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小心——」
    「別怕!那是幻術,上古凶獸根本不存在!!」
    有人嘶吼,也有在聲音叫:
    「什麼東西,哇啊……」
    馬車的看守回頭,猶如千年古木的利爪映入眼帘,拉近的一瞬,轟的巨響,最後面的兩輛馬車傾斜橫飛,離地的剎那,朱子易口中大喊:「去幾個人!」
    視野間,車轅、軸木、車廂殘骸四散之中,夾雜馬匹的哀鳴,撞飛了後面看守車輛的兩個修士,一起在天空拋灑,齊齊落下。一筆閣 www.yibige.com
    吼!!!
    青鬃抖擻,檮杌興奮嘶吼,不時砸響地面,原地騰挪蹦躂幾下,甩着鞭尾,厚重的肉墊踩在地面,繞着車隊信步而行,碩大的眼珠,紅紅的盯着衝來的幾個修士,伸出的利爪偶爾翹彈兩下,刮出幾道溝壑。
    巨大的吼聲形成烈風,地上的泥塵、枯草都被吹的翻滾。
    那幾人捏着各自的兵器,馭使辟風法術,穩住身形,聽到朱子易那句:「那是幻術!」
    其中一人,手中紅色杖頭棍伸出袖口喊了一聲:「啊——」頗為生猛的撲了上去,杖頭紅光漸熱,帶動的空氣。
    剎那,躲在後方,城門側前的陸良生嘴角勾出一抹笑,驅使畫獸先聲奪人,再用巨大的體魄壓住對方氣勢,正是《策對》上的內容。
    「學識也是力量之一……」
    手指從驢背展開的檮杌畫卷上,一拉,法力挪移到凶獸身後的同時,那生猛撲出的修士就在同伴視線里,唰的一下,被一道黑影瞬間掃飛,只留一隻鞋還在地上。
    剩下三人立即止步,盯着那凶獸身側舞動的鞭尾,幾乎比他們身子都還粗,吞了吞口水,又齊齊後退開去。
    車隊前方,呯呯幾聲金鐵碰撞停下,朱子易回頭看去一眼。
    「那是幻術,殺那書生……」
    然而,那三人一轉身,幾枚符紙憑空飛來,孫迎仙盯着一頭泥土從地下衝出,掌心各畫了兩道符籙。
    「風火雷電,疾!」
    飛來的符紙轟的爆開火焰,將那三個修士逼的後退。
    朱子易咬牙跺腳,回頭看向那邊金光、火光交織的胖和尚,沖麾下的修士吩咐。
    「結陣,困住和尚!」
    火焰在半空爆開,法淨欺近一道遊走的身形,抓住對方轟的摜了下去,地面裂開幾道蛛紋蔓延。
    直起身時,周圍五個修士腳步極快,繞着走了兩圈,逐漸漂轉起來,手中幾乎一模一樣的紅頭短杖,一橫,連着大圓。
    「聖焰烈烈,憑我身始……」
    「聖焰烈烈,憑我身始……」
    「聖焰烈烈,憑我身始……」
    ……
    語速極快的咒語模模糊糊的在五人口中念叨,手中連成圓的短杖轟的竄起火焰,瘋狂的在五人旋轉中形成火圈。
    「陸道友,快走!」
    火焰中間的胖大和尚,單腳一側猛踏,身形呈馬步站樁,翻過肩頸的佛珠,在手臂間繃緊。
    「般若波羅蜜……
    般若波羅蜜……」
    法淨闔上雙眼,口中也在默念佛門護身咒,周身上下泛起一層金色,穩穩將焚風抵擋下來。
    佛音在風裏迴蕩,飄去遠方時,空氣中劍鋒破空急響。
    一抹淡紅劈的孫迎仙急忙躲避,勁風撲面而過,朱子易御空般直撲老驢身後的書生。
    「雕蟲小技,唬得住旁人,可嚇不住我——」
    雙指一抹劍身,淡紅光芒離劍而出。
    「公子快躲!」
    聶紅憐衝出畫卷,駕馭陰煞之氣迎上衝來的一道紅色『劍』氣,陸良生牽着老驢就往前方跑,回頭手中毛筆一勾,不遠的兇手跨出兩步,利爪直接拍了下去。
    風壓落過頭頂,朱子易瞧也不瞧,火氣凝聚的『劍』氣將女鬼擊飛,身形直接化作殘影,巨掌落下時,人已沖向奔跑的老驢,以及那書生背後。
    陰魂動盪的紅憐在地上撐了起來。
    「公子小心!」
    另一邊的,道人手忙腳亂的從一個修士手中脫離,回頭看見這一幕也在大喊:
    「後面啊!!!」
    淡紅的劍鋒仿佛刺破黑夜,朱子易手掌一推劍首,法劍長鳴,拉出一條直線,穿過了還在回頭的書生後背。
    然而,沒有血光濺起。
    朱子易微愣,就見那驢、以及驢背上的書生支離破碎,化作無數塵粒,而前方,還有驢子和書生的身影,嘴角抽了抽。
    「這書生幻術好生了得。」
    目光里,陸良生拉着老驢跑的正歡,不時回望過來。
    怎麼辦…
    書架咯吱咯吱的搖晃,書生回頭看去小隔間裏的蛤蟆,換做師父的話,他會怎麼做?
    就在這時,城池南面爆發出混亂。
    「那邊怎麼回事?」
    陸良生轉過視線,在災民聚集的地方,火光騰的升了起來,影影綽綽無數人在奔走。
    「偷孩子的和尚來了!」「大夥進城啊!」
    「小心,城上的人要射箭。」「……他們要逼死我們啊……」
    「朝廷的糧食肯定被這知府給貪墨了。」
    「就是,看他一身肥肉!!!」
    災民之中從來沒有完全的老實人,一聲佛號、獸吼叫原本死氣沉沉的災民激了起來,暗藏鬼胎的人心也開始澎湃,有人點燃了搭建的草棚子,呼籲奔走,心懷怨氣、憤恨的人隨之而起,浩浩蕩蕩的鼓動人群靠近城牆,指着上頭趕來的知府就是一陣痛罵。
    「山匪都沒有你做的這般過分,狗官!!」
    「大夥看他模樣,肥頭大耳,不是大魚大肉怎麼會養成這樣。」
    「我們在外面挨餓受凍,他在裏面吃好睡好,哪裏是父母官——」
    有人撿起一塊石頭,朝上面吐了口水,扔去城樓,啪的一聲打在牆垛下面半丈。
    「狗官,有膽的下來啊!」
    知府甚胖,肥頭肥腦,看着彈開的石子,眼皮狂跳,這下方人口中的貪官,捏緊了拳頭,偏頭吩咐了心腹幾句,後者愣住,抱拳離開。
    圓滾滾的身子轉過來,朝牆外探出了一點。
    「鄉親們……城裏真的沒有糧食了。」
    他扒着牆頭,話語都在顫音。
    「你們千萬別沖城門,否則萬劫不復……」
    大部分人還在吵鬧,叫嚷着衝進城池,殺了這狗官,不久,一個穿着樸素的婦人被士卒帶上了城樓。
    像是這狗官的妻子。
    城牆下,吵鬧的聲音漸小下來,片刻之後,他們口中的狗官拔出了佩劍。
    「本官……殺妻與諸位分食。」知府擦去眼淚,朝下方騷亂的人群如此說道。
    發抖的雙手握着劍柄,朝身旁伴隨多年的老妻落下。
    呯!
    斬下的長劍斷裂,划過闔眼的婦人頸脖,只有幾縷頭髮飄了下來,斷劍落地的叮噹聲里,一柄鑲嵌紅玉的寶劍釘在他二人身後。
    突發的一幕,有士卒反應過來,指着西南角的山丘。
    「那邊有人!」
    無數的目光望去漆黑的山崗,青冥的顏色里一道身影牽着驢馬一樣的家畜正在飛奔,一眨眼,就過去好幾丈的距離。
    而身後,還有一道人影在追。
    「師父……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一試。」
    陸良生腳下不敢停,目光從那邊城頭收回來,咬緊了牙關,深吸了一口氣。
    「替我擋住,後面那人……」
    「好……」
    小隔間裏,蛤蟆道人睜開眼,輕聲回了一聲,背過葫蘆翻身上了驢背,蟾眼盯着緊追不放的修士,輕輕點了下頭。
    「有什麼辦法,你且去試,為師定當將那人擋下,為你拖延時間!」
    陸良生聞言,鬆開韁繩,伸手取過一張空白的畫軸,說了句:「謝過師父!」便是沖向那邊的求雨台。
    老驢漸漸緩下速度,夜風裏,蛤蟆道人看着越來越近的朱子易,冷哼。
    有着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說。
    「老夫縱橫天地,吃妖、人無數,就算半生修為還未復原……」
    腳下蛙蹼一蹬驢臀,短小的身形唰的投向天空。
    「一個小小修士豈容得你猖狂!!吃老夫葫……」
    話語逐漸響亮,那方追來的朱子易感受到泛起的妖氣,猛地止步,劍身一橫,戒備的瞬間。
    那躍起的短小身形後面,還一道黑影隨着他拖在半空……然後,繃直。
    「!」
    蛤蟆道人低頭一看,腰間還繫着一根繩子。
    「彼其娘…」
    衝去的力道一滯,說出最後一個。
    「…之。」
    呯的一聲,四肢大喇喇摔趴在地上,嘴都擠開,長舌拖拉在地。
    哼哈哼哈……
    老驢眨了眨眼睛,看着前方跑去高塔的主人,驚慌的撒開蹄子就往前追,繩子一繃,拉着地上的蛤蟆一路狂奔起來。
    「…老夫夫…要要把把…你這…老老老…驢驢……呱…呱呱……」
    磕磕絆絆的聲音,蛤蟆道人白花花的肚皮、下巴不停磕在崎嶇的地面起起伏伏,被繩子拖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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