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汽車,從海堤駛出,霍鉞的車子在前,顧輕舟的車子在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最後,車子停靠在一家很古老的酒肆。
顧輕舟走下車。
夜幕已降,酒肆門口的燈籠幽淡。裏面雖然是電燈,外頭卻照着美人醉酒的燈罩,十分旖旎。
淡紅色的光線里,似有酒香縈繞。
岳城有上好的黃酒。
「這麼晚了,到底不太方便。」顧輕舟眼帘微揚,始終有些抬不起興趣,索然無味道。
霍鉞笑道「進來吧,阿靜在這裏等你。」
顧輕舟詫異。
霍鉞再次微笑,自己進了酒肆。
他剛進去,霍攏靜就走了出來,笑着拉顧輕舟的手「快來,這是我哥哥的鋪子,沒什麼人的。」
顧輕舟深吸一口氣,預備不醉不歸,踏入了酒肆。
黃酒加了冰糖和薑片熱過,再放到溫,香醇被放大了數倍。
顧輕舟端起酒盞,大飲一口。
「慢點。」霍攏靜笑道。
顧輕舟道「很痛快。」
霍鉞道「是應該痛快痛快的!輕舟,我敬你!」
顧輕舟舉杯。
盛黃酒的杯子,是汝窯填白瓷的,淺口溫潤,不似水晶杯那樣奢華剔透。
捧在掌心,是踏踏實實的安穩。
顧輕舟道「我們都是沒有念過新時代的書,都算舊人。」
霍鉞道「你們倆好歹在聖瑪利亞念過,應該算新時代的。」
顧輕舟卻搖搖頭。
她和霍鉞碰杯,然後一飲而盡。辛辣溫暖的感觸,從喉間一直滑到了胃裏。火辣的暖意四下里流竄,入侵心脈。
「我錯了霍爺,酒在胃裏,也能澆上心頭。」顧輕舟笑了起來。
霍攏靜看着她。
又看着霍鉞。
最終,霍攏靜嘆了口氣,輕輕按住了顧輕舟的手「還沒開始呢,你就醉了。」
「是的,醉了。」顧輕舟低喃,「我說話都顛三倒四的。」
霍攏靜就拿她沒辦法。
顧輕舟又倒了一杯。
霍攏靜陪她,道「喝完這杯,就傾訴心事,可好?光喝悶酒,越喝越沉,全白費了。」
「好。」顧輕舟乖巧頷。
霍攏靜又把花生米推給她「吃點東西。」
顧輕舟伸手去抓。
丟在口中,慢慢嚼了,然後用酒送下去,像個頑童。
霍攏靜看她,只感覺她眉眼穠艷,酒上了臉,酡紅雙頰給她添了俏麗,越艷得逼人,像個妖精。
「說說話。」霍攏靜道。
顧輕舟坐正了身姿。
她端起酒杯,一雙手捧着,貪戀那點溫熱。
她的語很慢。
「我和司行霈。」顧輕舟言簡意賅,「我只有他,他只有我。現在我卻現,他不止有我。」
霍鉞和霍攏靜看着她。
顧輕舟無奈笑了笑「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將來霍爺娶親,霍太太非容不下阿靜這麼個相依為命的妹妹,我都會義憤填膺。
我不能說,因為這種話不對,說出來徒添笑料。
賀晨景調戲我,我雖然想好了對付他,沒有吃虧,可我真的很無助。這個時候,芳菲摔斷了腿,真是老天爺都看我不順眼。」
霍鉞張口,想要說什麼。
顧輕舟忙道「不必說!」
「輕舟」
「不必說,真的!哪怕你告訴我,我現在這種無名醋是正確的,我也覺得你在敷衍我。我沒有道理,心裏難過卻不能說,我全知道的。」顧輕舟道。
屋子裏安靜下來。
霍攏靜還想說什麼,霍鉞暗中踢了她一腳,沖她搖搖頭。
顧輕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也知道自己要什麼。
開導她,還不如順從她。
霍攏靜果然沉默了。
霍鉞重新添了酒。
三個人碰杯,顧輕舟一飲而盡,霍鉞和霍攏靜只是喝了半盞。
「輕舟,你沒有和司行霈結婚。」霍鉞突然道。
顧輕舟微愣。
霍攏靜緊張看着她兄長。
霍鉞外表儒雅,此刻的他,卻露出一點鋒芒。這點鋒芒,他從未展現給顧輕舟瞧過。
顧輕舟望着他。
霍鉞很想說點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轉了個彎。
「所以,你還不是司行霈的太太,該怎麼吃醋,就怎麼吃醋!等你真的結婚了,再裝賢良淑德。」霍鉞道。
霍攏靜暗中舒了口氣。
顧輕舟就笑了。她可能是喝醉了,笑得很甜,露出細糯的小牙齒,嬌憨純真,卻又遮掩不住嫵媚。
她這副迷濛的醉態,有種勾魂的瀲灩。
霍鉞挪開了目光。
「輕舟,你素來敏銳。當你覺得事情不對勁,就是有錯的。」霍攏靜道,「你不用譴責自己。」
顧輕舟輕嘆一聲。
張辛眉也是這樣說的。
她的確可以告訴司行霈,她也打算這次和他談談。
可司芳菲摔斷了腿。
將心比心,她只是被賀晨景調戲,都想司行霈陪伴給予安慰,何況司芳菲是重傷?
這個當前,是要他選擇親情還是愛情?
司行霈讓顧輕舟選擇過,他甚至要和她的乳娘、師父比較,那麼顧輕舟也可以嗎?
她沒那麼強勢。
「以前是想過談一談的。」顧輕舟道,「現在,已經沒意義了。」
她跟霍攏靜碰杯。
這天晚上,顧輕舟的確是爛醉如泥。她喝了很多的酒,說了很多的話。
她還記得自己哭了。
肯定很尷尬。
她還記得自己遇到了司行霈,她抱着他的脖子又啃又咬,還親吻了他的唇。
顧輕舟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她口渴得緊,哼了幾聲「要喝水。」
有人下床,然後開燈。
顧輕舟用手背遮住眼睛,這光線讓她雙目疼。
然後
她猛然坐了起來。
不對勁!
她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背影,正在彎腰給她倒水。
轉過身,司行霈的臉印入眼帘。
顧輕舟震驚。
喝酒的前後,生了什麼事?
「你」她嗓子裏冒煙,話全部堵塞在嗓子眼裏。
司行霈把溫熱的水遞到她的手裏,道「喝點水。」
顧輕舟渴極了,端起來一口氣喝完。
司行霈接過了杯子,重新給她倒了一杯。
顧輕舟這時候,才有空環顧四周。
她偷偷掐了下自己,到底哪個才是夢境?
很疼,似乎不是做夢。
這是司行霈的別館,而顧輕舟的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睡衣。
哪怕是梳洗乾淨了,她身上仍有酒氣。
她拿起床頭的手錶,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
司行霈折了回來,重新把一杯水遞給了顧輕舟。
顧輕舟端起來喝。
她咬住水杯,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也在看她,眉目陰沉,似乎能滴出水來。
顧輕舟裝作不知。
她放下水杯,剛想轉過臉時,司行霈捏住了她的下巴。
「膽子越來越肥了?」司行霈語氣冰涼,手下用力。
顧輕舟吃痛,用力掐他的手背。
司行霈看着她,不肯鬆開。
顧輕舟就怒了起來。不知是囤積太久的心酸,還是酒精麻醉了理智,她任由他箍住下巴,卻伸手使勁打他。
打在他的胸口和肩頭,她一下比一下用力,幾乎想要把手骨捶斷。
「放開!」她從齒縫間罵道,然後使勁掙扎。
司行霈順勢就壓住了她。
「輕舟。」他低低喊她。
顧輕舟倏然就安靜下來。
她大顆大顆掉眼淚,抱住司行霈的脖子,哭道「你說過會有良心的,都是放屁,你根本沒有良心!」
她哭得嗚嗚的,說話也口齒不清,像個嚎啕大哭的幼童。
司行霈沒聽清她的話,只聽到了「放屁」,就知道她在罵他。
他心疼極了,卻又想笑。
「司行霈,你不能這樣沒良心!」顧輕舟哽咽着。
她哭得很用力,似乎要把體內的鬱結,全部清泄而出。
司行霈摟着她,將她抱在懷裏,任由她泄情緒。
良久之後,顧輕舟才停下來。
司行霈為她擦了眼淚。
「喝口水嗎?」他問。
顧輕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點點頭。
司行霈端了一杯水,一口一口餵她。
像餵鳥似的。
他又下床,擰了個帕子給她擦臉。
「哭好了?」他含笑看着她,又感覺她像當初遇到的小姑娘,那麼嬌憨可愛,有點純真。
那時候把她壓在床上,她每次都哭。
司行霈身不由己摸了下她的頭。
顧輕舟道「嗯。」
司行霈失笑。
將她抱在懷裏,他修長結實的雙臂,環住了她。
「輕舟,我這次去南京,處理好了芳菲的事。我告訴芳菲,我這個人不會玩花哨,我對一個人真心實意的好,只有那麼幾招。
從前我沒有愛情,我把親情放在第一位,她和祖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對她們很好,極盡所能。
但是,我現在有了心上人。我還是我,沒有改變,我滿心的感情,都只有那麼幾種方式表達出來。
我不會一心二用,故而我以後不會再照顧她。我們就像親戚一樣,遵循基本的禮數往來,不再是親密無間的兄妹。」司行霈道。
顧輕舟錯愕。
繼而,她明白了過來。
他什麼都懂!
從她一開始不高興,司行霈就知道。他也是人,人都會迷茫。
他的親妹妹讓顧輕舟有了危機感,司行霈若說一下子就能斬斷,他也做不到,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親妹。
他花時間,不僅僅是處理好親情的尺度,也是要處理好自己的心情。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4.003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