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神明 卷二十六

    大筆趣小說網 www.dabiqu.com

    二十六　月娘

    一滴晶瑩透亮的水珠順着頂上的凸出的尖石慢慢滴落，時間，仿佛在此時變得異常緩慢，整個世界都隨着那滴水珠一起，靜靜的從空中，一點點落下……

    「啪嗒」！終於，在水珠落地的一霎那，這死寂的世界有了一絲聲響。

    但是，這微弱的水滴聲，終歸無法喚醒已經完全失神的白潔，她整個人像是個失去了靈魂的木雕，傻了一般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一雙茫然的眼睛仍然驚慌失措的望着水潭中央，嘴裏喃喃念着：

    「魚，冰晶雪魚……」

    「冰晶雪魚？」小靈難受的梳理着胸口，忍住陣陣襲來的嘔意，勉強伸出手不忍的指了指水池中央的那個女人，「你說她就是『月娘』？」

    「恩，看不出來？」

    「……」小靈難為的扭過頭看向黑暗中的水池，「月娘」那虛弱而慘不忍睹的軀體在湖光中若隱若現……小靈連忙將頭扭了回來，不敢再看，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之前在地面上看到的那個美若天仙的「月娘幻影」，心裏怎麼也無法將她與湖中央的這個女人結合在一起，「她，她……怎麼會這樣？」

    阿修羅聳了聳肩，回頭麻木的看着湖中的月娘：

    「你沒聽說過『人魚之肉不僅味道鮮美無比，而且還具有讓人長身不老的神奇功效』這一傳說麼？」

    「啊！你，你的意思是……」小靈吞了口唾沫，被阿修羅的話嚇得渾身發抖。「月，月娘她，她被……」

    「迷信的人類啊……唉！」

    「……『迷信』這兩個字從你這個異界小鬼嘴裏說出來，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小靈忍不住冒了滴汗，隨後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之前在外面月娘的幻影不是把你和雪影妹妹的傷都治好了嗎？那她為什麼不治癒自己？」

    「能醫不自醫，貌似人魚一族的神奇力量只能用於幫助他人，而無法作用於自身——呵呵！真是諷刺啊！」阿修羅搖了搖頭，轉過身在白潔額頭彈了一下，「喂，醒醒！你好歹也是『除靈世家』的傳人，怎麼遇到狀況還不如一個普通丫頭（小靈）鎮靜。」

    「哎喲！」白潔被阿修羅這一彈，整個神智都恢復了過來，而，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慘景瞬間湧上腦海，「啊！」

    過度的刺激使得清醒過來的白潔瘋了般一聲驚叫，然後身子一軟，整個人「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渾身捲成一團，猛烈的哆嗦起來！

    「……你這個樣子，對得起自己『女漢子』的性格嗎？」

    「阿修羅弟弟你別鬧了！」小靈見狀，連忙蹲下身不斷地安撫着白潔，然而白潔依舊像只驚慌失措的小鳥般抖個不停。不得已，小靈只得求助於阿修羅，　「阿修羅弟弟，你也來幫幫忙好不好？」

    「恩……」似乎看到白潔的樣子確實有些嚴重，阿修羅也斂着臉蹲了下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要堅強，記住，你雖然外在是女的，但是你的內在絕對是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啊！振作起來，兄弟……」

    「砰」，白潔身體本能的一拳，直接將阿修羅給揍飛好遠！

    「小潔，你沒事了？」小靈愣了愣，驚喜交加的一把擁住白潔，「你剛才嚇死人家了！」

    仍然麻木的舉着一隻手的白潔半響之後才真正清醒過來，她連忙抓住小靈的胳膊，眼淚一下從眼眶裏涌了出來：

    「我們回去，小靈，我們回去好不好！快，我們離開這裏，快，馬上就走！馬上……」

    「對不起，是我的樣子嚇着你們了嗎？」

    突然，水潭中央飄過來一陣溫柔動聽的女聲……

    白潔和小靈再次愣住了，這個甜如蜜糖，暖如初夏的聲音雖然說着異世界的語言，但是卻很奇怪的能夠讓人聽懂，仿佛就像在用人類語言述說一般。而且這聲音分明在哪裏聽過，那是一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望向水潭處：

    水潭中央，遍體鱗傷的月娘微微抬起頭，閉上只剩下一隻眼珠的眼睛，在那張滿是傷口和鮮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咕嚕！」兩個女孩不約而同的吞了一口唾沫，借着湖面上那微微泛出的光亮，兩人再一次看到了那個渾身上下慘不忍睹的女子：月娘。

    那一個又一個被剜去血肉的傷洞依舊**裸的直透着白森森的骨頭，那可怕的殘肢依舊血淋淋的惹人反胃……但，她臉上那個甜甜的微笑，卻似乎能夠溫暖這一切……

    「你受傷了？」還是那個溫柔的聲音，還是那個甜蜜的微笑。

    白潔木了下，這才注意到自己腫起的腳踝，似乎是剛才癱坐下來是不小心扭到的。

    「能過來一下嗎？我現在力量太虛弱，沒法過去幫你。」

    「……」白潔看着那腫的跟小球一樣的腳踝，猶豫了半響，最後抬起頭來對小靈點了點頭。

    小靈會意，扶着白潔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

    兩人每走進一步，月娘身體上那些可怕的傷洞就更清楚一分，以至於最後，兩人不得不把眼睛閉上……

    「嚇着你們了嗎？對不起。」

    「……」

    「就停在那裏好了。」

    兩個女孩應聲停下腳步，閉上的雙眼突然感覺到一陣溫暖的白光朝自己湧來，渾身像是倘佯在親人的懷抱里一般，暖洋洋的，舒服極了！在這陣光芒之中，兩人的心莫名感到無比舒適，無比放心，身體就像是躺在絲絨床上一般，無比自在……漸漸的，心裏的陰影和恐懼一絲絲褪去，慢慢的，身體上的一切傷痛被一點點治癒……

    「不疼了！」白潔驚異的睜開雙眼，月娘那身可怕的殘軀卻一下全衝擊進眼珠里……這恐怖又令人髮指的景象，那麼近，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別，請別睜開眼，會嚇着你的。」月娘下意識的挪了挪身體，躲避白潔的視線。

    內心再一次受到無比衝擊的白潔，一下呆住了，突然之間，心裏沒有了驚慌，也沒有了任何失措，有的，只是無比的內疚，和深入骨髓的痛心……

    慢慢的，白潔伸出顫抖不已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撫摸着月娘身上那一個個的可怕傷洞，臉上，早已淚眼婆娑……

    忽然，另一隻嬌手也緩緩貼了上來，溫柔的安撫着那些傷口。

    白潔抬起頭，發現伸出手的小靈已經哭成了淚人兒，哽咽難語：

    「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為我們人類，為我們對你所做的一切……」

    「……沒事。」月娘笑了笑，那張早已面目全非的臉上依舊佈滿傷口和鮮血，但，仍然美麗無比，那顆水晶般的心靈，並沒有因為人類的愚昧和迫害而受到一絲污染，反而使得它更加光芒，純潔……「小潔，傷好了嗎？」

    「恩（她知道我名字）。」

    「那就好，謝謝你們替我照顧小雨。」

    「小雨？」

    「就是你們之前收留的那個叫你『媽媽』的小女孩。」

    白潔這才想了起來，恍然大悟般：

    「難，難道小雨她？」

    「恩，是我的孩子。」

    「難怪……」白潔望着月娘半響，雖然那張臉已經分不清五官，但是眉宇間還是能看出月娘和小雨之間的相似之處。

    「作為『人魚女王』，一旦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終點，便會借天地之靈孕育並產下一枚新生兒，作為『王儲』。」

    「『王儲』？也就是以後的『女王』？」

    「恩。」

    「小雨她原來有這麼尊貴的身份……」

    月娘搖了搖頭，微微笑了笑：

    「生靈皆平等，不應有尊貴一說——另外說起來，『小雨』這個名字還是你哥哥白嘉偉取的。」

    「我哥？」白潔一愣，腦海里立刻浮現出白嘉偉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月娘你認識我哥？」

    「恩，他是個很有趣的傢伙，總是藉故來照顧我，還老是說要幫我檢查身體。」

    「……那個白痴……」

    「別這樣說，你哥哥是個大好人，是我和小雨連累了他……」

    「連累？」

    「你那個笨哥哥，當時熱血沖腦，說什麼要救月娘和小雨逃離這裏，在沒有任何準備和計劃的情況下就貿然造反……」身後，阿修羅提着兜襠褲慢慢走了過來，「結果賠上自己不說，還害得月娘受了不少罪——不過好在成功幫小雨逃了出去（雖然我們又帶了回來）。」

    白潔木了木，一臉疑惑：

    「老哥他……賠上自己？」

    「你在那『黑暗污道』里看到的全是幻象，其實你那業餘老哥已經被傑克森整得半死不活了（參見本卷故事第六章節）！」

    白潔一下愕然，腦海里不禁回想起之前看到白嘉偉的情景……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整個人發瘋一般想要往外奔去：

    「老哥！」

    旁邊，小靈連忙攔住了她：

    「小潔，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哥，放開我！」

    「小潔，你別衝動——阿修羅弟弟，你快說幾句勸住她好不好！」

    「切！」阿修羅把頭一偏，囂張的望着白潔，「就憑你這點力量，去了能做啥？那誰，你放開她！讓她去認清楚自己的分量！」

    「……」阿修羅的話似乎刺激到了白潔，讓她一下怔住了……確實，現在的她太弱了，什麼做不了……突然之間，她體會到了之前在那副『煉獄圖』中所看到的那些弱小生物的處境……那種眼睜睜看着自己親人受苦卻什麼做不了的無助和無奈，那種任人宰割和任人魚肉的痛苦……「弱者，真的什麼也做不了嗎？」

    「……小靈你別這樣。」

    「告訴我，弱者就該被人欺負嗎！」突然，白潔一把抓住阿修羅的手臂，嘶聲力竭的喊道，「弱者，就什麼權利都沒有嗎！」

    「你想聽實話？」阿修羅解開白潔的手，冷冷的看着她，「答案，你自己心裏清楚。」

    「……」白潔木住了，再一次沒了思考，兩隻美麗的雙眸里，此刻只剩下灰白。

    「不過……」阿修羅低頭看了看掛在胸口的「魔皇項鍊」，伸出手摸了摸刻印在上面的『x-n?g』圖案，然後緩緩抬起頭看向上空，嘴裏長吁了一口氣，卻沒有說下去。

    小靈看着白潔的樣子心裏着急，又被阿修羅弄得有些莫名：

    「不過什麼？」

    「沒什麼（唉，幸運的人類啊）！」

    「……」小靈回頭看了看月娘，心裏再次一陣酸楚，「阿修羅弟弟，你不是很強嗎？為什麼不為他們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比如？」

    「除掉那個可惡的傑克森！」

    「不可以！」身後，突然傳來月娘激動的聲音，「小靈，不可以。」

    小靈回過頭，一臉疑惑的看着月娘，不忍的將她身上的那些傷洞重新掃望了一遍：

    「為什麼？他這樣對你，這樣對那些弱小生物，月娘你居然還護着他？」

    「不，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小靈，仇恨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人一旦被它蒙住眼睛，再美麗的心，也將變得污濁。」

    「我知道，可，可是……」

    「小靈，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故事？」

    「關於你口中那個『可惡的傑克森』的。」

    「……」

    ……

    燃武閣小說網 www.ranw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