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牧野心裏有千千萬萬個問題想問,可都沒有問出口。文師閣 m.wenshige.com
而在回程路上的許輕輕,顯得特別的安靜。
她一直靠在椅子裏,雙眸看向窗外走着神。
好幾次龍牧野都想開口,可他又捨不得打斷她這難得的安靜。
他知道,她在整理着很多很多的記憶。
對於一個剛剛恢復了記憶的人,世界肯定是一片混亂的,需要一點時間去整理好那些,才能重新面對。
到了浮雲,龍牧野為她打開了車門,許輕輕才剛下車,他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往他的衣兜里踹去。
他的大手很溫暖,被他緊緊握着的感覺很安全。
龍牧野一邊帶着她往大門走去一邊說道,「明天讓管家準備羊肉火鍋吧,去去寒,對了,還得加你喜歡吃的藕片。」
許輕輕微微歪着頭看向他。
明明是最平常不過的瑣事了,怎麼聽他這樣說出來,卻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呢。
龍牧野還在那絮絮叨叨的說着,「你最喜歡吃腐乳調料,也得提前準備好,不過你剛恢復一點,不能吃太辣的……「
「龍牧野。」許輕輕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龍牧野這才頓足,側臉看向她,「怎麼了?」
「你就不問問我今晚和我姐說了什麼嗎?」
龍牧野墨眸微微的動了動。『
許輕輕說的是我姐,不是許溫柔,也不是那個人……
他似乎有些觸動,正要詢問,許輕輕卻拉着他到旁邊的椅子坐下,「陪我坐一會兒吧。」
龍牧野正要說天太冷,怕她會凍着。
許輕輕先一步說道,「你要實在擔心我會凍着,就把我包在你衣服里好了。」
龍牧野二話沒說,直接解開衣服將她嚴嚴實實的裹在了自己的懷裏,確定她不會再凍着後才說道,「陪,別說一會兒了,陪多久都行,一輩子都可以,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可以陪着你。」
許輕輕失笑,儘管這種話聽上去有些甜言蜜語的傾向,可聽了還是讓人心情愉悅啊。
初雪還在下,零零星星的飄着,路燈把這些初雪照耀得格外夢幻。
許輕輕突然好喜歡這種意境,更或者喜歡此時此刻,她的身邊能有一個給予她溫暖的人吧。
以前她一直覺得,獨立才是一個人要堅持去做的事。
可在遇到龍牧野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獨立,仿佛什麼事情都可以依賴着他。
她可以放放心心的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他,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與她為敵,但龍牧野不會。
這就是那千萬分之一的概率,也叫她遇上了呢。
許輕輕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感覺愈發的溫暖了。
原來初雪的感覺,是溫暖。
許輕輕揚着嘴角笑了起來,「龍牧野,以後我和你一起照顧她吧。」
「嗯?」
「我姐,許溫柔啊。」
龍牧野有些動容,許輕輕依偎在他懷裏說道,「從前我不懂,你為什麼會承諾照顧她一輩子,但我現在知道了,所以,以後我們一起照顧她吧。」
「你……都記起來了?」龍牧野緊張起來,急切的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些什麼,又急切的想要給她安慰。
但許輕輕很淡然,她點了頭,「嗯,
我都想起來,包括我從前忘掉的那些記憶,我都想起來了。」
龍牧野的心立刻就揪了起來。
許輕輕把臉靠近他的胸前,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選擇給我做手術讓我失去記憶,你是怕我承受不了這些。」
他為她所做的那一切,許輕輕都記得,也感懷於心,特別是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之後,她才知道什麼是真心什麼是假意。
不管這個男人做什麼,他的出發點永遠是為她好。
所以那些善意的謊言,她有要去怪罪什麼呢?
「從前,我總覺得我姐虧欠我的,她那麼惡劣的一個人,驕縱任性,還總逃避事實,可我現在才想明白,她只是表達的方式和我們不一樣。」
「她從小是驕縱了一點,是總愛欺負我,做錯事情也總想着讓我背鍋,我那時候埋怨她啊,可現在想來,她也幫過我不少。」
「有一次我把父親的西服弄壞了,她替我把事情扛了下來,父親沒有責備她,反而說她很誠實稱讚了她,我當時特別的委屈,為什麼我做錯事就是責罵,而她就能得到獎勵呢?現在想來,我那時太過固執了,不會哄父母開心,她嘴巴甜,總能把爸爸哄得很開心,所以爸爸疼愛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後來到了養父母的家庭,她總在他們面前討好賣乖,我一度都瞧不起她,可實際上,如果不是她的討好賣乖,我們可能早就被再次遺棄了吧。」
「還有那次她跟養父揭發我要離家出走的事情,現在想來,養父應該早就發現了,她提前揭發告狀為的是讓養父轉移注意力,好少打罵我吧,你說她這個人啊,就是這樣,做事情總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去做,也不管別人怎麼看,我行我素的。」
「還有……還有那一次,養父喝醉了獸性大發,她在掙扎中傷了養父,我看到的時候,她滿手是血,她害怕的把刀遞給了我……」
再回憶起過去,她還是害怕的顫抖起來。
龍牧野抱得更緊了,想要去撫慰她的這份恐懼。
「後來養父失血過多死了,現場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我,包括她,她也作證說是我殺了養父啊……那些年在監獄裏,我是真的恨她,我甚至告訴我自己,我沒有這個姐姐了……」
「我總覺得她欠我的,我總認為她才是虧欠我的那一個……」
「其實,其實是我一直虧欠着她啊。」
「所以,龍牧野,以後,我們一起照顧她吧,我和你,照顧她一輩子。」
夜色中,龍牧野對着這片蒼茫的天,重重的點了頭,「好。」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很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就藏在陰暗的角落裏,不被人知曉。
那所謂的紙包不住火,不過是因為紙太薄太乾燥而已。
如果是無邊無盡的紙,的紙呢,怎麼可能保不住那些火。
這是許溫柔入駐療養院的第四個年頭了。
她知道自己有病,而且很嚴重,可她就是不願意承認。
每一個有精神病的人,都不願意去承認這個事實吧。
她每天努力讓自己活得像一個正常人,努力做一些正常人才會做的事情。
但情緒來的時候,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間接性的崩潰後,她又花很長的時間去治癒自己。
龍牧野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在街上流落多久了。
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她跟路邊的那些瘋子乞丐沒什麼兩樣。
被多少人欺負過她自己都不記得了,精神狀態好一點的時候,她又開始不停的虐·待自己。
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折磨呢,旁人不懂,她想,這個世界上大概都不會有人懂吧。
龍牧野找到她的那天,她正流落街頭,因為好幾天沒吃上東西,搶了一個小女孩的零食吃了起來。
小女孩的父母趕來,把她狠狠的打了一頓。
可即使是這樣,許溫柔硬是一聲不吭,堅持把那些東西給吃完了,吃完後還笑嘻嘻的喝那哭得慘兮兮的小女孩說道,「許輕輕你哭什麼哭,我不就吃了你一點東西嗎,怎麼那麼沒出息的哭起來了?」
小女孩父母罵罵咧咧帶着小女孩走了,畢竟沒人願意跟一個瘋子去計較。
她蹲在地上一圈圈的畫着圈,心裏想的是詛咒,畫個圈圈詛咒許輕輕。
龍牧野走了過來,擋住了她頭上熾熱的太陽。
許溫柔抬起了頭,在逆光中努力想看清這個男人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手。
他說,跟我走,往後我來照顧你。
她問他,「跟你走就不會餓肚子了對嗎?」
龍牧野點頭,「是。」
「跟你走就不會露宿街頭了對嗎?」
男人再次點頭,「是。」
「那我跟你走了,許輕輕會找不到我的,不行,我得在這裏繼續等着她。」
「不會,我會跟她說你在我那裏的。」
許溫柔還有些糾結,可到底是抵不過溫飽的誘惑,最後抓住了龍牧野的手。
剛到療養院的時候,她的情緒很不穩定,總在夜裏害怕的尖叫。
龍牧野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安慰她,漸漸地,許輕輕就開始依賴他了,「牧野,你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吧?」
她總問這個問題,龍牧野每一次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後來有一段時間,許溫柔的記憶都出現了紊亂,她把自己當成了許輕輕,整日都在控訴着自己,「我姐姐許溫柔對我一點都不好,她是個壞女人,她還害我坐了牢,對了,我救下的那個小哥哥,她要去揭穿我,害的我被人綁架了,許溫柔就是個壞女人。」
醫生告訴龍牧野,這種情況屬於愧疚性心理病,因為對這個人太多的愧疚,漸漸就把自己的角色演變成了這個人,然後開始瘋狂的牴觸自己。
許溫柔現在這個狀況就是如此,她把自己當成了許輕輕,開始指責許溫柔所做的一切不好的事。
許溫柔的情況,其實真的很不好,想要痊癒是不可能的。
心理上的創傷太多了,她這一輩子,只能這樣了。
醫生能做的,只是讓她儘可能好一點。
她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接受治療,每一天要吃各式各樣的藥。
有時候她努力的想讓自己好起來,可有時候又適得其反反而更加糟糕了。
許輕輕尚且被夢魘困擾過,她許溫柔的夢魘也就更多了。
用刻薄一點的話來說,她許溫柔早就是個神經病了,從許輕輕入獄之後,她就得了很嚴重的失心瘋,因為錯失了最佳治療時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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