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開工廠正文卷第386章訣別六月二十,被病痛折磨近半年之久的張居正,終於帶着滿腹的憂患和未競的事業,離開了人世。當夜,輾轉難眠的朱翊鈞就接到了噩耗,在愣做了足足半晌後,他才親自趕往慈寧宮報信,李太后披衣起床,母子二人相對而泣。
面對顧命大臣的離世,李太后一再叮囑兒子,要為張居正隆重治理喪事,並厚恤家屬。朱翊鈞表示一定遵守母命。從慈寧宮歸來,朱翊鈞立即傳下諭旨,宣佈文武百官停止上朝一月,諭示禮部設九壇制祭——這是國葬的規格。
張居正生前受封上柱國、太師,大明開國以來,惟獨他一人受到此等榮耀,即使李善長、姚廣孝這樣家喻戶曉功勳卓著的國師宰輔,也從未獲得過這樣的榮耀。
張居正辭世後的第二天,朱翊鈞又敕命給他贈官上柱國,賜諡「文忠」,如此錦上添花之舉,更是將張居正的聲望推到了頂峰。
一時間,北京城中無論是高官大爵還是丁門小戶,都如喪考妣,紛紛在家門口設下香案致祭,千般奠儀道不盡卻是世人的百種哀思——這其中難免有人是應景做給別人看的,但絕大多數官員,特別是那些平頭百姓,卻是真心實意地表達哀思。祭詩祭文如潮洶湧,素幛挽帳充斥街道,這種聲勢也使皇上大受感染。
為了順應民心,就張居正的喪事安排,他好幾次找來內閣輔臣和司禮監太監一起會商徵詢意見。
因正值暑夏,天氣炎熱應張居正兒子們的請求,皇上准予將張居正的遺體三日內盛斂入棺,然後由欽天監選了吉日,於七月初移棺南歸。同時差遣吏部、禮部各出一名四品員外郎,錦衣衛堂上官以及司禮監秉筆太監一名,四人共同護靈前往荊州。而在靈車出發那一天,從烏紗帽胡同到正陽門這段城區路上,沿途不但擺滿了各大衙門特意設置的香案,更有數以萬計的京城百姓趕來送行,十幾里長街的兩旁,擠滿了跪地痛哭的人們,這場面令人十分感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身為南洋宣慰使的施奕文到了京城。
張居正到底還是走了,大明的未來會朝着什麼地方發展?
其實,在南京的時候,施奕文曾無數次想要回京給張居正診治。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原因無他——皇帝長大了。
長大後的皇帝正在厭倦張居正,如果張居正再活幾年,大明朝的未來會朝着什麼方向發展,施奕文儘管無法預,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必定會引起帝相之爭,到那時無論結果如何,對大明都不是一件好事。
張居正走了……其實,走的正是時候。
當施奕文從正陽門外回到酒樓包廂的時候,他看到了兩年未見的皇帝。
「張先生走了,送行的人多嗎?」
「是的,送行的人很多,場面也很壯觀。」
差不多是十里長待送首輔了吧,
朱翊鈞聽罷,頓時忘了方才的不快,然後傷心地說道。
「我最後一次見元輔是三月的事情,可誰曾想三個月工夫,他就病成……原先朕總以為他患的不是絕症,只要天道一暖和,他就會慢慢好起來,誰知他最後卻走到黃泉路口上……他這撒手一走,這一團亂麻似的國事,朕託付給誰呀」
最後這一問,透露出朱翊鈞心中的惶恐,施奕文抬眼一看,只見朱翊鈞眼角已是滾出了淚珠,不由長嘆道:
「陛下先前不是已經按張先生的推薦補過閣臣了嘛,況且,陛下已經成年,自然可以親理朝政……」
「致遠……」
突然朱翊鈞停止了啜泣,看着施奕文說道。
「若不然,你就留在京城幫我吧,我身邊、身邊……」
「陛下,可知道,為什麼張先生要讓諸子遠去南洋?」
面對皇帝的挽留,施奕文反問道,
「這……」
「這兩年新政之所以能夠推行順利,說起來和臣在南京遇襲有直接關係,十數萬涉及其中的官員士紳被流放到南洋,雖然如此,可是他們難免仍然有親朋故舊在朝在野,若是張先生諸子在朝,他們必定會千方百計對其加以打擊,最終非但可能禍及子孫,甚至可能會導致新政難以推行,所以……」
不等施奕文說完,朱翊鈞就說道。
「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
你會的!一定會的!
心裏這麼想着,施奕文卻點頭道。
「陛下是不會,可他們卻不會停,他們會不斷的攻擊張先生家人,一計不成他們就攻擊新政,到那時,勢必會對大明朝局產生影響,如果朝中百官爭鬥不止,只恐怕張先生十年心血就毀於一旦了!非但如此,就連陛下……」
看着朱翊鈞,施奕文特意給他打了一個預防針。
「張先生之所以能夠推行,全賴陛下的支持,他們攻擊新政,其實就是在攻擊陛下,他們會用攻擊新政,為申行時等人鳴冤叫曲……」
「他們敢!」
冷哼一聲,朱翊鈞冷笑道。
「朕還沒有那麼糊塗!又怎麼可能任由他們牽着鼻子。」
說罷,他的神色又是微微一變,然後有些失落的說道。
「難道,你真的只能去南洋嗎?」
「臣沒有選擇,就像張先生一樣,同樣也沒有選擇,只有張家諸位公子都在南洋異域,那些人的恨意才會減輕一分,張先生即便是到死,心裏想着的仍然還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想的還是我大明的天下啊!」
「張先生……」
坐在那裏,朱翊鈞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知為何,淚水又一次蒙了他的眼睛,良久之後,他才長嘆道。
「致遠,張先生走了,你也要走,你們都走了,朕,朕怎麼辦?」
在小皇帝抬起頭的瞬間,施奕文發現他的目光異常的無助,面對他的無助,施奕文想了想,然後說道。
「陛下,記不記得,我送給你的那張地圖?」
「我記得,世界之大,遠超過世人想像,我大明不過只是其中一隅而已。」
「陛下,今日我大明之繁盛遠勝於歷朝歷代,而先生十年新政之功,也是初顯成效,以臣看來,未來十年,陛下只需要遵循守制,繼續推行鞏固新政,只要新政鞏固,大明的國力就會日益強大,再有十年之功,新軍亦會兵強馬壯,到那時,既可北上剿滅韃虜,令韃子臣服於大明,為我大明之忠狗,如此,北邊邊患可平……」
在說話的時候,施奕文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繪製出了一個簡易的北邊邊域地圖,並且一一講解着將來如何降服蒙古人的策略,其實無非就是軟硬刀子,硬刀子殺,軟刀子磨,相比於海外的擴張,作為皇帝的朱翊鈞,更渴望着平定北邊,畢竟,這是身為天子的責任。
接下來,整整一天,施奕文都在那裏和朱翊鈞隱着,從蒙古聊到西域,從西域聊到西藏,又從西藏聊到了西南,當然,最後又聊到了「力可搏虎」的女真,當然,也從邊患聊到了內地,聊到大明的內部的諸多問題,唯一讓施奕文慶幸的是,大明的土地問題,隨着江南士紳的流放以及藩王的就國從根本上得到了緩解,至少為大明爭取到了100年的時間,而南洋在未來對移民的需求,也會讓大明的流民問題得到最大程度的緩解。
「流民,只要朝廷堅持把流民輸送到南洋,並且准其到東北、西域以至河套等地自由墾殖,推行十年免糧,我想,流民絕對不會為禍大明,大明想要穩定邊域,非得「移民實邊」不可,邊域的人口越多,對蒙古人、女真人的優勢就越大,再加上火槍、火炮,我想,最多四十年時間,北邊邊患必定可以從根本上得到清除……」
終於,在話音落下時,施奕文看着若有所思的朱翊鈞,他並沒有說的太過祥細,他只是希望通過今天的談話給朱翊鈞的心裏埋下一個伏筆,至於將來眼前的這個小皇帝會怎麼選擇,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但他相信,沒有「國本之爭」沒有疾病的影響,甚至沒有了文官集團的牽絆,以這位小皇帝的聰明才智,他必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但願一切順利吧!
想到這,看着面前已經成年的朱翊鈞,施奕文站起身長揖過頂道。
「陛下,臣這就要離開南京,此別之後,你我君臣二人,此生恐怕再無相見之機,臣相信陛下必定開我大明極盛之世,臣能生見我這極盛之世,縱粉身碎骨亦又有何妨……」
默默的坐在那裏,朱翊鈞並沒有說話,甚至在施奕文起身告辭時,他也沒有說話,最後,他只是看着施奕文的背影,張張嘴卻沒再說出挽留的話語。
面對遠去的友人,朱翊鈞知道,在朋友與江山間,他必須要選擇後者,也只能選擇後者。儘管那背景已經在長街上消失了,可是朱翊鈞仍然站在那裏,默默的注視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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