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無人區,某營地。
對外界混亂一無所知的專家團,坐在斜坡上遙望迷宮村的方向,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怎麼等了大半天,到現在還沒動靜。」
「等着他們無功而返吧。」
「這場戲總要演完的,得過這一遍流程。」
……
「咦——你們看天上?」
忽的,有個偏年輕的學者,仰着頭招呼一聲。
眾人抬眼看去。
在迷宮村上空,原本盤旋着好些無人機,那都是凌西澤團隊最新研發的,用來對「機關城現世」進行記錄的。但是,不知從何時起,又多了幾架,型號和款式顯然跟那些不一樣,正跟無頭蒼蠅似的亂飛。
——顯然就不是一批的。
「不就是無人機嗎?」
「失控了麼?」
「搞那麼多無人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無人機現場show——」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
不到一秒,他們就察覺到尖叫聲的出處。
地面在搖晃,動靜劇烈,頗有地動山搖之勢。年老的專家們反應慢,地面一晃,他們一個踉蹌倒地,頓時慌裏慌張的,呼喚聲和求助聲交織在一起,但是,都被轟隆的聲音所湮沒。
他們沒有慌亂太久。
因為,接下來他們的視線就被吸引,緊緊攥住。他們或趴、或坐、或站,全都僵着,仰頭怔怔地看着同一個方向。
「你們看!迷宮村——不,機關城!!」有人喊了一聲。
但,沒幾個人附和。
他們看到了。
專家們看到了;軍人們看到了;技術人員看到了……在這一片天地的所有人,全都見證了一場奇蹟的誕生。
包括——
全世界!
無人機居高臨下地拍攝,最初是迷宮村肉眼可見地移動,每一棟建築都如同一個方格,像是華容道一般。但是,它是自動運行的,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電腦程序,只需啟動就能自動實現。
當所有建築自動散開的時候——
一座城,拔地而起!
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壯觀瑰麗,亦是無法具體描述的震撼激動。
現場那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座龐大的城,他們如同石化,停止呼吸,無法思考——只有眼睛,深深地烙下了這一幕。
各國的直播間裏——
觀看人數飆升,加起來多達十億,然而,在如此龐大的數字下,竟是沒有一條彈幕。
集體保持安靜。
他們都被這難以言喻的畫面所驚住,喪失了一切身體機能,只能呆呆地透過屏幕進行見證。
整整三分鐘。
最後,在全世界都似乎凝固的三分鐘之後,議論在一瞬間飆升到頂峰。
【奇蹟!奇蹟!古老的東方奇蹟!】
【上帝,這是神話吧?!】
【這真的不是合成的視頻嗎?!】
【高清拍攝!震撼我媽!這真的是存在於地球上真實發生的事嗎?!】
【大半夜被女朋友一腳踹醒說讓我看直播,我還以為她瘋了。現在我知道,是我瘋了。】
……
世界網絡,炸了。
*
迷宮村。
在那座城拔地而起之後,凌西澤就收到阮硯的消息。
「天上多出了幾架無人機,不是我們的。現在它連通衛星進行全球直播。」阮硯的聲音很冷靜,完全沒一點「遇上事了」的感覺。
處變不驚。
凌西澤眯眼:「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了。」
「嗯。」
結合先前從孟姬那裏套出的消息來分析,孟姬運送的木盒裏,裝着的應該就是無人機。而,要孟姬在今日向技術人員動手,目的則是為了在無人機進行現場直播的時候,沒有懂行的操作員來抵禦。
不過,
現在范子城的計劃得落空了。
阮硯說:「半個小時前,我這邊的申請得到批准。」
「那就按照原計劃行動。」凌西澤說,「我們將會提供最大的技術支持。」
「嗯。」
阮硯斷了無線電連接。
不到三分鐘,一批軍用無人機從營地飛向天空,在全球網友都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時,這些軍用無人機精準無誤地操作,將那些正在直播的無人機一一擊垮,原本好端端的無人機就此墜樓。
直播間,一個接一個的黑了。
全球網友一臉懵逼,爾後,結合了先前爆料的消息,開始進行思維擴散。
【真的是進行反人類研究嗎?】
【看軍用無人機的操作,這一次直播看起來不像是官方直播的,有點小作坊的意思。怎麼回事,東國官方想要掩蓋這一事實麼?!】
【肯定有貓膩!如果真的光明正大的話,直播的無人機怎麼會被射落?!】
【求官方出聲明,給個說法!】
【我們抵制一切反人類的研究。求官方給個說法。】
【呵,做賊心虛,一看就不正常。要不是有人在這時候進行直播,全世界都會被瞞在鼓裏!】
【幾個小時前的新聞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在這樣堪稱奇蹟的建築里,竟然掩蓋着令人髮指的罪行?!這已經觸犯到人類的底線了!】
……
網上一通批評,風嚮往一側傾倒,由此事件上升到國家,引來了無數的關注。
十分鐘。
這是世界人民團結一心的十分鐘。
但,也就只有十分鐘。
十分鐘後——
一個名為「東國機關城初次面世」的直播間,藉由酷嵐這個遍佈世界的流媒體平台,憑空出現於各國排行榜第一。第一時間吸引了莫大的關注,甚至引起多個地區網絡癱瘓、卡頓。
這一次,直播間覆蓋面更廣、直播視頻清晰度更高,直播可選擇的路線更全面。
甚至——
配了專門的主持人,中央的。
有的抵達現場,剛下車,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介紹;有的則是幕後配音,將聲音跟畫面接軌,兩者契合直播。
但是,這些主持人的存在,無一不在宣告——
老子坦蕩蕩的。
妄加非議的自動閉麥。
國內:
【沃日,各大名嘴一一露面,這是什麼排面啊!】
【qaq不說了,司笙就是神仙姐姐。】
【給你們介紹三個名詞。司笙定律:所有跟司笙掛鈎的事,永遠都是正面積極的好事。司笙反彈:所有在尚未真相大白前對司笙落井下石的,都會遭到司笙的打臉反彈。主角光環:司笙。】
【半個小時前,我還摳着jiojio想,司笙這一次肯定翻車了,結果……對不起,我又天真了。】
【司笙:坐下,常規操作。】
【我國都抵抗不住司笙的主角光環了,好傢夥,她直接衝出國門,走向國際了。qaq這時候跪笙奶奶還來得及嗎?】
【我去,這一波反轉打臉簡直了!你們快去看,國外全都在討論機關城,連地球另一邊都不睡了,半夜爬起來看直播。他們都在稱讚機關城是一項奇蹟般的建築,臥槽臥槽,與有榮焉!】
【有m國的朋友剛剛打電話問我這個事。啊啊啊,我沾到笙美人的光了!我把笙美人的照片發給他看,他直嘆漂亮,問我還有沒有。笙美人的顏值是突破了世界審美的壁壘的!】
……
國外:
【聽東國朋友說,這一個機關城是一個叫司笙的工程師帶領打開的,全世界就她一個人可以打開,因為她就是這項工程的工程師領隊的外孫女。只有她繼承了這一項技術。】
【司笙,我聽說過。她好像是個傳奇,不是真人吧?】
【是真人哦,上半年在我國翻譯上市特別暢銷的《死亡傳說》就是她畫的。】
【漫畫家?我怎麼聽說她是個演員。】
【我怎麼聽說是野外生存專家?】
【她不是個建築師麼?】
【介紹一下,司笙其人,主職演員,兼職漫畫家、野外生存家、機關術師、建築師、慈善家。在東國她被稱之為頂流,前面一年她都在一遍又一遍刷新着東國網友對她的認知。她的老公叫凌西澤,玄方科技的創始人之一,這兩年遍佈全球熱銷的無人機品牌。另外,它還為其他品牌提供技術支持,並不選擇一家獨大,是一個很有良心的企業。】
【難以置信。】
【不可思議。】
【她才26歲,已經獲得了普通名人一生都難易企及的名望!】
【他們一家子都不可思議。老公是企業家,代表作有玄方科技。外公是機關術師,代表作有機關城。兩個弟弟都是學霸,是非常有潛力的機甲大師。】
……
【找遍了所有公開的直播間,都沒找到那個叫司笙的人啊。】
【好想見識一下。】
【她肯定會出現的。現在我們的重點難道不是機關城麼?】
【既然有官方直播,是不是證明機關城的背後,沒有那麼多陰謀?】
……
*
迷宮村,地下。
在劇烈的顛簸和晃蕩中,司風眠從昏睡中醒來。他眯着眼,視野一片昏暗,但周身的陰涼和潮濕,讓他第一時間判斷——這裏是地下。
他手腳都被繩索捆綁。
移動困難。
「醒了?」身側,傳來蕭逆的聲音。嗓音低啞,但很冷靜。
司風眠辨別出聲音,驚喜道:「哥?」
「嗯。」
「范子城呢?」
「不在。」
「你在哪兒啊?」
「你右邊,半米。」蕭逆聽聲辨位,說出位置。
「哥!」
被綁成粽子的司風眠一頭扎過去,腦袋直接撞到蕭逆的胸口,差點沒把蕭逆砸得背過氣去。
蕭逆倒吸口氣,吃力地把他腦袋掰開。
「你沒被綁着啊?」司風眠仰着頭,驚訝地問。
蕭逆道:「剛解開。」
說着,他把司風眠推着坐好,然後摸出一小塊刀片,去割司風眠的繩子。
「你當時昏過去後,假扮唐一的范子城來了。我當時沒有跟他抵抗的力量,所以就被他打昏一起帶過來了。」司風眠說,「中間被斷斷續續餵藥,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過,應該到了姐開啟機關城的時間了吧?」
「開啟了。」蕭逆隔開了一段繩子,道,「剛剛的震動就是。」
「哦。」
司風眠有點失望。
機關城開啟,他們卻被困於此,沒能親眼見證。
爾後,司風眠問:「你醒了很久了嗎?」
「機關城開啟之前。」
「這樣啊。」
「你留了什麼後手?」蕭逆問。
「定位。」司風眠頓了頓,「阮哥在我身上藏了定位,搜不出來的。但他們可以找到我。」
蕭逆「嗯」了聲,說:「知道了。」
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在地下,又發現自己和司風眠被捆綁,心裏大致有了猜測。
——定然是他昏過去時遇到了范子城那撥人。
以司風眠三腳貓的功夫,想要拉上他一起跑,絕無可能。司風眠要跟范子城那撥人硬碰硬的話,留下的或許只會是一具死屍。
但是,司風眠不會丟下他。
所以,司風眠會選擇跟他一起。然後,想辦法給司笙他們留下線索。
「你那裏是不是有機關沒有被搜走?」司風眠活動着手腕,注意到蕭逆手中的刀片,問。
「嗯。」蕭逆道,「你那裏應該也有。」
司笙給他們的機關小道具實在是太隱蔽了。
全身都可以藏。
范子城肯定搜過他們的身,搜刮出一大堆的小道具,但是……很遺憾,他對司笙的了解不夠全面,所以蕭逆和司風眠身上仍有「漏網之魚」。
「我找找。」司風眠嘀咕着說。
他找了一圈,還真找到一些。
其中包括一個只有半根小手指粗細的手電筒。
將手電筒打開,司風眠嘖嘖感慨,「姐這個道具也太好用了。」
可——
當光束照亮嘞周圍的洞之後,司風眠忽然就發不出聲了。
橫在他倆面前的,就是一具死屍。
已經涼透了。
「……」
司風眠咽了口唾沫。
「內訌麼?」司風眠問。
「有可能。」蕭逆緩緩移過去。
雖然有些遲疑,但很快的,他就克服心理障礙,去那具屍體身上找東西。最後翻出來的東西很少,除了一點吃的,一瓶水,別的就一無所獲了,連證明他身份信息的東西都沒有。
他是被一刀刺死的。
命中心臟,一刀斃命。
「喏。」
蕭逆將找到的食物分成兩份,其中一分遞給了司風眠。
「……哦。」
畢竟是從死人身上拿來的食物,司風眠有些抗拒。可是,兩天沒吃飯,他飢腸轆轆的,又渴又餓,為了生存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沒有做多少心理鬥爭,他就閉着眼往嘴裏塞吃的。
「他們人去哪兒了?」司風眠問。想用思考來掩蓋對食物的注意力。
蕭逆說:「機關城開啟,他們應該是想辦法進機關城了。」
「那我們呢?」司風眠撓了撓頭,「我應該是被順帶捎上的,范子城主要是想帶上你。不過,他為什麼要帶上你?」
「……」
蕭逆也沒答案。
想了想,司風眠把在昏倒之前「唐一」說的事,都告訴了蕭逆。說完後,司風眠皺皺眉,「你說他說的有幾分可信?」
喝了口水,蕭逆將礦泉水遞給司風眠,淡聲道:「十分。」
「啊?」
「那個時候,在他眼裏,你估計已經是個死人了。」蕭逆不緊不慢道,「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對一個死人說謊。」
「可他說——」司風眠欲言又止。
「他知道的又不代表事實。」蕭逆咀嚼着壓縮餅乾,咽下,有條不紊地說,「他不直接殺了我們,是我們……準確來說,是我對他有價值。我身上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價值。他衝着這樣的價值留下我,應該是想對此加以研究。如果他真的了解一切,那就沒必要『研究』了。」
「……」
司風眠沒吭聲。
蕭逆說得……確實有道理。
他無法反駁。
「事情分輕重緩急,現在對他而言,應該是去機關城最重要。不過,既然他想留下我,他就不可能只留一個人守在這裏……」蕭逆頓了頓,睇了司風眠一眼,「你吃完緩一緩,恢復點力氣後我們就得找離開的路了。」
「行。」
司風眠點點頭。
他也知道,雖然留下了定位,阮硯那邊不可能放棄他們。但不能把求生的希望全部寄託於別人身上。
可——
手中的食物還沒吃完,二人就聽到了腳步聲。
對視一眼後,司風眠第一時間關了燈。
二人屏息以待。
來的有兩個人,但是,隨着腳步聲靠近,他們倆沒有見到光亮時,心裏頓生一股寒意——
無需藉助光照即可同行,就證明他們有夜間可視設備!
但是,這樣的話他們倆任何動作,都有可能被發現,反擊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吸了口氣,蕭逆眉目一沉,手指摸到靴子上,取下兩枚環扣,往手指上一套,他找准一處裂縫暗下去,機關彈開跳出個尖銳鋒利的凸起。抿了抿唇,蕭逆低聲跟司風眠叮囑,「你用光。」
「好。」
司風眠的神經一瞬間緊繃。
手指勾着那個小手電,他連呼吸都不敢粗重一些。
「三。」
「二。」
「一。」
蕭逆低聲說出最後一個字時,司風眠即刻將手電筒打開,一抹光線掠過那二人,頓時刺得戴着夜視設備的人暈頭轉向。同一時刻,蕭逆在找准他們方向那一瞬,眸色一寒,直接撲跳過去。
他手握拳,狠狠掄向其中一人的臉頰,尖銳的凸起割開那人臉部皮肉,那人慘叫一聲。
沒有理會那個人。在蕭逆感知到司風眠也撲上來那刻,蕭逆就將準頭對準了另一人,跟另一人顫抖起來。
蕭逆和司風眠的衣服正好被司笙改良過,裝飾上有機關,一旦衝擊力過強就會有尖刺反彈。另一人跟蕭逆交手幾個回合,一掌拍在了蕭逆後背的裝飾上,在蕭逆感覺背都被拍斷的一瞬,對方嗷嗷一叫,退開一步。
抓住這個機會,蕭逆大步向前,一連朝對方發動攻擊。
徹底佔領了上風。
與此同時,司風眠的對手因蕭逆第一拳給了下狠的,戰鬥力急驟下降,哪怕司風眠是個小菜雞,憑藉三腳貓的功夫和身上僅存的暗器,硬是把人給揍趴下了。
司風眠和蕭逆不敢放鬆警惕,在把人按下後,第一時間脫了一件外套,撕碎成布條狀,把兩個人牢牢捆綁成粽子。
「呼。」
司風眠跌坐在地上,鬆了口氣。
蕭逆半蹲着,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
他們倆作為一個剛畢業不到一個月的高中生,接二連三遇到的風險和衝突,實在是讓他們有點淡忘以前的身份了。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然而,他們剛歇了幾秒,就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有很多聲音,輕重不一,並且移動速度很快。
司風眠臉色霎時一白。
蕭逆第一時間拽住司風眠的手腕,把他往身後一拽,掩着他的身影,同時側身跟他「噓——」了一聲。
司風眠閉上嘴,儘量保持冷靜,手指緊緊捏着手電筒。
腳步聲愈發逼近。
終於——
在來人即將抵達時,司風眠抬手將手電筒打開,掃向他們。同時,直接往前衝去。
蕭逆眯着眼關注着一切,反應要比司風眠更快一些,在光線掃過的一瞬,蕭逆注意到那些人的着裝,意識到是友軍,趕緊抓住從身側衝出去的司風眠,喊:「不是敵人!」
「啊?」
司風眠一怔。
動作下意識停了下來。
「臥槽,你們倆都解決了?」
「還以為你們倆被解決了呢,嚇得我們趕緊追上來。」
「牛啊,學會反殺了。」
……
來人里響起了調侃聲,稀稀拉拉的,還夾雜着幾分輕鬆愉悅。
然後——
有人開了燈。
光線充斥在狹窄的區域,視野頓時明亮。只是,久未接觸光線的蕭逆和司風眠,紛紛眯起了眼,隱約間似乎看到了丁鏡的身影。
「喲!二位弟弟還學會自力更生了?」丁鏡大步走過來,軍靴踩踏在地面發出聲響。她勾着唇,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不知是她手勁兒太大,還是蕭逆和司風眠身子太虛,總之她這一掌拍下來,蕭逆和司風眠只想吐血。
司風眠:「……」
蕭逆:「……」
他們不一定會死在敵人手裏,但沒準有可能會死在自己人手裏。
過了片刻,司風眠和蕭逆眼睛適應了光線,加上友軍抵達、危機解除,身體鬆懈下來,不顧形象地盤腿坐在地上,看着友軍們處理着那具屍體,以及從被他們倆捆住的那兩人那裏撬消息。
蕭逆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然後抬眼看向丁鏡,問:「你們跟在他們後頭?」
「對。」丁鏡在他們對面坐下來,拍了拍手,「墨上筠和司笙找到了進入地下的道路,但她們倆自己都沒仔細探索,以為底下不會太複雜,把定位給我就讓我來負責找你們倆了。」
丁鏡嘖了一聲,搖頭道:「結果好嘛,下面整個兒就一迷宮。要不是誤打誤撞見到這倆,尾隨在他們倆後面,我們找到你們倆的時候,你們倆指不定已經餓成乾屍了呢。」
蕭逆+司風眠:「……」大可不必描述得如此恐怖。
「他們都將路線摸清了?」司風眠訝然問。
「不一定。」丁鏡道,「反正他們沿途都有做印記,估計也怕記錯路線。」
司風眠吐出口氣,「那還好。」
如果地下真的是迷宮,那麼有再多的人找到他們倆,照樣都是白搭——因為他們壓根就出不去。
「不過,」丁鏡頓了頓,給了他們一個絕望的消息,「也不一定能出去。剛剛聯繫司笙,她說機關城開啟後,會改變地上和地下的迷宮,路線自然會隨之改變。」
司風眠眨巴眨巴眼,「所以……」
「先歇會兒吧。」丁鏡道,「我們可以一邊找出去的路線,一邊等司笙過來救援。」
蕭逆+司風眠:「……」
司風眠又問:「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機關城開啟,全世界直播——」
「什麼?」
司風眠陡然拔高一點聲音。
蕭逆也訝然地看過去。
丁鏡聳了聳肩,將直播的前因後果都跟二人做了說明。聽得二人一愣一愣的。
「所以說,」司風眠手指蹭了蹭鼻尖,「全世界都知道,機關城面世了?順帶,我姐的名號也要為世界所知了?」
「啊。」丁鏡挑眉,打了個響指,挑眉一笑,「就這麼個意思。」
「……」
司風眠頓時覺得自己不配當司笙的弟弟。
蕭逆一言不發地又幹掉了另外半瓶的水。
「范子城呢?」良久,蕭逆問了一句。
「我問問……」丁鏡頓了頓,手指覆上耳麥,「阮哥,幫我連一下墨上筠。」
幾秒後,頻道連通,丁鏡問了一句,「收網了麼?」
「稍等。」
墨上筠雲淡風輕地扔過來兩個字。
旋即,那邊聲音有些雜亂,收到磁場影響,滋滋的響。
不到半分鐘。
墨上筠說:「收了。」
「你說一句『沒有』這麼費勁?」丁鏡沒好氣地磨牙。
「不酷。」
「……」
丁鏡氣得灌了半瓶水。
*
墨上筠這邊收網,實在是簡單,比平時一場突如其來的演習都要簡單。
司笙早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因為——
在一天前,機關城的模型外殼被全部復原,他們發現機關城除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入口外,還有一個暗道——並且是跟地下通道銜接的。
范子城想光明正大進入機關城,可能性很低。
所以,司笙連夜推算出幾個可以出現暗道的地方。
今日抵達迷宮村後,墨上筠就帶隊抵達這幾處,提前守株待兔等待范子城現身。沒想到,墨上筠運氣那麼好,范子城正巧就被她給碰上了。
而——
一般來說,跟墨上筠對上的人,都討不到好處。
結束了跟丁鏡的通訊,墨上筠手掌搭在後頸,活動了下脖子,然後緩步向前,看着被綁成一排的人。
她只手揣兜,走到一個男人面前。
男人不如照片上的斯文儒雅,皮膚曬黑了,輪廓鋒利些,眉目籠着危險,兇狠和邪惡之心一目了然。
「范子城?」墨上筠歪了下頭,眉頭輕挑。
「……」
范子城表情冷漠,眼神陰鷙,視線如毒蛇一般纏上墨上筠。
他失算了。
有兩個點:
一、他沒想到司笙能推算出暗門的位置。
二、他沒料到埋伏部隊都是精英,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
原本打一開始,他就沒把部隊當回事。因為他身邊的人,都是特殊人才,個個都身懷武術,哪怕是對上特種兵,都不一定全軍覆沒。
誰曾想——
他陰狠地盯着面前這個女人,恨不能將她踩在腳下碾壓。
他平靜的外表下,是洶湧翻滾的情緒。
不過,下一刻,他就想不了那麼多了。
墨上筠眼一眯,手倏地握成拳頭,靠近的同時,拳頭狠狠砸在他腹部。
范子城頓時疼得臉色煞白。
然而,這還不算完。墨上筠眼神一狠,猛地抓住范子城的短髮,直接拽着他腦袋往牆面上一掄,瞬間砸得范子城昏頭轉向的。此刻,再硬氣的漢子,都沒法維持體面,更不用說范子城這一類的「智囊」。
范子城腦袋被掰過來時,有血從額頭上汩汩淌下。
「什麼玩意兒。」
墨上筠冷笑,神色輕慢。
她五指張開,緩緩鬆開手。
范子城掙扎了下,欲要往前撲,「你……」
墨上筠眼皮都沒眨一下,在他向前的那一瞬,軍靴一抬,對準他膝蓋來了一腳。當即,范子城叫出了聲,膝蓋一軟,半跪在地上。
「墨隊。」
身後,一個男人向前一步,低聲提醒墨上筠——虐狠了不好交代。
「燕哥,把他看好了。」墨上筠活動着手指,神色冷然,慢條斯理地說,「防止他逃跑以及……」
頓了下,墨上筠視線從范子城身上寸寸掃過,「自殺。」
聞聲,范子城渾身一震,驚愕抬眼,眼眸里儘是血絲。
然而,他對上的是墨上筠譏諷的視線。那視線如同耳光,肆無忌憚地甩在他臉上,令他臉頰火辣辣的疼。
不成功,便成仁。
他早就做了打算——此次行動若是落網,他寧願去死。
寧願一死了之,也不願成喪家之犬。
可,
卻被這個未見過面的女人一眼洞穿。
「是。」
燕寒羽嗓音低沉。他掀起眼皮,冷冷地掃向范子城,滿是不屑。
回過頭,墨上筠看了一眼緊閉的暗門,毫無留念地將視線一收,道:「回吧。」
「是!」
集體響應。
這些人——
幾乎都是墨上筠自己特種部隊的親信。
一個無所不能的部隊,對付范子城這小貓兩三隻,等於是殺雞用宰牛刀了。不過,這一次是因為他們特別積極地想看機關城面世,加上隊內又沒什麼特別任務,所以磨了自家隊長半個月,才被批准來到這裏。
也是昨日抵達的。
有他們在,又怎會讓范子城得逞?
*
機關城成功開啟。
范子城被捕歸案。
蕭逆和司風眠這一行人,在夜幕降臨時,被姍姍來遲的司笙接了回去。
至於直播——
全世界都知道了「機關城」的存在。
「東國機關城」這一消息,如病毒一般蔓延。機關城現世的那三分鐘視頻,被剪下來傳播,在沒有勢力刻意阻攔的情況下,這一段視頻被各國人民熟知。
而——
東國官方召開發佈會,針對機關城發佈了兩個通知:
1、在探索機關城之後,機關城將會開放部分區域,成為旅遊景點。
2、機關城的紀錄片正在籌備中。
……
是夜。
營地里,司笙清洗完一身的沙塵,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剛走出帳篷,就見到坐在越野車車頭上「把酒言歡」的墨上筠和丁鏡。
「不叫上我?」
司笙走過去,沖她們挑眉。
「你不能喝。」墨上筠晃了下手中的啤酒,手往後面一摸,找到一瓶礦泉水,將其扔給了司笙。
「……」
司笙捏着礦泉水,一臉無言。
「你們倆的任務完成,機關城擇日開啟,接下來就是你們倆的婚禮了吧?」丁鏡問了一句,視線在司笙小腹上瞥過,「再拖下去,就很明顯了。」
司笙點點頭,「啊,回去就辦婚禮。」
墨上筠興致缺缺:「我想……」
「你不想。」
「你不想。」
丁鏡和墨上筠異口同聲地打斷她。
墨上筠:「……」艹,這倆翅膀長硬了。
「行吧。」墨上筠仰頭喝了口啤酒,不羈地用手背一抹嘴,隨後跟司笙道,「范子城被去審問了,情況我會繼續跟蹤。蕭逆那個……怎麼回事啊,范子城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清楚,」司笙聳肩,「你知道封城鬼街嗎?」
「略有耳聞。」
「鬼街上有一家黑診所,是一個叫段子航的醫生開的。據說是個神醫。」司笙說,「我已經讓百曉堂聯繫上他,讓他幫忙看一下蕭逆的情況。」
墨上筠舉起啤酒,「我不信玄學。」
司笙擰開礦泉水,跟她碰了下,「我也不信。」
「哈哈,」丁鏡過來湊熱鬧,拿着啤酒瓶往這邊一碰,大笑道,「我也是。」
三人喝的喝酒,喝的喝水。
暢所欲言。
「說真的,就這,」丁鏡開了一瓶新的啤酒,手臂一揮,瓶口有酒灑出,她手指指向遠處那一棟堪稱壯觀的建築,「我前面小半輩子,什麼稀罕事兒沒見過,就這!臥槽,就這!完全可以成為我吹一輩子的事之一。」
司笙和墨上筠抬眼看去。
機關城靜靜地佇立在天地之間。
星辰之下,有淺淺的金光鋪灑於無際荒漠。機關城陷入了暗影中,看不清晰,但邊緣輪廓清晰可見。它就如同海市蜃樓中的光景,好似虛幻,可是,靜謐流淌的時光里,又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丁鏡回過頭,拍着司笙的肩膀,豎起大拇指:「咱外公,天才!」
司笙:「我也是。」
墨上筠:「我也是。」
丁鏡嘴角一抽:「……我是不是不能跟你們好好說話?」
司笙跟墨上筠對視了一眼,又看着丁鏡那無語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哈!
半晌後,丁鏡搓了搓手,又問:「機關城裏面是什麼呢?」
「它只是個半成品。」司笙看着遠方的建築,眼神悠遠。
丁鏡疑惑,「所以?」
墨上筠說:「它叫機關城。」
「然後呢?」丁鏡拍着車蓋。
「裏面是機關。」司笙勾了勾唇,「危險的機關,以及,未被製成的機關。」
「只是這樣?」
「它肯定還藏了一些秘密。」墨上筠淡淡道,「只是,它不會像陰謀論里說的那樣,見不得光。」
「其實,」司笙倚着車頭,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眼瞼輕抬,不疾不徐地說,「只要它能面世,就夠了。」
她從不關心裏面有什麼。
她也不關心范子城的目的。
她關心的是,機關城的製作者,以及……老易的心血。
而今,機關城面世,為世界知曉。今後,機關城將被流傳下去,哪怕隨着時間的推移,機關城終究會化為灰燼,但它被歷史銘記,以文字的形式、以傳說的形式、以各種載體……
她的外公,叫易中正。
是個會被歷史銘記的機關術師。
天空一聲鷹唳,佛祖在夜空舒展雙翼,飛向佇立於蒼穹之下的機關城。
*
進入機關城需要時間。
何況,裏面危機四伏,探索更需要時間。
所以,在機關城面世三日,司笙打開了通往機關城的大門,讓小隊在小範圍內進行探索後,就跟墨上筠等人一起回了封城。
但——
陸續有消息傳來。
范子城被抓後隻字不言。
但是,跟他一同被抓的人,卻沒有他嘴巴那麼緊。將行動計劃、幕後主使等一一招供,而背後牽扯到的集體、陰謀、勢力,令人不寒而慄,中央在得知後立即組建專案組進行調查。
而,「機關城面世」後,舉世震驚,無數人因好奇前往迷宮村。
一方面,大大地帶動了當地旅遊業的發展,甚至牽動了其他產業,另一方面,因迷宮村在任何地圖上都已消失,加上環境苛刻,能找到的少之又少。最終找到迷宮村的,都被駐守在當地的部隊揪了回去。
幾日後。
竹林里,清風徐徐,樹影搖曳。
一張石桌,幾張石凳,兩盞清茶。午後的時光,顯得靜謐悠然。
兩個老頭舉杯對飲。
但是,靜謐時光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老林,你找我過來做什麼?」司笙拎着一支竹笛走過來,在空凳子上坐下,把竹笛拍在石桌上,蹙眉看向范豐嵐和林羿二人,神情覆上層疑惑,「話說回來,你們倆什麼時候攪和到一起了?!」
「我們倆是舊識。」范豐嵐解釋,爾後打量着她,「都是要當媽的人了,還這麼風風火火。」
司笙單手支頤,眼皮一掀,「說事。」
她早上還在水雲間,等着凌西澤伺候她吃早餐,結果林羿一個電話打過來,讓她大老遠過來。
師命不可違。
司笙沒什麼禮教,但她認可「師徒關係」。跟林羿的「師徒關係」雖然有林羿耍無賴的成分,但是,半個師父也是師父,說話是有分量的。
再遠也得過來。
只是她沒想到,范豐嵐也在。
「你這性子。」范豐嵐笑着搖頭,給她倒了一杯水,「天氣熱,先清清火。」
「……」
司笙拿起杯子,將水一飲而盡。
林羿用蒲扇給自己扇着風,悠然自得地說:「這兩天老范來我這兒散心,今早晨練時聊到你,就想見你一面。」
「……」
司笙被他這一套說辭驚呆了。
——這事要沒十年腦血栓做不出來。
「這,」司笙將茶杯一放,尋思着問,「現在你們見到我了,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走了?」
「想得美。」林羿扔了她一記白眼,「我和老范都不擅廚藝,你做了晚飯再走。」
「你摸摸良心。」
「沒有。」
司笙:「……」艹。
范豐嵐難得看到司笙失語的模樣,哈哈大笑。
司笙看了范豐嵐一眼,想到范子城,最終沒有說話。
范子城是范豐嵐唯一的孫子。
到這一代,估計是真絕了。
范豐嵐來林羿這裏散心,大抵也是因為范子城的事。
「想到范子城了?」范豐嵐看向司笙。
想了想,司笙說:「不出意外,他會被判死刑。」
范豐嵐臉上笑意褪了幾分,他點點頭,倒是很從容平靜地接受了:「那是他應該承擔的後果。」
「我可以幫你申請探監。」
「不了。」范豐嵐搖頭,手中摺扇動了動,一身大家風範,氣度灑脫,「我不想見他,他不想見我。我跟他的爺孫緣分,早盡了。不必多此一舉。」
司笙手指把玩着茶杯,掀着眼帘,問:「他到底為什麼走這一條路?真的追求長生?」
「他一無所求,又滿身執念。」范豐嵐舉杯飲茶,嘆道,「一言難盡。」
司笙拿起竹笛,伸過去,敲了敲他手邊的桌面,說:「那多說幾句。」
聞聲,范豐嵐和林羿對視一眼,再度看向司笙。
「說起來,他還是你外公的粉絲。」范豐嵐眼神黯了下,爾後又笑了起來。
他收了摺扇,站起身,「你跟我來吧。」
林羿也隨之起身。
司笙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們倆背後,進了林羿的竹屋。
「這是從老林的舊物里翻出來的,是你外公的物品。」客廳里,范豐嵐找到一個素描本,放到司笙身前的桌上,「那時候你外公才二十來歲,意氣風發,跟我初相識。他夢想設計一座機關城,這些都是原圖紙。哦,那時候樓蘭計劃還沒開始,這些圖都不是機密。」
「那怎麼在老林這裏?」司笙翻開素描本,隨口一問。
「不知道。」范豐嵐說,「這素描本一直落在我那裏。可能是老林來我這的時候,不知怎的拿走了。今早我們想起這事,老林說可能還在,就去找了一下。沒想到真給找到了。」
「……」
司笙一時無言。
心裏吐槽着這二位的不靠譜,但很快的,司笙的注意就被設計圖紙吸引。跟現在的機關城大相徑庭,但是,雛形還在,隱隱約約能窺見如今機關城的影子。
范豐嵐說,這是易中正二十來歲的設計。
可——
作品之水準,設計之巧妙,遠超於她的水平。
艹。
老易的二十歲,能吊打她?!
「你嘆什麼氣啊?」范豐嵐一連聽到司笙嘆了三聲,還以為見鬼了。
司笙抿唇,「自卑。」
「……」林羿無語地遞過去一杯水,「喝點水醒醒酒吧。」
司笙:「……」
懷着少見的自卑心態,司笙跪着把素描本翻完。然後,她看向范豐嵐,莫名地問:「跟范子城有什麼關係?」
「哦。」范豐嵐雲淡風輕地說,「在這本子到老林手裏之前,在范子城手裏待過幾年。別人家的小孩運動遊戲約會,他倒好,天天在家裏看書研究老易隨手畫的圖紙,跟魔障似的。」
「……」
司笙默默地喝了大半杯的水。
半刻後,她問:「他沒問過是誰畫的?」
「沒問。」范豐嵐說,「就他那恭敬嚴謹的態度,大概是把他當做上古年代流傳下來的秘寶吧。」
「……」
司笙把最後一點水喝完了。
她睇了林羿一眼,林羿吹鬍子瞪眼的,但還是麻利兒地給她續了水。
「他從小沉迷於老易的機關城圖紙,」司笙總結了一下,「所以他那麼執着於揭秘樓蘭計劃?」
「這是觸發因素。」范豐嵐道,「至於之後的心路歷程,只有他自己知道。」
「哦。」
「他從小就聰明,但不孤僻,反而擅長交際,心思很重。」范豐嵐嘆了口氣,「自他父母去世後,這種現象變本加厲。我忙於百曉堂事務,對他疏於管教,任他自己發展,結果走到了這一步。」
司笙頷首,「你的問題確實很大。」
「……」
范豐嵐語塞。
司笙又捅刀子,「跟老易沒法比。」
范豐嵐:「……」
看戲的林羿哈哈大笑。
范豐嵐和司笙的視線悠悠掃向他。
林羿收斂了笑,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道:「范子城這孩子,我見過一面。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倒是覺得,老易對他影響很大。如果沒有易老的機關城牽引着他,給他一個目標,那他肯定更滑頭。沒有目標又有頭腦的人,得多恐怖?」
「……有道理。」
對於稱讚易中正的話,司笙向來來者不拒。
不過,林羿說的確實有道理。
如果不是范子城對機關城有執念,以范子城謹慎的性格,是不可能出現在迷宮村的。想要抓到范子城,比登天還難。
司笙吁了口氣,說:「其實我們都有一個疑問,范子城為什麼要選擇直播。思來想去,理由就是將謠言影響力擴散到全球範圍。但是,作用不大,因為一開始他們的造謠影響力就很大了。」
「你怎麼想?」范豐嵐捋着鬍鬚,目光靜靜地落到司笙身上。
「我們拷問了他的同夥,同夥也表示不知情。他們甚至都覺得,范子城大費周章做這件事,完全就是多此一舉。」司笙挑了下眉,視線落到那個被翻了無數遍的素描本上,「不過現在好像有答案了。」
如果范子城真的痴迷於機關城……
怎會不期待這樣的奇蹟建築為世人所知曉呢?
畢竟,如果不是范子城的直播操作,以及阮硯等人預判到他要用無人機搞事,事先跟上面提交直播申請,他們根本就想不到會全球直播。
凌西澤確實派了人對機關城進行拍攝。
可——
採取「保守」的原則,機關城的視頻,也不知何時會面世。
而且,事後公開的視頻,哪裏會有直播精彩?哪有親眼見證引發的轟動?
「長生那個事,你們有什麼情報麼?」吃了塊綠豆糕,司笙轉移話題,「蕭逆和司風眠以前在西北那邊遇到過兩個人,叫白松和墨一。其中一個叫墨一的,正好為我舊友做過事,後來為舊友中彈墜河,本該必死無疑,但現在還活着。」
「不知道。」林羿擺擺手,「人活六七十載,已經夠了。再活就是老不死。追求長生的人,腦子有病吧。」
他一臉的嫌棄。
司笙無語地挑眉。
「我倒是聽說過一些。」范豐嵐笑了笑,倒是沒一點追求,淡淡道,「不過哪有真的長生,無外乎是活的時間長一些罷了。沒有奇遇的人,照樣活個上百歲。」
司笙對「長生」也不感興趣,但是蕭逆畢竟被這事所擾,所以,她思來想去,還是跟范豐嵐提了一下。
「世間之事,無奇不有,總有一些是超出常理範圍的。我們覺得神奇,只是沒找到合理的解釋。」范豐嵐道,「什麼抑制劑、五年,不是還有時日麼,不必急於一時。個人有個人命數,你這倆弟弟,都不是福薄之人,且看他們造化罷。」
司笙聞聲微怔,灑脫一笑,「也是。」
……
從林羿那裏離開時,司笙帶走了二十歲的易中正設計的機關城圖紙,並且放到書架上最顯眼的位置。
凌西澤以為她是要激勵自己努力鑽研機關術。
結果——
司笙把一些跟機關術相關的書籍,都收了起來。
凌西澤莫名其妙,「你不是要學習麼?」
「學什麼?」司笙更是莫名其妙。
「機關術。」
「不學了。」司笙拍了拍手,「從今往後,金盆洗手。」
凌西澤揉了揉腮幫子,覺得她懷個孕思維方式都變了,問:「那你供着你外公的圖紙?」
「以此警惕自己——」司笙指着那個素描本,「才能天註定,努力沒用的。」
凌西澤:「……」
這可真是鹹魚最有用的自我安慰方式。
又兩天。
蕭逆進了一趟書房,然後匪夷所思地找到正在隔壁客廳看漫畫的司笙,「姐,你書房裏那些機關術的書呢?」
司笙咬着蘋果,頭也沒抬,「收起來了。」
「為什麼?」蕭逆皺眉。
「沒用了。」
「我想看。」
「你看那個做什麼,」司笙手指一戳ipad的屏幕,漫畫翻了一頁,她繼續道,「除了盜墓和做魔術道具,就只能去你外公絕世名作里搞研究了。沒什麼建樹。」
「……」
蕭逆不明白她為何這麼消極。
不過,想來想去,只能將這現象歸咎於「懷孕」了。
「我被錄取了。」蕭逆一字一頓道,「京城理工大學,機械工程專業。」
「……什麼?」
司笙怔了下,猛地扭過頭。
蕭逆對上她的視線,肯定道:「就你讀的學校和專業。」
「那你知道我大二就退學了麼?」司笙挑眉。
蕭逆點頭,「知道。」
「你知道我是打小起就學習機關術的麼?」
「嗯。」
「你還知道你外公的造詣今後無人能超越吧?」
「嗯。」
「……行。」司笙將視線一收,又咬了一口蘋果,「書都在密櫃裏,找到打開密櫃的開關,那些書就都是你的。」
那些書都是市面上找不到的。
有些是易中正的藏品,有些是易中正所作,有些是司笙自己的總結。
僅此一份。
教喻立洋暫時用不到那些,所以司笙先把他們都收了。
但——
若蕭逆能找到密櫃,給蕭逆也無所謂。
蕭逆停頓一秒,「你書房還有密櫃?」
「我書房等你挖掘的地方多着呢。」
「……」蕭逆嘆息,問,「有提示嗎?」
畢竟,他對機關術,可謂是一竅不通。
司笙一點情面都不給,「沒有。」
「哦。」
蕭逆轉身去了司笙書房。
然後,在觀察了書房的每一個角落後,淡定地掏出手機,給喻立洋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
司笙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自己教出的徒弟,竟然會選擇叛變。
而且,
憑藉五六歲的頭腦,解開了她的機關,成功帶領蕭逆將密櫃打開。
傍晚時分,司笙來到隔壁,結果一推開門,就見蕭逆和喻立洋排排坐在沙發上,每個人手上一本書,正認真地鑽研着。
書,都是她的。
本來還有些驚訝,但是,司笙一看到喻立洋,就全明白了。
她被氣笑了。
「師父!」喻立洋見到司笙,一秒放下書,然後撒開腳丫子跑過來,牽起了司笙的手,「師父,蕭逆考上大學了!」
「……」
「他被錄取了!」
「……」
「他不是個廢物!」
「……」
哈!
司笙繃着的表情一下就鬆開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蕭逆——表情一言難盡。
「你幹嘛要選機械工程?」司笙沖蕭逆揚了揚眉。
「糖果工廠很有意思,想試試它的可行性。」蕭逆將書放下,解釋着,想了想後又補充道,「我大二還會選第二專業。」
「那你去學吧。」司笙回想起她從不聽勸的少年時期,笑了下,「有不懂的問我。」
「嗯。」
蕭逆點點頭。
他不追求「機關術師」的身份,不追求「機關城」那樣的奇蹟,他甚至不追求獨有一份的技術。他只是想看到傳統和科技的碰撞,落實司笙為人驚艷的奇思妙想。
……
蕭逆和司風眠高考成績優異,被第一志願錄取只是水到渠成的事,不過司尚山還是很高興,張羅着要給他們倆大辦特辦。
地點選在德修齋。
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蕭逆和司風眠收了一大堆的禮物,有點囧。
而,升學宴之後,馬上就是司笙、墨上筠的婚禮。
墨上筠嫌棄婚紗礙手礙腳的,直接排除了,把軍裝設為唯一選項,誰都無法動搖。司笙倒是沒那麼倔強,配合着陸沁試了幾套婚紗,最後由陸沁選了一套最合適的,其餘服裝都由陸沁統一包辦。
畢竟——
在陸沁眼裏,司笙懷了孕,不宜操勞。
司笙也樂得悠閒。
悠閒的午後,司笙翹着腿坐在凌西澤書桌前,翻看着一本旅遊指南,手捏着一支筆,時不時在一旁的紙張上寫下幾個字。
凌西澤端着一盤剛剝好的荔枝,在門口敲了敲,然後走了進來。
「在做什麼?都待倆小時了。」凌西澤把荔枝放到她手邊,悠悠然睇了她一眼。
「制定蜜月計劃。」司笙停頓了下,筆帽敲了敲書頁,「你不是說聽我的麼?」
凌西澤瞥向她的書,嘴角微抽,「你個活地圖還需要旅遊指南?」
「回憶一下。」司笙用牙籤戳着一顆荔枝,往嘴裏一扔,慢條斯理地說,「我當年走西北,靠的就是這一份指南。」
明白了什麼,凌西澤眉梢微動,「所以,蜜月……」
「你不是遺憾沒有參與我那幾年的人生麼。」司笙勾唇一笑,身形往後一仰,倚在椅背上,她抬頭,明眸皓齒,笑容清淺,眉目裹着年少時的張揚,「帶你回顧一下我這些年走過的路。」
凌西澤微怔後,唇角揚笑。
他視線落到司笙小腹。
小腹不算明顯,但細看的話,還是有點端倪的。
凌西澤的手覆上去,側首問司笙,「帶上他嗎?」
「不帶。」司笙笑得明媚恣意,懶洋洋地說,「走江湖不需要累贅。」
「好。」
凌西澤低眉淺笑。
外面陽光燦爛。
客廳里有人進來,爾後就是司風眠的聲音,「姐,江遠哥那個工作室又新出了一款遊戲,剛剛發給哥下載好了,你要不要一起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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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拖了這麼久。
卡文是一方面,情緒是一方面,都是我自己的原因,無論什麼批評和吐槽我都接受。
真的抱歉。
這是一個我深愛的故事,我花了五個月做告別,結果寫到最後,發現我還是好愛他們。捨不得。
不過,還是要學着司笙說一句:感謝大家,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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