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聲未絕,只見錢~大喝道「無名小子,敢來饒舌。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將頭巾望上一~,二十餘人,一齊發作。說時遲,那時快,~拔出佩劍,沈苛不曾防備,一刀剁下頭來。劉漢宏望館驛後便跑,手下跟隨的,約有百餘人,一齊上前,來拿錢。怎當錢~神威雄猛,如砍瓜切菜,殺散眾人,徑往館驛後園來尋劉漢宏,並無蹤跡。只見土牆上缺了一角,已知爬牆去了。
錢~懊悔不迭,率領二千軍眾,便想攻打越州。看見城中已有準備,自己後軍無繼,孤掌難鳴,只得撥轉旗頭,重回舊路。城中劉漢宏聞知錢~回軍,即忙點精兵五千,差驍將陸萃為先鋒,自引大軍隨後追襲。
卻說錢~也料定越州軍馬必來追趕,晝夜兼行,來到白龍山下。忽聽得一棒鑼聲,山中擁出二百餘人,一字兒撥開。
為頭一個好漢,生得如何,怎生打扮頭裹金線唐巾,身穿綠錦衲襖。腰拴搭膊,腳套皮靴。掛一副弓箭袋,拿一柄潑風刀。生得濃眉大眼,紫面拳須。私商船上有名人,廝殺場中無敵手。
錢~出馬上前觀看,那好漢見了錢~,撇下刀,納頭便拜。錢~認得是販鹽為盜的顧三郎,名喚顧全武,乃滾鞍下馬,扶起道「三郎久別,如何卻在此處?」
顧全武道「自蒙大郎活命之恩,無門可補報。聞得黃巢兵到,欲待倡率義兵,保護地方,就便與大郎相會。後聞大郎破賊成功,為朝廷命官;又聞得往越州劉觀察處效用。不才聚起鹽徒二百餘人,正要到彼相尋幫助,何期此地相會。不知大郎回兵,為何如此之速?」
錢~把劉漢宏事情,備細說了一遍,便道「今日天幸得遇三郎,正有相煩之外。小弟算定劉漢宏必來追趕,因此連夜而行。他自恃先達,不以董刺史為意;又杭州是他舊治,追趕不着,必然直趨杭州,與董家索斗。三郎率領二百人,暫住白龍山下,待他兵過,可行詐降之計。若兵臨杭州,只看小弟出兵迎敵,三郎從中而起,漢宏可斬也。若斬了漢宏,便是你進身之階。小弟在董刺史前一力保薦,前程萬里,不可有誤。」
顧全武道「大郎分付,無有不依。」兩人相別,各自去了。
正是太平處處皆生意,衰亂時時盡殺機。我正算人人算我,戰場能得幾人歸?
卻說劉漢宏引兵追到越州界口,先鋒陸萃探知錢~星夜走回,來稟漢宏回軍。漢宏大怒道「錢~小卒,吾為所侮,有何面目回見本州百姓!杭州吾舊時管轄之地,董昌吾所薦拔,吾今親自引兵到彼,務要董昌殺了錢~,輸情服罪,方可恕饒。不然,誓不為人!」
當下喝退陸萃,傳令起程,向杭州進發。
行至富陽白龍山下,忽然一棒鑼聲,湧出二百餘人,一字兒擺開。為頭一個好漢,手執大刀,甚是凶勇。漢宏吃了一驚,正欲迎敵,只見那漢約住刀頭,厲聲問道「來將可是越州劉察使麼?」
漢宏回言「正是。」那好漢慌忙撇刀在地,拜伏馬前,道「小人等候久矣。」劉漢宏問其來意,
那漢道「小人姓顧,名全武,乃臨安縣人氏。因販賣私鹽,被州縣訪名擒捉,小人一向在江湖上逃命。近聞同夥兄弟錢~出頭做官,小人特往投奔,何期他妒賢嫉能,貴而忘賤,不相容納,只得借白龍山權住落草。昨日錢~到此經過,小人便欲殺之,爭奈手下眾寡不敵,怕不了事。聞此人得罪於察使,小人願為前部,少效犬馬之勞。」
劉漢宏大喜,便教顧全武代了陸萃之職,分兵一千前行,陸萃改作後哨。
不一日,來到杭州城下。此時錢~已見過董昌,預作準備。聞越州兵已到,董昌親到城樓上,叫道「下官與察使同為朝廷命官,各守一方,下官並不敢得罪,察使不知到此何事?」
劉漢宏大罵道「你這背恩忘義之賊,若早識時務,斬了錢~,獻出首級,免動干戈。」
董昌道「察使休怒,錢~自來告罪了。」
只見城門開處,一軍飛奔出來,來將正是錢~,左有鍾明,右有鍾亮,徑沖入敵陣,要拿劉漢宏。
漢宏着了忙,急叫「先鋒何在?」
旁邊一將應聲道「先鋒在此!」手起刀落,斬漢宏於馬下。把刀一招,錢~直殺入陣來,大呼「降者免死!」五千人不戰而降,陸萃自刎而亡。斬漢宏者,乃顧全武也。
正是有謀無勇堪資畫,有勇無謀易喪生。必竟有謀兼有勇,佇看百戰百成功。
董昌看見斬了劉漢宏,大開城門收軍。錢~引顧全武見了董昌,董昌大喜。即將漢宏罪狀申奏朝廷,並列錢~以下諸將功次。那時朝廷多事,不暇究問,乃升董昌為越州觀察使,就代劉漢宏之位;錢~為杭州刺史,就代董昌之位;鍾明、鍾亮及顧全武俱有官爵。鍾起將親女嫁與錢~為夫人。董昌移鎮越州,將杭州讓與錢。錢公、錢母都來杭州居住,一門榮貴,自不必說。
卻說臨安縣有個農民,在天目山下鋤田,鋤起一片小小石碑,鐫得有字幾行。農民不識,把與村中學究羅平看之。
羅學究拭土辨認,乃是四句讖語。道是天目山垂兩侞長,龍飛鳳舞到錢塘。海門一點巽峰起,五百年間出帝王。
後面又鐫「晉郭璞記」四字。羅學究以為奇貨,留在家中。次日懷了石碑,走到杭州府,獻與錢~刺史,密陳天命。
錢~看了大怒道「匹夫,造言欺我,合當斬首!」羅學究再三苦求方免,喝教亂棒打出,其碑就庭中毀碎。
原來錢~已知此是吉讖,合應在自己身上,只恐聲揚於外,故意不信,乃見他心機周密處。
再說羅學究被打,深恨刺史無禮,好意反成惡意。心生一計,不若將此碑獻與越州董觀察,定有好處。想此碑雖然毀碎,尚可湊看。乃私賂守門吏卒,在庭中拾將出來。原來只破作三塊,將字跡湊合,一毫不損。羅平心中大喜,依舊包裹石碑,取路到越州去。
行了二日,路上忽逢一簇人,攢擁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兒。那孩子手中提着一個竹籠,籠外覆着布幕,內中養着一隻小小翠鳥。羅平挨身上前,問其緣故。
眾人道「這小鳥兒,又非鸚哥,又非鴝鵒,卻會說話。我們要問這孩子買他玩耍,還了他一貫足錢,還不肯。」話聲未絕,只見那小鳥兒,將頭顛兩顛,連聲道「皇帝董!皇帝董!」
羅平問道「這小鳥兒還是天生會話?還是教成的?」
孩子道「我爹在鄉里砍柴,聽得樹上說話,卻是這畜生。將棲竿棲得來,是天生會話的。」
羅平道「我與你兩貫足錢,賣與我罷。」孩子得了兩貫錢,歡歡喜喜的去了。羅平捉了鳥籠,急急趕路。
不一日,來到越州,口稱有機密事要見察使。董昌喚進,屏開從人,正要問時,那小鳥兒又在籠中叫道「皇帝董!皇帝董!」
董昌大驚,問道「此何鳥也?」
羅平道「此鳥不知名色,天生會話,宜呼曰『靈鳥』。」
因於懷中取出石碑,備陳來歷「自晉初至今,正合五百之數。方今天子微弱,唐運將終,梁晉二王,互相爭殺,天下英雄,皆有割據一方之意。
錢塘原是察使創業之地,靈碑之出,非無因也。況靈鳥吉祥,明示天命。察使先破黃巢,再斬漢宏,威名方盛,遠近震悚,若乘此機會,用越杭之眾,兼併兩浙,上可以窺中原,下亦不失為孫仲謀矣。」
原來董昌見天下紛亂,久有圖霸之意,聽了這一席話,大喜道「足下遠來,殆天賜我立功也。事成之日,即以本州觀察相酬。」於是拜羅平為軍師,招集兵馬,又於民間科斂,以充糧餉。命巧匠制就金絲籠子,安放「靈鳥」,外用蜀錦為衣罩之。又寫密書一封,差人送到杭州錢~,教他募兵聽用。
錢~見書,大驚道「董昌反矣。」乃密表奏朝廷,朝廷即拜錢~為蘇、杭等州觀察。於是錢~更造杭城,自秦望山至於范浦,周圍七十里。再奉表聞,加鎮海軍節度使,封開國公。
董昌聞知朝廷累加錢~官爵,心中大怒。罵道「賊狗奴,敢賣吾得官耶?吾先取杭州,以泄吾恨。」
羅平諫道「錢~異志未彰,且新膺寵命,討之無名。不若詐稱朝命,先正王位,然後以尊臨卑,平定睦州,廣其兵勢,假道於杭,以臨湖州,待錢~不從,乘間圖之,若出兵相助,是明公不戰而得杭州矣,又何求乎?」
董昌依其言,乃假裝朝廷詔命,封董昌為越王之職,使專制兩浙諸路軍馬,旗幟上都換了越王字號,又將靈碑及「靈鳥」宣示州中百姓,使知天意。民間三丁怞一,得兵五萬,號稱十萬,浩浩蕩蕩,殺奔睦州來。睦州無備,被董昌攻破了。
停兵月余,改換官吏。又選得精兵三萬人,軍威甚盛,自謂天下無敵,謀稱越帝。徵兵杭州,欲攻湖州。
錢~道「越兵正銳,不可當也,不如迎之。待其兵頓湖州,遂乘其弊,無不勝矣。」
於是先遣鍾明卑詞犒師,續後親領五千軍馬,願為前部自效。董昌大喜。行了數日,錢~偽稱有疾,暫留途中養玻董昌更不疑惑,催兵先進。
有詩為證勾踐當年欲豢吳,卑辭厚禮破姑蘇。董昌不識錢~意,猶恃兵威下太湖。
卻說錢~打聽越州兵去遠,乃引兵而歸,挑選精兵千人,假做越州軍旗號,遣顧全武為先鋒,來襲越州。
又分付鍾明、鍾亮各引精兵五百,潛屯餘杭之境。分付不可妄動,直待董昌還救越州時節,兵從此過,然後自後掩襲。他無心戀戰,必獲全勝。分撥已定,乃對賓客鍾起道「守城之事,專以相委。越州乃董賊巢袕,吾當親往觀變,若巢袕既破,董昌必然授首無疑矣。」乃自引精兵二千,接應顧全武軍馬。
卻說顧全武打了越州兵旗號,一路並無阻礙,直到越州城下。只說催趲攻城火器,賺開城門,顧全武大喝道「董昌僭號,背叛朝廷,錢節使奉詔來討,大軍十萬已在城外矣。」
越州城中軍將,都被董昌帶去,留的都是老弱,誰敢拒敵?顧全武徑入府中,將偽世子董榮及一門老幼三百餘人,拘於一室,分兵守之。
恰好杭州大軍已到,聞知顧全武得了城池,整軍而入,秋毫無犯。顧全武迎錢~入府,出榜安民已定,寫書一封,遣人往董昌軍中投遞。書曰~聞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唐運雖衰,天命未改。而足下妄自矜大,僭號稱兵,凡為唐臣,誰不憤疾?~迫於公義,輒遣副將顧全武率兵討逆。
兵聲所至,越人倒戈。足下全家,盡已就縛。若能見機伏罪,尚可全活。乞早自裁,以救一家之命。
卻說董昌攻打湖州不下,正在帳中納悶,又聽得「靈鳥」叫聲「皇帝董,皇帝董!」董昌揭起錦罩看時,一個眼花,不見「靈鳥」,只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在金絲籠內掛着。
認得是劉漢宏的面龐,嚇得魂不附體,大叫一聲,驀然倒地。
眾將急來救醒,定睛半晌,再看籠子內,都是點點血跡,果然沒了「靈鳥」。
董昌心中大惡,急召羅軍師商議,告知其事。問道「主何吉凶?」羅平心知不祥之兆,不敢直言,乃說道「大越帝業,因斬劉漢宏而起,今漢宏頭現,此乃克敵之徵也。」
說猶未了,報道杭州差人下書。董昌拆開看時,知道越州已破,這一驚非校羅平道「兵家虛虛實實,未可盡信。錢~託病回兵,必有異謀,故造言以煽惑軍心,明公休得自失主張。」
董昌道「雖則真偽未定,亦當回軍,還顧根本。」
羅平叫將來使斬迄,恐泄漏消息;再教傳令,並力攻城,使城中不疑,夜間好辦走路。
是日攻打湖州,至晚方歇。捱到二更時分,拔寨都起。驍將薛明、徐福各引一萬人馬先行,董昌中軍隨後進發,卻將睦州帶來的三萬軍馬,與羅平斷後。湖州城中見軍馬已退,恐有詭計,不敢追襲。
且說徐、薛二將引兵晝夜兼行,早到餘杭山下。正欲埋鍋造飯,忽聽得山凹里連珠炮響,鼓角齊鳴,鍾明、鍾亮兩枝人馬,左右殺將出來。
薛明接住鍾明廝殺,徐福接住鍾亮廝殺。徐、薛二將,雖然英勇,爭奈軍心惶惑,都無心戀戰,且晝夜奔走,俱已疲倦,怎當虎狼般這兩枝生力軍?自古道「兵離將敗。」
薛明看見軍伍散亂,心中着忙,措手不迭,被鍾明斬於馬下,拍馬來夾攻徐福。徐福敵不得二將,亦被鍾亮斬之,眾軍都棄甲投降。
二鍾商議道「越兵前部雖敗,董昌大軍隨後即至,眾寡不敵。不若分兵埋伏,待其兵已過去,從後擊之。彼知前部有失,必然心忙思竄,然後可獲全勝矣。」
當下商量已定,將投降軍眾縱去,使報董昌消息。
卻說董昌大軍正行之際,只見敗軍紛紛而至,報道「徐、薛二將,俱已陣亡。」
董昌心膽俱裂,只得抖擻精神,麾兵而進。過了餘杭山下,不見敵軍。正在疑慮,只聽後面連珠炮響,兩路伏兵齊起,正不知多少人馬。越州兵爭先逃命,自相蹂踏,死者不計其數。直奔了五十餘里,方才得脫。收拾敗軍,三停又折一停,只等羅平後軍消息。
誰知睦州兵雖然跟隨董昌,心中不順。今日見他回軍,幾個裨將商議,殺了羅平,將首級向二鍾處納降,並力來追董昌。董昌聞了此信,不敢走杭州大路,打寬轉打從臨安、桐廬一路而行。
這裏錢~早已算定,預先取鍾起來守越州,自起兵回杭州,等候董昌。卻教顧全武領一千人馬,在臨安山險處埋伏,以防竄逸。董昌行到臨安,軍無隊伍,正當爬山過險,卻不提防顧全武一枝軍衝出。當先顧全武一騎馬,一把刀,橫行直撞,逢人便殺,大喝「降者免死!」軍士都拜伏於地,那個不要性命的敢來交鋒。董昌見時勢不好,脫去金盔金甲,逃往村農家逃難,被村中綁縛獻出。
顧全武想道「越兵雖降,其勢甚眾,怕有不測。」
一刀割了董昌首級,以絕越兵之意,重賞村農。
正欲下寨歇息,忽聽得山凹中鼓角震天,塵頭起處,軍馬無數而來。
顧全武道「此必越州軍後隊也。」綽刀上馬,準備迎敵。馬頭近處,那邊擁出二員大將,不是別人,正是鍾明、鍾亮,為追趕董昌到此。
三人下馬相見,各敘功勳。是晚同下寨於臨安地方。次日,拔寨都起。行了二日,正迎着錢~軍馬。
原來錢~哨探得董昌打從臨安遠轉,怕顧全武不能了事,自起大軍來接應。已知兩路人馬都已成功,合兵回杭州城來。
真箇是喜孜孜鞭敲金鐙響,笑吟吟齊唱凱歌回。
顧全武獻董昌首級,二鍾獻薛明、徐福、羅平首級。錢~傳令,向越州監中取董昌家屬三百口,盡行誅戮,寫表報捷。此乃唐昭宗皇帝乾寧四年也。
那時中原多事,吳越地遠,朝廷力不能及,聞錢~討叛成功,上表申奏,大加嘆賞,錫以鐵券誥命,封為上柱國彭城郡王,加中書令。未幾,進封越王,又改封吳王,潤、越等十四州得專封拜。
此時錢~志得意滿,在杭州起造王府宮殿,極其壯麗。父親錢公已故,錢母尚存,奉養宮中,錦衣玉食,自不必說。鍾氏冊封王妃;鍾起為國相,同理政事;鍾明、鍾亮及顧全武俱為各州觀察使之職。
其年大水,江潮漲溢,城垣都被衝擊。乃大起人夫,築捍海塘,累月不就。錢~親往督工,見江濤洶湧,難以施功。
錢~大怒,喝道「何物江神,敢逆吾意!」命強弩數百,一齊對潮頭射去,波浪頓然斂息。不勻數日,捍海塘築完,命其門曰「候潮門」。
錢~嘆道「聞古人有云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耳。」
乃擇日往臨安,展拜祖父墳塋,用太牢祭享,旌旗鼓吹,振耀山谷。改臨安縣為衣錦軍,石鏡山名為衣錦山,用錦繡為被,蒙覆石鏡,設兵看守,不許人私看。初時所坐大石,封為衣錦石,大樹封為衣錦將軍,亦用錦繡遮纏。風雨毀壞,更換新錦。舊時所居之地,號為衣錦里,建造牌坊。販鹽的擔兒,也裁個錦囊韜之,供養在舊居堂屋之內,以示不忘本之意。殺牛宰馬,大排筵席,遍召里中故舊,不拘男婦,都來宴會。
其時有一鄰嫗,年九十餘歲,手提一壺白酒,一盤角黍,迎着錢~,呵呵大笑說道「錢婆留今日直恁長進,可喜,可喜!」左右正欲么喝,錢~道「休得驚動了他。」慌忙拜倒在地,謝道「當初若非王婆相救,留此一命,怎有今日?」
王婆扶起錢~,將白酒滿斟一甌送到,錢~一飲而盡;又將角黍供去,~亦~之。說道「錢婆留今日有得吃,不勞王婆費心,老人家好去自在。」命縣令撥里中肥田百畝,為王婆養終之資,王婆稱謝而去。
只見里中男婦畢集,見了錢~蟒衣玉帶,天人般妝束,一齊下跪。錢~扶起,都教坐了,親自執觴送酒八十歲以上者飲金杯,百歲者飲玉杯。那時飲玉杯者,也有十餘人。錢~送酒畢,自起歌曰三節還鄉掛錦衣,吳越一王駟馬歸。天明明兮愛日揮,百歲荏兮會時希。
父老皆是村民,不解其意,面面相覷,都不做聲。錢~覺他意不歡暢,乃改為吳音再歌,歌曰你輩見儂底歡喜,別是一般滋味子。長在我儂心子裏,我儂斷不忘記你。
歌罷,舉座歡笑,都拍手齊和。是日盡歡而罷,明日又會,如此三日,各各有絹帛賞賜。開賭場的戚漢老已故,召其家,厚賜之。仍歸杭州。
後唐王禪位於梁,梁王朱全忠改元開平,封錢~為吳越王,尋授天下兵馬都元帥。錢~雖受王封,其實與皇帝行動不殊,一般出警入蹕,山呼萬歲。據歐陽公《五代史敘》說,吳越亦曾稱帝改元,至今杭州各寺院有天寶、寶大、寶正等年號,皆吳越所稱也。
自錢~王吳越,終身無鄰國侵擾,享年八十有一而終,諡曰武肅。傳子元~,元~傳子佐,佐傳弟。宋太祖陳橋受禪之後,錢~來朝。到宋太宗嗣位,錢~納土歸朝,改封鄧王。錢氏獨霸吳越凡九十八年,天目山石碑之讖,應於此矣。
後來有後人有詩讚雲將相本無種,帝王自有真。昔年鹽盜輩,今日錦衣人。石鑒呈形異,廖生決相神。笑他皇帝董,碑讖枉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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