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宇宙當中的普渡人,雖然比人類更強大,但是他們擁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他們需要在最初開始生長的五十年裏依附在其他生命體上,如人類、動植物等,否則很容易在不穩定的大氣條件中死亡。一旦熬過五十年的過渡期,普渡人就可以隨時脫離宿主的能力,比如現在的冬尼奧。
因此,如果想制服普渡人,就要把他們扼殺在他們生命初期的五十年中。不過,普渡人附着在其他生命體上的時候有一定的潛伏期,並且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只有當其他普渡人用一種他們生物體特有的召喚方式,進行生命喚醒時,沉睡的普渡人才會甦醒過來,並左右這個生命體的一切行為,搶佔他的宿主的主動權。就像是人類的神經系統逐漸被病毒所控制一樣。普渡人的生命從甦醒開始計算。
普渡人的生命是無窮無盡的,他們不需要像人類一樣繁殖,而是進行簡單的複製,他們的從外貌到思維都是完全相同的——兩隻血紅色的眼睛,唯一的不同是他們的能力。這與他們之前附着的生命體有關,他們掠奪的生命體本身的能力越強大,能被進化的可能性越大,整體實力也就越雄厚。
五百年前,當普渡人在瑞特里星球消失,是因為他們此前還未在人類這種生命體上嘗試過寄生,所以他們選擇集體以人類為宿主,進行沉睡。每一次沉睡過後,他們的生命力便越強。而普渡人的沉睡並不是以個體的單位進行,是把其他所有普渡人的能量集中在一個普渡人的基因鏈條上,然後以分散的形式,進入生命體中沉睡。
兩百年前沉睡在冬尼奧和貝德拉體內的普渡人終於被喚醒,至於這個喚醒者是誰,現在都不得而知。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個喚醒者一直存在於銀河系,他的使命就是在特殊的時間,把普渡人重新召回銀河系,召回宇宙。
冬尼奧和貝德拉對六大將軍聯盟的每一個人了如指掌,將普渡人的進攻效果縮短了將近二十年。他們首先進攻的地區,是他們的「老家」瑞特里星球,第一個重創的便是青合族。從瑞特里星球爆發的戰爭,很快擴散至整個銀河系。瑞特里星球瞬間從大型高級星球,跌至小型中級星球。戰爭摧毀了一切,包括人類的信心。
將近五十年的時間裏,銀河系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屠殺,或者說是替代。因為普渡人認為人類是他們的天然容器,擁有了人類的軀體,他們事半功倍,可以更加便捷地開發宇宙中無限的能源。
然而,這一切終於還是戛然而止,冬尼奧和貝德拉的肉體被六大將軍聯盟的其餘四人所毀,普渡人的兩位首領瘋狂逃竄,尋找新的宿主進行沉睡。貝德拉將自己分為兩份,進入衛疏蒙和段靈風體內。冬尼奧則與喚醒者共用同一宿主以作掩護,所以她從未沉睡,實力如舊。
至於修羅、風神、金甲,和琳娘是如何擊敗冬尼奧與貝德拉,段斬天沒有提及。
「父親,我不懂,貝德拉是如何將自己放入我們的身體中?」段靈風聽完父親的故事,心中的疑問久久不能消除。在他的眼中,自己和衛疏蒙都是只有二十出頭的少年。
「靈風,有些事情忘記是最好的結果。如果有一天你想想起來的時候,回憶自然會回來。」段斬天的話讓段靈風心中一震,看來父親還是沒有告訴他全部的真相。安曉凡摟着段斬天的手猛然一抖。
「貝德拉和克魯人將一部分銀河艦隊的人圍在了瑞特里星球附近,如果不打開瑞特里的封鎖他們就會受到克魯人的直接攻擊。但是,瑞特里的封鎖一旦被解除,就有隨時爆炸的危險。冬尼奧的位置已經越來越接近我們了。」安曉凡說話之間站起身,淡淡的影子在他身後拉了好長好長。
「靈風,你帶着銀河艦隊剩下的人去瑞特里星球救人吧,這裏留下我和你父親就行了。」安曉凡的聲音平靜如水,他摘下來蒙住眼睛的黑紗。
「師父,」穆孝文抬起頭,「我明白了。」穆孝文被一旁的光扶了起來。
「光,你和靈風一起走。」段斬天對光發出的是指令。
「主人……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光腳下的步子遲疑了。
「光,把他交給我吧。」安曉凡在光的身上按了幾個按鈕,「靈風,從現在開始,光就是你的機械了,我暫時設定了他的配置,其餘的更改程序,你可以找陳星宇幫你進行。光是一種分解式機械人,一個機械相當於兩個機械,能力和功能都是其餘機械的兩倍。靈風,你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知道所有的真相。」
段靈風看着安曉凡,望着段斬天的背影,點了點頭,「師父,父親,你們保重。」段靈風離開的時候,段斬天才轉過頭來,一副蒼老的容顏,深深灼痛了安曉凡的心。望着段靈風遠去的身影,段斬天依舊清澈的眸子裏閃着幾滴淚水。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安曉凡握住了他的手。
貝德拉現在附着在克魯人首領所攜帶的一株「神仙草」上面,他紅色的眼珠子隱在草的莖幹處,正常人根本看不出異常。他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帶着克魯人打了一場勝仗。
「你和冬尼奧一直答應我,替我找到兒子。克魯人為了替你們與人類開戰,至今已經犧牲了不少將士。你們的承諾什麼時候才能夠兌現?」身材高大的克魯人彎下腰與自己手中的神仙草對話。
「如果給你機會,讓你見到你兒子,你可認得出?」貝德拉的雙眼在神仙草上若隱若現。
「廢話,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會認不出來?」郎文格顯然有些不高興了,他是河外星系的克魯人中,最驍勇善戰的一位。
「根據我的推演,你兒子肯定在我們包圍的這群人之中,具體是哪一個,得靠你自己去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有人類給你的孩子注射了類似於反變異試劑的基因抑制劑,將他體內人類的基因無限放大,強烈壓制他體內克魯人的基因。所以,他的變異會比正常情況下再晚一點到來,這也就是你們上一次為什麼沒有在銀河系找到人的原因。」
貝德拉的話很有道理,郎文格無可辯駁。克魯人生性單純,很容易成為人類或者普渡人,任何一方利用的工具。現在貝德拉的想法則是在郎文格之前,找到他的孩子。然後在巧妙地運用幾個計策,讓郎文格之子死於人類之手,如此一來,克魯人和人類的矛盾激化,愚昧的克魯人就可以永遠為普渡人所用。
「你有你要找的人,我也有我要找的人,事不宜遲,我們進攻,把這些人一舉拿下之後,再仔細篩選。」貝德拉的神仙草縮回郎文格的腰間。
「好吧,這一次,如果再找不人,我恐怕要考慮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合作下去。」郎文格已經發動了大軍。
被包圍的正是袁斌、陳星宇、陸皓凡、董三川,和公孫雅德所在的銀河艦隊的分支,他們由銀河艦隊的另一位副指揮帶領,和泰清風的隊伍分開了。
「想不到他們像一塊牛皮糖一樣,一直粘着我們,甩都甩不掉。」陳星宇駕駛他們這組的宇宙飛船停在了瑞特里星球的上空,停下來喘了口氣。這時,克魯人已經把銀河艦隊所有的宇宙飛船都包圍起來。這一下,陳星宇也有點慌了神,他還沒有和克魯人有過面對面的交鋒。
瑞特里星球的封鎖緩緩打開,克魯人順勢將所有人擠進了瑞特里星球。隨着宇宙飛船着陸,陳星宇先咳嗽着從上面走了下來。因為飛船是被迫着陸,所以部分零件被燃起來,發出燒焦的氣味。
陳星宇走在瑞特里星球的土地上,才發覺這裏完全不一樣了。到處都是沙石碎片,沒有樹木,沒有花草,與剛剛經歷過爆炸無異。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兩條粗壯的腿,順着腿抬頭一看,他便看到了形狀怪異的克魯人,瞬間汗濕透了他整件衣服。
「你們……?」陳星宇癟了癟嘴,發現眼前的人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麼興趣,相互耳語了幾句便走開了。陳星宇立即返回宇宙飛船,告誡他的組員,如果沒有特殊需要,暫時先不要到陸地上來,以防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克魯人好像在找人?
「川川,你和凡哥現在在什麼位置?」陳星宇啟動了自己的通訊器。
「我們也被迫降落在瑞特里星球,不過我們沒有下宇宙飛船,外面的克魯人好像在挨個搜查我們的飛船。」董三川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克魯人,「他們來了……」董三川切斷了通訊器。
「川川,川川!川川!你們現在具體在哪裏?」回答陳星宇的是「嘟嘟」的斷線聲,陳星宇一邊聯繫袁斌,一邊用斷斷續續的信號搜索董三川和陸皓凡的位置。
克魯人的手向董三川伸過來的時候,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
「凡哥。」董三川屏住呼吸,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克魯人,老實講,他其實一點也不害怕,只是覺得他們的長相很好玩。忽然他和陸皓凡都聽到了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滋滋」的聲音,好像是一個人在笑。
深綠色的神仙草從郎文格腰間鑽了出來,徑直爬上了陸皓凡的胳膊,但是,還沒等他有任何動作,一片金光散在他眼前,貝德拉被一記匕首重重地砸在地上。畢竟神仙草的軀體,沒有人類那麼無堅不摧。貝德拉雙眼放出火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段靈風一襲白衣站在陸皓凡和董三川前面,手裏緊握風花雪月。
「小子,你這麼快救活了過來,應該耗費了你父親他們不少心血吧。」貝德拉血紅色眼睛飄出神仙草。陸皓凡盯着那雙鬼一樣的眼睛,攥緊了拳頭,董三川看着淋着血似的雙眼,胃裏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大哥,那是什麼?」董三川難得地皺了一下眉毛。
「是普渡人。」段靈風把董三川和陸皓凡護在身後。
「你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郎文格,這兩個小孩交給你了。」貝德拉只是繞着段靈風轉了一圈,二人便一起消失在空氣中。相反於貝德拉和段靈風的劍拔弩張,郎文格居然面對董三川和陸皓凡坐在了地上,
「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郎文格用蹩腳的銀河系通用語問二人。
「董,三,川。」董三川一字一頓地說,
「克魯人為什麼攻擊我們?」陸皓凡沒有回答自己的名字。
「這是我們和普渡人的約定,但我來這裏,只想找兩個人,在銀河系找人太困難了。你們是少有願意和我交流的人類,請你們幫我找一找有沒有人的手臂上有這個標誌。」郎文格用手指在地面上畫出一個詭異的圖形。
「我們從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標誌。」董三川打量了一下圖形,歪着腦袋說,不過他把圖案記了下來,「我會幫找找的。」
「川川。」陸皓凡對他搖了搖頭。
「謝謝你。」郎文格雙手合十,低下自己的頭顱,對董三川表示感謝。然後他把自己的通訊碼交給了董三川,便繼續在人群中尋找。
「川川,這個克魯人很奇怪。」陸皓凡提醒董三川。
「他不是奇怪,他只是沒有人類這麼複雜的情感,他只是想找人,用什麼方法他不在乎。他把找人和進攻人類當成兩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董三川解釋說,陸皓凡用和往常不一樣的眼神看了一眼董三川,他竟然發現董三川無意之間說出了克魯人單線條思維的特點。
這一邊,貝德拉進入段靈風的體內,他想這具身體才應該是他的最佳宿主。
「放開他。」一隻蒼白的手握在段靈風的手腕上,貝德拉的一隻血紅色眼睛被逼出了段靈風體外。
「我的曉凡哥哥真是頑強,居然從銀河艦隊一路追來這裏。」貝德拉兩隻眼睛沖向了安曉凡。
「你對段靈風這麼好,你對得起小蒙嗎?小蒙死的時候,我和冬尼奧都為他傷心,你這個做父親竟然一點也不愧疚。你知不知道,小蒙的手可冰了……」安曉凡向後退了一步,緊緊閉上了雙眼。「原來,你也會疼啊。」貝德拉趁機又鑽進了安曉凡的體內。
「你如果不放開我,我們倒可以一起耗死。你應該知道這個星球被我埋下了爆炸點,到時候灰飛煙滅的可不只是你我,還有整個星球。」安曉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但他的神情冷漠得像一塊冰。
「師父。」不要說段靈風,其實安曉凡也對貝德拉束手無策,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和貝德拉的能量做抵消。
「靈風,你聽着,帶所有銀河艦隊的人離開瑞特里,然後讓清風引爆整個星球。我們至少可以削弱克魯人十分之一的實力。貝德拉不會和我一起死在這裏,但是我能夠拉住他的主魂,讓他受到重創。你想知道的一切,在卡里蘭冰底深淵的六角星里都能找到答案。」安曉凡深藍色的雙眸如今已經被染得血紅,血從他的眼角流下來。
貝德拉現在被安曉凡緊緊禁錮在體內,想逃也逃不出去了。沒想到,在兩百年之間,安曉凡的能力仍然在增長,貝德拉本以為他不可能困住自己,不過這點似乎也不重要。
「師父。」段靈風站在原地,跪了下來。如果沒有安曉凡和段斬天,他不可能站在這裏。安曉凡幾乎在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把自己全部的才華都傳授給了段靈風。師父,和父親有同樣重要的意義。段靈風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敬安曉凡、敬段斬天,敬他們在自己身上付出的鮮血。然後,起身離去,瀟灑如一散人。
安曉凡掌心一合,進入自己的領域之中。風雪吹亂了他的頭髮,他倒在雪地里。阿寶跪下去,低頭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精緻的面孔,坐在阿寶身上的正是年老的段斬天。
「曉凡,你這又是何必呢?你這樣糾纏貝德拉,也不會傷他多少。」
「阿斬,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死。」安曉凡慢慢仰起頭,血紅色的光淡了下去,貝德拉的力氣也浪費得差不多了。段斬天的手一抖,阿寶連忙把他穩穩地放到安曉凡身邊。安曉凡把頭靠在段斬天的腿上,閉上了眼睛。
「阿寶,快點走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段斬天朝阿寶揮了揮手,他隱約能感覺到他們要與這個星球一同消失在銀河系之中了。
「你們都走了,我該去哪裏?」阿寶守着奄奄一息的二人,當白色的領域一點一點化成碎片時,兩百年來她第一次在安曉凡的臉上看到了平靜和解脫,他和段斬天粗糙的手掌一直十指相扣握在一起。然後,阿寶忽然覺得眼前出現一片血紅色。
「天啊!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陳星宇親眼看到一個完整的星球,一個他一直生存的星球,在宇宙中化為灰燼。
「曉凡……段大哥……」泰清風發現原來到最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叔叔,是你終於成全了他們。」泰清風愕然,「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我還不知道阿蒙的事情。」段靈風看到泰清風的臉色瞬間暗了下來,
「糟了,我們只顧貝德拉,卻忘了冬尼奧。剛才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冬尼奧將一個星球的人類全部變成普渡人。克魯人並不可怕,我們可以抵擋他們。但相信你剛才已經看到了,即使曉凡對普渡人都幾乎沒有辦法。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泰清風清點了一下銀河艦隊的全部人員。
「那現在怎麼辦?」袁斌是最後撤離瑞特里星球的一組人,他現在也已經趕到了集合地。
「沒有辦法,儘量把普通人類和有能力的人類,分別局限在幾個特定星球,便於我們為他們提供保護。只有不接觸普渡人,才能確保所有人類的安全。我們得先確定冬尼奧的位置。」泰清風在指揮中心搜索,並指揮上所有的宇宙飛船從這裏到達高雅鐵山星球,高雅鐵山星球,是目前銀河系中防禦系統最佳的星球。
「將軍,陸皓凡不見了。」上報人數的指揮官在泰清風耳邊說。
「他身上有定位器,務必找到他的位置。」所有人都在,為什麼只有他平白無故消失了呢?
「大哥,我找不到凡哥了。」董三川對段靈風說,
「不會的,川川,應該只是走散了。你留在總指揮中心,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段靈風害怕董三川擔心,於是沒有告訴他實情。
當他們接近高雅鐵山星球的時候,星球周圍血紅色的光芒如血光一樣噴湧出來,映得星球附近的軌道如晚霞般絢爛。
那一瞬間,無論過多久以後想起,都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末世來了。
盤旋在瑞特里星球不遠處的一架宇宙飛船里,放着一口透明的、像水晶一樣的棺材,裏面躺着一個銀色長髮的女孩,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她的面容卻又一種讓人窒息的美感。銀色的眉毛,銀色的睫毛,甚至她的皮膚都複製了銀色的光芒。
只見一道淡藍色的光打入棺材之內,光芒從頭到腳包圍着女孩。女孩銀色的睫毛顫抖了兩下,然後竟緩緩睜開了雙眼,露出了深藍色的眸子。隨着血紅色的光鑽入她的脈搏,女孩纖長的手指動了兩下。
第一卷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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