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八十七章 起死回生的重逢

    暗夜裏密集的雨滴濕潤了安臣黑色的頭髮和黑色的衣服,讓他瘋狂膨脹的體溫終於有所下降,他漸漸在大戰之前平靜下來,明亮的眸子閃着熠熠的光彩。天上的雨和地下的水,都按照他的安排,被注入指定的位置,於是封鎖天然結界的自然法陣被再一次打開了。(第一次打開,是五大長老利用五行之力解救眾人之時)依傍着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平原的大火山開始蠢蠢欲動,噴發出灼熱的岩漿,流動成為一個堅定的圓形,牢牢包圍着所有人。大火山的對面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石壁,光滑明亮的石壁,可以映出火山的全貌,它們首尾相連,把平原沒有縫隙的封閉起來。如果想要逃出這裏,就必須從石壁和火山中間打開一個缺口。隨着雨越來越密,火山的火也越來越旺,並帶着滾燙的岩漿,燃燒着易燃的平原和土地。冰茫的任務是保護安臣不被火山噴濺而出的火焰和岩漿灼傷,她支起一個冰藍色的保護膜,用月魂的力量讓火山上飛濺而來的一切煙消雲散。安臣在等待,等待雨最猛烈,火最黯然,七彩珍珠最耀眼的時候,斬出一條真正通往外界的通道。

    在夜最深之時,安臣手中的七彩水晶長劍散發出一種肉眼難以識別的七彩之光,這種光,實際上是在一秒之中將七大能量光環依次釋放一遍,所產生的光芒。在場所有人只感覺眼前一晃,心神不寧,但他們仍然強撐着聚攏心神,用自己能量光環的力量催動水源,抵住向他們擴散的岩漿之火。因為只要他們其中一人懈怠,岩漿之火便會在瞬間吞噬平原內的所有生物。七彩之光駕着修羅之翼飛向石壁和火山的交匯之處,眾人只聽得一聲巨響,便隱約看到被暫時打開的一個豁口。

    「按照你們現在所在的先後順序,依次從這裏撤離。記住我之前說的話,不要回頭。」安臣的聲音在眾將士耳邊響起,不容他們遲疑,第一個人已經按捺不住激動之情,鑽出了這個壓制他們三個月之久的天然結界。隨着每一個人的離開,施加在安臣身上的壓力也就更重一分,他需要分散自己的力量,去填補缺失的力量。他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分為了五十五份,以此來穩定整個法陣,維持通道的完整。

    「小族長,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目前一半的人員已經安全離開結界。

    「記住我的話,不要回頭。如果你們相信我,就應該相信天無絕人之境。只要你們能夠回去,雲家就再也沒有能夠壓制我們的力量,我們絕不低頭。」雲家的手裏已經沒有牌了,但是安臣還有,即使他死了,他也有。軍令難違,即使他們不願放任安臣一個人留在此地,他們不走,就意味着安臣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因此所有人毅然撤離。他們把火光漫天,烏雲蔽日,焦土遍野的畫面永遠刻在了心底。

    「主人,主人,他們都走了,我們怎麼辦?」冰茫的手下一滑,月魂被安臣的右手一拉,接在懷裏。眼看大火山不安地晃動着,仿佛要砸向安臣。被七彩之光橫劈開的缺口已經緩緩閉合起來,七彩之光也再次回到安臣的眉心。

    「火已經燒起來,我的力量完全壓制不住這漫山遍野的天然之火。」安臣終於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他的臉緊緊貼着燃燒着的地面,火海慢慢向他涌過來,他像水晶一樣藍色的雙眼輕輕遮蔽了來自外界的最後一絲光亮。

    「主人,好燙,好燙,我快受不了了。」冰茫拉着安臣的手,然後化為一片零碎的藍光散在安臣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麼,火好像越來越燙,越來越熱,冒着滾滾的煙霧燒在安臣的身上。這一刻,他竟然變得異常安逸,他又看到了漫天的大雪和隱着藍色光芒的雪地,看到了安曉凡冷酷的雙眼,和泰清風粗糙的、經常擁抱他的手掌,一滴溫熱的、淡藍色的眼淚慢慢從他的眼角流下。他懷裏的月魂滑落在燃燒的大地上,兩隻橙黃色的手指,夾起了月魂。

    「嗷嗷……」然而還沒等手指的主人把月魂拿到眼前,自己已經被另一把飛來的匕首劃破了手指——一把通體淡藍色,卻有着深金色花紋的匕首。接着,這兩把匕首居然自動合為一體。一個白衣男子握起匕首,朝橙黃色皮膚的克魯人襲來,克魯人對他怒目而視,出拳回應。就在這時,安臣的眼淚滲進了黑色的大地,地面的火光開始褪去,溫度開始下降,直至火的力量被壓制,水的力量被助長,地面開始結冰……克魯人生活在高溫的世界,低溫讓他們感到難受,趁他還在調節之時,白衣男子已經抱起昏迷不醒的安臣,以匕首合體之力轟開火山山腳,騰空而去。

    穆孝文把安臣背在自己的身上,向陰暗潮濕的山洞走去。他親自為安臣清理傷口和換藥,一言不發地守在他身邊,偶爾靜靜地注視着昏睡的男子,想起過去種種往事,悵然若失。他希望時間能夠靜止,如此人們就不必面臨生離死別。安臣從來沒有睡得如此安穩,他以為或許人死了正是這樣,他才發覺原來死亡是這樣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但是當他睜開雙眼,感覺到身上因為灼傷而隱隱作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有死。那一刻,他是失望的。

    「你終於醒了。」穆孝文俊朗的面容出現在安臣眼前,安臣打了個激靈,不顧傷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安臣一時語塞,他不知道現在的他應該和穆孝文說什麼,裝作不認識,還是感激涕零地謝謝他救了自己。

    「阿蒙,我第一次知道了害怕的滋味。當我被雪怪襲擊,躺在你懷裏的時候,你或許也是這樣一種心情吧。」穆孝文盯着安臣右手上一片傷疤,坐在了安臣床邊。安臣看着穆孝文,竟然第一次無言以對,可能是因為剛剛死而復生,所以語言功能還沒有恢復……

    「穆孝文……你怎麼知道是我?你怎麼知道是我救了你?你怎麼這麼快就沒事了?」安臣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口,發現都是外傷和輕傷,並沒有他想像中嚴重。穆孝文救了自己?穆孝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他是光屬性,不能克制結界的大火,他是怎麼帶自己出來的?

    「阿蒙,我不是小宇和川川,不是你想騙就可以騙的人。我是穆孝文。如果我這一次沒有及時出現,你恐怕就被克魯人分屍檢驗了。」穆孝文試了試安臣的體溫,確定他已經退燒了。

    「克魯人?怪不得我覺得後面的大火越燒越邪乎……你到底是怎麼帶我出來的?」安臣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還是正常的那張臉。

    「阿蒙,其實是你救了你自己。本來我沒有把握打敗克魯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大火突然褪去,連溫度也驟降,甚至地面開始結冰……」安臣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難道一滴眼淚,竟然能讓天然之火喪失能量。答案是不可能的,是安曉凡把他真正的領域之力寄存在他的眼淚里,因為安臣沒有眼淚,所以安臣也不知道有這樣一份守護,而能讓安臣流淚的無非是生離死別的不舍,他最怕的只有火,也只有水能克火。安臣縮了一下身子,他救了自己一次。

    「你沒事吧?」穆孝文握住安臣的右手。

    「沒事,」安臣發現穆孝文的手有一絲涼意,「你的體溫怎麼和以前不一樣?」

    「這一點我還得謝謝你,因為你把自己的器官作為模板移植給我,所以我才會同時具備了你的屬性。」穆孝文把安臣隱瞞自己的事情吃的一清二楚。

    「雙屬性?冰與火的雙屬性?你有沒有搞錯,穆孝文?那你怎麼還沒有死?」一個人的體內怎麼能夠有兩種屬性,而且是兩種對立的屬性?

    「你忘了,我們的屬性是相合的,不相剋。」安臣恍然大悟,這樣一來穆孝文豈不是所向披靡?——沒有任何屬性可以直接克制他。

    「如果我再做一次器官移植手術,把你的器官複製一遍,我是不是也能擁有雙屬性?」安臣可憐巴巴的問。

    「當然不行,我現在已經是雙屬性,再移植給你也不會改變你的屬性。但如果我的屬性未變,或許是可行的。」安臣聽了穆孝文的話,有點嫉妒。

    「我明白了。」安臣吹了吹自己胳膊上被燒傷的創口。

    「阿蒙,你離開這麼久,有沒有想起過我?」穆孝文拉過安臣的手,輕輕為他擦拭傷口。


    「沒有。怎麼可能沒有……我經常會問自己,如果是穆孝文,穆孝文會怎麼做?當我看到漂亮女孩的時候,我會想,如果是穆孝文,穆孝文會不會喜歡?」安臣仔仔細細端詳穆孝文,他已經四年沒有認認真真看過眼前這個男孩,穆孝文已經不再僅僅是以前那個模樣清秀,睿智機謹的小男孩了,他是一個溫柔、沉穩,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絕對迷人的男人。

    「我和你一樣,無時不刻不想和你並肩作戰。」穆孝文目不轉睛個地看着安臣,他已經聽了太多的傳言,看了太多的新聞,關於安臣,關於青合族族長,關於他這個曾經的好朋友,他發現自己並不了解他。但是現在,衛疏蒙就在他面前,他才發現無論是衛疏蒙還是安臣,無論他長什麼樣子,無論他是誰,他永遠都是自己最信賴,最親近的那一個朋友。四年,他成為這個星球上天賦最驚人少年,他帶領星球的軍隊走過一個有一個艱難的戰役,他是成功利用軍事機械裝備賺錢的第一人。但是,他是衛疏蒙,他是自己的朋友。

    「阿蒙,我想永遠都不要失去你這個朋友。」穆孝文想起曇合醫生的話,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穆孝文,你應該知道,就算你這一次救了我,我的生死劫依然在。我很快就會死去……」安臣不知道曇合醫生向穆孝文透露了多少,「穆孝文,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我對你說過的謊話嗎?」

    「不是不介意,而是理解。你給我的謊言難道還少嗎?」看着穆孝文金色的眸子,安臣低下頭,「對不起,穆孝文,以後我儘量不騙你了,好嗎?」

    「儘量不騙我?我相信你這一句是實話。」穆孝文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一個柔和的梨渦。

    「先不說這些了,校長找不到我,一定會和百達布星球議和,我們得知道目前的情況。」安臣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錶盤,時間離他逃離天然結界已經過去了三天。

    「你猜的都對,這是今天下午議和大會的地點,除了校長之外,雲家和段氏都會有人參與。另外,你應該還不知道,袁斌他們四人現在都在段氏手中,我們目前能做什麼?」穆孝文把具體地址傳給安臣。

    「於公於私,段叔叔都不會傷害我們的人,我們主要對付的就是雲家。我的最後一張牌,是時候出手了。走,我們去談判現場。」安臣扶着穆孝文的手站了起來,他的兩條腿都有輕度燒傷。

    「你的傷還好嗎?」穆孝文也順勢站了起來,看着安臣綁着紗布的小腿。安臣把褲腿放了下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這樣看起來,他和沒有受傷沒什麼兩樣。

    「沒事,回頭多貼幾次藥就好了。」安臣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穆孝文,我的匕首呢?」

    「在這裏。」穆孝文把一把全新的匕首放在安臣手裏,

    「合併了?」安臣接過匕首,發現它比從前重了一倍,長度也增加了一倍。通體呈深金色和銀白色,但卻散發着淡藍色的光暈,安臣把匕首還給穆孝文。「合併了我就用不了了,只有你能用,因為只有你是雙重屬性。他們之所以能夠完全合併,應該也是器官移植的緣故。」

    「我也這麼想。阿蒙,我不會白拿你的匕首。」穆孝文把匕首系在自己的腰間。安臣沒有說話,七彩水晶長劍浮現在他背後,「好漂亮的長劍。」穆孝文伸手去觸摸,卻抓不到實物。「幻物之物?」

    「走了。」安臣拉住他的手,消失在陰暗的山洞之中。

    百達布星球和瑞特里星球的議和大會。

    袁磊表面平靜,但實則內心焦慮,他擔心衛疏蒙已死。但段斬天倒是胸有成竹,面不改色,他第一時間察覺克魯人的異動後,便跟了上去。他這才知道原來安曉凡給了安臣一記護身符,而後趕來的穆孝文便順利帶走了他。

    「百達布星球有什麼條件?」袁磊皺着眉頭開口了,「青合族族長已死,雲偉的死可以抵消了,你們還想要什麼?」

    「除非見到安臣的屍體,否則這件事情免談。」雲清逸啞着嗓子說。

    「戰爭本來就是生死由天,為何雲偉的命如此珍貴,須得我們族長來償還?」青合族五大長老之一的火系長老滕火緩緩回答。雲清逸一時嗆聲,只是喘了兩口粗氣以作回應。

    「將軍。我們暫且把這件事放上一放,這場仗不能再打,已是兩個星球的共識。如果你我皆退一步,這場戰爭便算是平局,既是平局,我們也沒有資格對你們有諸多索取。只是,希望青合族族長的生意能分我們一杯羹。」段斬天的口氣客套,又多有謙虛,袁磊和五大長老倒是沒有挑剔之處。

    「段家主人所言句句在理,只是不知道雲家的人肯不肯聽你的道理?」安臣隱着笑聲的言語從遠處傳來,對他恨之入骨的雲清逸第一個反應過來,嘴唇上的兩撇鬍子也飛了起來。還沒等他拍桌子,一個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如果雲家的人不願意聽,我們也只能陪將軍再打回去了,只是這一次,就不要在瑞特里星球生靈塗炭了。」袁磊知道這是穆孝文的聲音,看來他們兩個久別重逢的小子終於找到了自己施展「才華」的地方。袁磊的心裏頓時有了底氣。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出現在袁磊的身後,兩個人皆是白面小生,生得相貌英俊,氣度不凡。在場的人都認識穿黑色長袍的青合族族長安臣,卻不認識在他身邊,一身白衣的穆孝文。安臣自然看着在場關心他的人,而穆孝文的眼神從未落在除了安臣之外,任何一人的身上。他的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絲毫不在乎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

    「你是誰?」雲清逸覺得來人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而他身後的雲月辰則緊抿着嘴唇。

    「穆孝文。」穆孝文連看都未看雲清逸一眼,便笑着回答。怪不得雲清逸覺得他如此面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穆孝文。他現在也不得不懷疑安臣其實是衛疏蒙。

    「你們兩個是怎麼進來的?」雲清逸身子一緊,他記得自己的部隊還在外看守……

    「自然是走進來的。」衛疏蒙想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回答,「雲家主人一定還是在糾結雲偉一事,不如,讓他親自告訴您答案?」除了穆孝文和段斬天,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雲偉不是已經身死?沒有人想到安臣所謂的最後一張底牌,仍然是雲偉。同一張牌被打兩遍,也只有安臣能做的出來。在所有人屏氣凝神之時,安臣靜靜閉上雙眼,然後他的身邊出現一團淡藍色的雲霧,雲霧之中隱約出現了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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