行動不便,其二是魏亭裕隱藏身份,對於他辦事更加的便利,有開平衛在明面上,很難有人會防着他一個「廢人」。
上回魏亭裕針對敦王,宣仁帝一直沒有召見他,直至今日,倒是隨意說了兩句,毫無疑問,在那件事情上,魏亭裕有公報私仇的嫌疑。平陽侯府那點破事兒,宣仁帝心裏也是知道的,或者說,因為魏亭裕的關係,知道得還挺清楚。
儘管知道的人其實不在少數,但平陽侯粉飾得還是挺好,作為平陽侯夫人,那是因為「身體不好」,尋常的時候才讓小妾料理家事,雖然如此,小妾卻也恪守本分,既沒有出門張揚,需要宴客的時候,她通常也只是在幕後安排,不會出現在客人面前。
而今的平陽侯世子也是魏亭裕——不良於行的廢人。
至少在明面上抓不到彈劾他的地方,加上雖然是侯爺,但是手中並無什麼實權,又多少跟順妃敦王有所牽扯,對於平陽侯府的事情,宣仁帝自然就沒過問。
在宣仁帝看來,魏亭裕是因為魏錦程跟敦王是表兄弟關係,才會針對了敦王,事關江北一百多個府的鹽政,茲事體大牽連甚廣,只是處理一個人「殺雞儆猴」,宣仁帝倒是也贊同魏亭裕的做法,即便是沒有私心,選擇敦王也並無錯處,因此宣仁帝在這事兒倒是並未斥責於他,只是讓他日後做事,要知曉分寸。
魏亭裕自然是恭敬的應了。
因為跟魏錦程的私怨,才針對敦王的?當然不是,對付魏錦程,哪能上升到這個高度。
魏亭裕跟小草的關係,除了他身邊的人,外面的人知道的,大概就只有一個靳文杰,魏亭裕想要給小草加一層保護,按照他的計劃,早晚都會在宣仁帝面前提到小草,不過從小草回到聞人家開始,事情就開始有些失控了。
要說魏亭裕的親娘,平陽侯夫人,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媳婦,其他的事情,魏亭裕卻沒有跟她多說,他們彼此之間都是有感情的,但是,大概是母親錯過了兒子的成長,因此,即便是相處,很多時候也是相顧無言,魏亭裕每次去請安,也就僅僅是請安,通常都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不會待太久的時間。
靳文杰身為御前侍衛,今日正好當值,見到魏亭裕從御書房出來,見兩個小太監木輪椅的時候頗為吃力,主動上前搭了把手,他倒是想說點什麼,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只趁着機會,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晚上去找你喝酒啊。」
魏亭裕眼皮都沒抬一下。
離了御書房,外面有文新等着,不用別人再操心。
魏亭裕沒去別的地方,而是去了太醫院,準備找董御醫「好好聊聊」。
太醫院的三個御醫,因為懶怠,已經被宣仁帝嚴懲,甚至連上面的院使跟兩個院判都受到了連坐,其他人也被狠狠的訓誡了一番。
董御醫,正如他自己所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宣仁帝沒將他如何,但是對他的醫術也存了質疑,是不是沒有好好的專研醫術?太醫院是養廢物的地方嗎?
董御醫覺得很冤枉,但是,似乎也沒什麼可反駁的地方,十幾二十年前是什麼水準,現在依舊是什麼水準。他以前沒覺得如何,在看了小草救人之後,才知道,他閉門造成,似乎已經落後人遠矣。
之前想要偷師,後來也覺得自己厚顏無恥,就該恭恭敬敬的求教的,一張老臉算什麼,達者為先,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擺正態度以期精進自己的醫術才是正確的,只不過呢,現在人家姑娘在定北郡王府,那裏現在可不歡迎他,因此在屋裏踱來踱去,長吁短嘆。
魏亭裕在這個時候進屋,完全是不問自入,坐姿依舊端正,只是面無表情,看上去矜貴又疏離,雖然與傳言中不甚相同,但是看上去的確是不怎麼好相處。
對於魏亭裕,這位董御醫自然也是熟悉的,當初魏亭裕斷了腿,也是他給醫治的,不過只醫治到一半,還不是平陽侯府世子的這位,讓他留下後續用藥,就將他給打發了,之後再沒有找他。只不知現在突然找上門,是有什麼事?
魏亭裕沒跟他廢話,文新直接亮了開平衛的令牌。
董御醫嚇得一哆嗦,他是做了什麼,居然讓開平衛找上門?
沒工夫去想督司的人怎麼會以開平衛的名義行事,當然更不會懷疑這令牌是假的,天子腳下,誰敢冒充開平衛,那不是找死嗎?
「說說定北王的事情,從最初到最後,不要有遺漏。」魏亭裕淡聲開口。
原來不是自己的問題,董御醫鬆了一口氣,不過心中也止不住有些心驚肉跳,開平衛查定北王?定北王鎮守北疆,在武將中的地位非常特殊,其他都督時常輪換,不是留在皇城就是在不同的地方,只有定北王,屹立北疆不可動搖,可以說北疆那就等同於他的地盤,他要是想做點什麼……
莫不是要翻天了?
董御醫不敢隱瞞,從遇到定北王的最初開始,巨細無比。
董御醫沒注意到的是,在他說到「定北王沒了氣息,聞人家四姑娘匆忙闖進來」之前,這位魏世子,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甚至有些神遊天外,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後背都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一些。
「聞人四姑娘用未曾見過的方法救活了定北王。」董御醫一句話帶過了救治的過程。
「具體呢?」魏亭裕在他敘述的過程中一直未曾開口,這會兒顯得很是突兀。
董御醫一愣,具體的?具體的關乎到人家姑娘的聲譽,這是能隨便說的嗎?定北郡王府的確跟聞人家關係好,就算聞人家牽扯到其中,但是,人家姑娘僅僅是救人而已,這過程能後牽扯到什麼,有什麼好說的?
要知道在宣仁帝面前,沒被細問,董御醫都是一句話帶過,他還想着有機會跟那姑娘求教呢,若是將事抖出去,壞了她名聲,豈不是結了死仇?估計到時候老太妃會直接弄死他。
董御醫這麼一猶豫,不用他說,魏亭裕就已經知道了,方才就隱隱有所感。
那一瞬間,董御醫感覺壓力倍增,明明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那眼神,宛若欲擇人耳噬的凶獸,又像是狂風暴雨再也無法抑制,下一刻就會降臨,摧毀一切。
董御醫控制不住的腿抖,他只是沒有及時回答而已,便是皇上,也沒這樣翻臉的,被人翻臉最多是無情,你這一翻臉,就是兇殘得要將人給生啖了?
便是文新,也被自家世子爺突然變臉弄得有些莫名,完全不明白是什麼能讓他情緒起伏這麼大,就算是提到了夫人,但是夫人救人那不是很正常嗎?上回在觀音寺,夫人給一個兄弟取箭,世子爺也很正常啊。
「文新,走。」
就在董御醫抵不住快要和盤突出的時候,聽到了魏亭裕的聲音。
文新就要將木輪椅抬出去的時候,魏亭裕又按住扶手,文新停了動作。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相信董御醫是個知曉分寸的人。」
「魏世子放心,下官都知道,一定守口如瓶。」
魏亭裕知道董御醫是誤會他的意思了,不是要對他與開平衛有關的事情保密,而是他沒說出來的東西,不過倒也沒有解釋,看得出來,不是身份足夠的人迫問,董御醫也不會主動提及,而身份夠高的人,也不會去了解一個醫者的救人過程。
魏亭裕曾近親眼見過小草救治一個落水的孩子,就算對方是個女孩子,而且年紀也不大,但是他也依舊吃吃味兒,他的小萱兒的嘴唇,他都還沒碰過呢,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當然,在小草面前,他從來未曾表現出過異樣,不管她做什麼,他都絕對的包容與支持,因為這個,他總能在她臉上看到真切的笑容,也總能從她口中聽到一些在外人眼中絕對驚世駭俗的話,有些時候,她自己未曾發覺,偏偏,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她似乎都是下意識的收斂,魏亭裕享受那種完全被信任的感覺。
看到她開心,似乎什麼都可以不在意了。
但是這一回不同,那是個大男人!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出現在萱兒面前,她的唇,在確認了圓房的日子之後,他也僅僅是碰觸過幾次而已,猶記得初時的緊張,更多的,想要留到洞房花燭夜,可是他根本就沒等到,就出現了變故,他求而不得,哪怕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也小心翼翼的珍視着,不敢褻瀆。
可是現在卻被別的男人碰了!他甚至想過她再嫁人的,嫁了人,不管多親密的事情都會發生,僅僅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讓人受不了,就只能不讓自己去想,可是現在真實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只是因為救人,魏亭裕就完全不能自控了,仿佛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
還是心中滋生的戾氣,恨不得將那定北王剁碎了餵狗。
離開太醫院,魏亭裕壓抑的心緒越來越糟糕,讓文新直接去定北郡王府。
文新一頓,「世子爺,咱們就這樣去?」
「不然你還想怎麼去?」魏亭裕冷冰冰的反問道。
文新默了一瞬,世子爺到底受了什麼刺激,這會兒看着是比暴躁易怒的小公爺還不如。現在明顯情緒不對,不清醒,可能會意氣用事,於是還是盡職盡責的提醒他,「夫人在定北郡王府呢,這萬一直接正面撞上……」
「知道她在定北郡王府。撞上就撞上了,又能如何?」魏亭裕回頭,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又像一團冰,又像一團火,想要將人燒死凍死。
這話居然都說出來了,那當初詐死,三年下來的隱忍,到底都是為了什麼?文新知道自己不聰明,但應該也不至於蠢,現在卻有些懷疑了,畢竟一直都跟在主子身邊,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接將一向沉穩持重,在夫人的事情上都能忍的極致的世子爺,刺激瘋了。
對,在文新眼裏,世子爺這會兒就是瘋了。
「世子爺,您冷靜一點,屬下愚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讓您將所有的籌劃,不管不顧的在這一刻徹底打碎。屬下多嘴,希望您能好好的想想,再作出決定,如果現在不能冷靜,不如我們先緩一緩,找個地方坐坐,如果您依舊決定直接去定北郡王府,那麼屬下二話不說,直接送你過去。」
他們都說文新是榆木疙瘩,但是,在魏亭裕發火的時候,其他人都只能縮着肩膀,一副鵪鶉樣,唯獨文新受到的影響比較小,還能開口說些什麼。
魏亭裕定定的看着文新,文新也安靜的垂着頭與他對視。
魏亭裕到底沒有真瘋,收回目光,連帶的,似乎所有的情緒都被收了回去,似乎又是那個平日裏智珠在握的魏世子,然而,文新又覺得他有那裏不對。
「回侯府,晚上再過去。」
「唯。」
之後,魏亭裕就徹底的安靜下來,安靜到不說一句話,即便是回到了侯府,正面碰到了終於勉強算是恢復了正常的魏錦程,然而,對方假惺惺的見禮,他就跟沒瞧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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