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溪舊事 第161章 世子

    你道他為何不高興呢?

    只聽得說道「兒臣無事不能出宮;即使出去,亦有護衛,何能一人上船。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好在近日眾宮娥不來伺侯,明日阿母上轎,兒臣暗藏轎內,即可出去。務望阿母務必別忘記攜帶!」

    林之洋道「只要小國王辦的嚴密,俺自遵命就是。」

    到了次日,國王命人備轎送林之洋回船,並命眾宮娥替林之洋改換男裝,伺候上轎。世子在旁看見人眾,惟有垂淚,十分着急,忙到轎前附耳道「此時耳目眾多,不能同去。兒臣之命,全仗阿母相救。若出十日之外,恐不能見阿母之面。兒臣住在牡丹樓,切須在意!」送了幾步,哽咽而去。

    林之洋回到船上,原來國王昨日備了鼓樂,已將唐敖、多九公護送回來。

    此時林之洋見了唐、多二人,惟有再三拜謝;呂氏、婉如、蘭音,也都相見,真是悲喜交集。

    林之洋道「妹夫到海外原為遊玩,那知是俺救命恩人。俺在那裏受罪,本要尋死,因得夢兆,必有仙人相救,俺才忍耐。今仙人還不賞光,卻虧妹夫救俺出來。」多九公道「這是林兄吉人天相,所以湊巧得唐兄同來。當日路過黑齒,唐兄曾有『以德報德』之話,今日果然應了。可見林兄這場災難,久有預兆,我們何能曉得。」唐敖道「舅兄為何步履甚慢?難道國王果真要你纏足麼?」

    林之洋見問,不覺又是好笑,又是愧恨道「他把俺硬算婦人做他的老婆也罷了,偏偏還要穿耳、纏足。俺這兩腳好象才出閣的新婦,又象新進館的先生,這些時好不拘束。偏那宮人要早見功,又用猴骨熬湯,替俺熏洗。今雖放的照舊,奈被猴骨洗的倒像多吃兩杯,只覺害酒軟弱,至今還是無力。當日上去賣貨,曾有一個喜蛛落在腳上,那知卻是這件喜事!」

    婉如道「爹爹耳上還有一副金環,俺替你取下來。」

    林之洋道「那穿耳宮娥也不顧死活,揪着耳朵就是一針,今日想起,俺還覺痛。這總怪厭火國囚徒把俺鬍鬚燒去,嘴上光光的,國王只當俺年輕,才有這番災難。聞得國王昨日送妹夫回船,還有謝儀一萬兩,可送來麼?」

    唐敖道「久已送來。舅兄何以得知?」林之洋將世子屢次送信、諸事照應,並後來求救各話,備細說了。

    唐敖道「世子既有患難,我們自應設法救他;況待舅兄如此多情,尤當『以德報德』。且世子若非情急,豈肯把現成國王棄了,反去改換女裝,投奔他邦之理?我們必須把他救出,方可起身,九公以為如何?」

    多九公道「『以德報德』,自應如此。但如何設法,必須商酌萬全,才好舉行。林兄在宮多日,路徑最熟,可有妙計?」唐敖道「這位世子可象歧舌世子?如會騎射,就易設法了。」

    林之洋道「世子雖是男裝,他是女人,未必曉得騎射。妹夫如真心救他,俺倒有計,除了妹夫,別人都不能。」唐敖道「此等仗義之事,用着小弟,無不效勞。不知是何妙計?」

    林之洋道「據俺主意到了夜晚,妹夫將俺馱上,一同攛進王宮,將他救出,豈不是好?」

    唐敖道「王宮甚大,世子住處,舅兄知道麼?」

    林之洋道「世子送俺時,他說住在牡丹樓。他們那裏牡丹甚高,到了開時,都是登樓看牡丹。俺們到彼,只檢牡丹多處找他,自然見面了。」

    唐敖道「今晚且同舅兄攛進王宮,看是如何,再作計較。」

    多九公道「林兄因感世子之情,唐兄只知惟義是趨,都是忿不顧身,竟將王宮內院視為兒戲。請教二位彼處既是宮院,外面豈無兵役把守?裏面豈無人夫巡邏?二位進去,設被捉獲,不知又有什麼良策?據老夫愚見,還需慢慢商量。如此大事,豈可造次!」

    唐敖道「小弟同舅兄至彼,自然加意小心,相機而行,豈敢造次。九公只管放心。」

    到了下午,用過晚飯,唐敖身上換了一件短衣;林之洋也把衣服換了。因向日所穿舊鞋甚覺寬大,即命水手上去另買一雙合腳的。結束停當,天已昏黑。呂氏恐丈夫上去又惹是非,再三苦勸,林之洋那裏肯聽,當即同唐敖別了多九公,踱進城來。走了多時,到王宮牆下。

    四顧無人,唐敖馱了林之洋,將身一縱,攛上牆頭,四處眺望。只聽裏面梆鈴之聲,絡繹不絕。隨即越過幾層高牆,梆鈴之聲,漸覺稀少。唐敖輕輕道「舅兄,你看此處鴉雀無聞,甚覺清靜,大約已到內院了。」

    林之洋道「迎面這些樹木,想是牡丹樓,俺們下去看看。」唐敖隨即攛入院內。林之洋輕輕跳下,方才腳踹實地,不防樹林跳出兩隻大犬,狂吠不止,將二人衣服咬住。那些更夫聞得犬吠,一齊提着燈籠,如飛而至。唐敖措手不及,連忙摔脫惡犬,將身一縱,攛上高牆。

    眾人趕到林之洋跟前,提燈照道「原來是為女盜。」

    內中有個宮人道「你們不可胡說!這是國王新立王妃,不知為何這樣打扮?夤夜至此?必有緣故。國主正在夜宴,且去奏聞,請令定奪。」

    隨即啟奏,立刻帶到艷陽亭。

    國王也是性情中人,一見,登時有憐香惜玉之心,又從冷處熱轉過來道「孤家已命人送你回去,此時你又自來,是何意見?」林之洋見問,無言可答,惟有發愣。

    國王笑道「我知你意了你捨不得此處富貴,又來希冀孤家寵幸。你既有此美意,我又何必固卻。只要你從此將足纏小,自然施恩收入宮內。你須自己要好,莫像從前任性,將來自有好處。」吩咐宮人即送樓上,改換女裝,仍派從前宮娥,照舊伺侯,俟足纏好,隨即奏聞,以便擇吉入宮。眾宮娥答應,將林之洋攙到樓上,香湯沐浴,換了衣履,仍舊梳頭、纏足。

    林之洋忖道「今日雖又被難,喜得妹夫未被捉獲。他今攛在牆上,必探俺的住處,前來相救。俺且用話把宮人驚嚇驚嚇,省得兩足又要吃苦。」因說道「俺今日情願進宮,恨不能兩足纏小,好同國王成親;不勞諸位混來動手。你們待俺有情義,俺日後進宮也有情義;你們待俺利害,少不得俺有報仇日子!俺要得起時來,莫講你們幾個臭宮娥,就是各宮王妃,俺要他命,他也脫不過的。」

    yi眾宮娥聽了,因想起當日啟奏打肉各事,惟恐記恨,一齊叩頭,只求王妃高抬貴手,莫記前仇。


    林之洋道「俺只論以後,不講從前。你們莫怕,只管起來。你們教俺莫記前仇,只要依俺三件事。」

    眾宮娥立起道「任憑多少,奴婢無有不遵。不知那三件?只管吩咐。」

    林之洋道「第一件纏足、搽粉各事,俺自動手,不准你們費心。可依得?」

    眾人道「依得。」

    林之洋道「第二件世子如來同俺說話,不勞你們立在眼前。可依得?」

    眾人道「依得。請問第三件呢?」

    林之洋道「這裏樓房許多,你們另住一間,不要同俺一房。這件可依得?」

    眾人聽了,都默默無言。

    林之洋道「想是怕俺一人在內,夜間逃走?也罷,俺在裏間居住,你們都在外間。裏間樓窗,每到夜晚,你們上鎖,將鑰匙領出。這樣嚴緊,難道還不放心?俺要逃走,今日也不來了。」

    眾宮娥聽了,都一齊應道「這件也依得。」於是忙忙亂亂,各去張羅床帳。林之洋假意用力把腳裹了,眾人這才放心。天有二更,眾宮娥把樓窗鎖好,領了鑰匙,各去睡了,不多時,齁聲如雷。

    將及三鼓,林之洋睡在床上,忽聽樓窗有人彈指聲,忙到窗前,輕輕問道「外面是妹夫麼?」

    唐敖道「我自從摔脫惡犬,攛在高牆,後來見眾人把你送到樓上,我也就跟來。此時眾人已睡,你作速開門,隨我回去。」

    林之洋道「樓窗上鎖,不能開放;若驚醒他們,加意防備,更難脫身。據俺主意妹夫且去,明日俺同小國王商量計策。你只看樓上掛有紅燈,即來相救。速速去罷!」唐敖答應。只聽嗖的一聲去了。

    次日世子聞知,前來探望。

    林之洋告知詳細。世子不覺感激涕零道「恰好明日乃兒臣誕辰,阿母可吩咐宮娥備宴與兒臣慶壽,將宴送至兒臣那邊,自有道理。」

    林之洋點頭,即命宮人預備送去。天將掌燈,世子命宮人邀樓上眾宮娥前去吃酒。眾人聞世子賞宴,個個歡喜,都要爭去;林之洋隨命眾人去了。

    世子見宮娥全到,忙到樓上,開了樓窗,掛起紅燈。忽從房上攛進一人。世子知是唐敖,連忙倒身下拜。

    唐敖忙攙起道「這位莫非就是世子麼?」

    林之洋連連點頭。

    唐敖道「事不宜遲,我們走罷。」

    於是把林之洋馱在背上,懷中抱了世子,將身一縱,跳在牆上;一連越過幾層高牆,才攛到宮外。放下世子,林之洋也從肩上跳下。幸有微月上升,尚不甚黑,三人一齊趲行,越過城池,來至船上,見了多九公,隨即開船。世子換了女裝,拜林之洋為父,呂氏為母;見了婉如、蘭音,十分相契。多九公問起名姓,才知世子姓陰,名若花。

    唐敖聽見「花」字,猛然想起當日夢中之事情了……

    唐敖聞世子名叫若花,不覺忖道「夢神所說十二名花,我到海外,處處留神,到今一無所見。惟所遇女子,莫不以花木為名。即如嫵兒又名蕙兒,紅紅又名紅薇,亭亭又名紫萱;其餘如廉錦楓、駱紅蕖、魏紫櫻、尹紅萸、枝蘭音、徐麗蓉、薛蘅香、姚芷馨之類,並無一人缺了花木。我正忖度莫決。今日忽然現出『若花』二字,莫非從此漸入佳境?倒要留意了。」

    次日林之洋同唐、多二人偶然說起「那日同國王成親,虧俺給他一概弗得知,任他花容月貌,俺只認作害命鋼刀,若不捺了火性,那得有命回來。」唐敖道「據這光景,舅兄竟是柳下惠坐懷不亂了。」林之洋道「俺本以酒為命。自從在他樓上,恐酒誤事,酒到跟前,如見毒藥一般,隨你甚等美酒,俺也不吃。就只進宮那日,俺要借着裝醉,吃了兩杯,除此並無一滴入口。若比古人,不知又叫什麼?」多九公道「當日禹疏儀狄,絕旨酒,今林兄把酒視如毒藥,如此說來,尊駕又學大禹行為了。」

    林之洋道「他們國中以金錢為貴。俺進宮第二日,國王命宮人賜俺珠寶,並命收掌金錢宮人每月送俺金錢一擔,隨俺用度。俺看那錢就如糞土一般,並不被他打動。若比古人,不知又叫什麼?」唐敖道「當日王衍一生從不言錢,他的妻子故意將錢放在房中,擋住走路,意欲逼他說出一個錢字。誰知王衍看見,因堵住走路,教他妻子把『阿堵物』拿開,畢竟總不言錢。無非嫌他銅臭,所以絕口不談。那知今人一經講起銀錢,心花都開,不但不嫌他臭,莫不以它為命;並且歷來以命結交他的,也就不少。你只看那錢字身傍兩個『戈』字,若妄想親近,自然要動干戈,鬧出人命事來。今舅兄把他視如糞土,又是王衍一流人物了。」

    林之洋道「俺在樓上被他穿耳、毒打、倒吊,這些魔難,不過一時,都能耐得。最教俺難熬的,好好兩隻大腳,纏的骨斷筋折,只剩枯骨包着簿皮,日夜行走,十指連心,疼的要死。這般凌辱,俺能忍受逃得回來,只怕古人中要找這樣忍耐的也就少了。」多九公道「當日蘇武出使匈奴,吃盡千辛萬苦,數年之久,方能逃回,也算受盡苦楚了。」林之洋道「俺講的並非這個要請問受人百般凌辱,能夠忍耐的,不知古人中可有一個?」唐敖道「若講能夠忍耐的,莫若本朝去世不久的婁師德了他告訴兄弟,教他唾面自乾。人唾他面,他能聽其自干,可見凡事都可忍耐。以此而論舅兄又是婁師德一流人物了。」

    多九公道「林兄把這些都能看破,只怕還要成仙哩。」唐敖笑道「九公說的雖是,就只神仙從未見有纏足的,當日有個赤腳大仙,將來只好把舅兄叫作『纏足大仙』了。」

    三人說說笑笑,行了幾時。這日,唐敖立在柁樓,遠遠望去,只見對面霞光萬道,從中隱隱現出一座城池。多九公把羅盤看一看道「唐兄前面已到軒轅國。此是西海第一大邦,我們要暢遊幾日了。」當時到了軒轅,將船泊岸。林之洋腳已養好,自去賣貨。唐、多二人上岸,遠遠望那城郭,就如峻岭一般,巍巍蕩蕩,景象非凡。唐敖道「城郭離此還有若干路程?」多九公道「前面有座玉橋,過了玉橋,穿過梧林,不過三四里,就可到了。」不多時,步過玉橋,迎面無數梧桐,一望無際,桐林之內,俱是鳳凰來往飛騰。唐敖道「怪不得古人言『軒轅之邱,鸞鳥自歌,鳳鳥自舞,』果然不錯。」只見那邊有對鳳凰,來來往往,一上一下,盤旋飛舞,就如錦繡一般。越看越愛,不覺贊好道「前在麟鳳山雖見鳳凰,卻未看他飛舞;那知此處卻有如此大觀!」多九公道「唐兄既要領略此國風景,何不且到城中?此地鳳凰如別處雞鴨一般,到處皆是,若看鳳舞,終日還看不完哩。」

    唐敖聽罷,即出梧林,走了多時,田野中已有人煙,都是人面蛇身,一條蛇尾,盤交頭上;衣冠言談,與天朝無異;舉止面貌,亦甚秀雅。走進城來,街市雖有十數丈之寬,那些作買作賣,來來往往,仍是挨擠不動,市中所賣鳳卵,如別處雞蛋一樣,擺列無數。忽聽吆吆喝喝,街上人都向兩旁閃開。只見一人手執一柄黃傘,寫「君子國」三個大字,傘下罩着一位國王生得方面大耳,品貌端嚴,身穿紅袍,頭戴金冠,腰中佩劍。許多隨從。騎着一匹文虎過去。隨後又有一傘,寫着「女兒國」,傘下罩着一位國王生得眉清目秀,面白唇紅,頭戴雉尾冠,身穿五彩袍,騎着一匹犀牛。

    也是許多跟隨,一起簇擁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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