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二十三章 實驗室的秘密（一）

    穆孝文和衛疏蒙現在被困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環境裏，這是一個設計非常嚴密的實驗室，只有從外面才能打開。至於開關的數量和密封程度，他們在內部自然也無法得知。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如果沒有人放他們出去，他們很難自行離開這裏。

    「現在是什麼時間了？我們離開這麼久，學校難道沒有發現？」衛疏蒙大概計算了一下，抽取基因組織的信息，至少需要兩個小時，而自己被襲擊的時間在凌晨四點左右。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此時應該是上午六點半左右，學校已經開始上課了，如果他和穆孝文被發現失蹤，那麼學校不可能不採取措施來尋找他們。

    「他們既然把我們偷偷帶來，就不想讓其他人察覺，我有理由相信，我們已經不在原本的時間空間內了。」穆孝文所指「不在原本的時間空間內」，實際上是說，他們此時經歷的時間，無論長短已經和玩具宮的時間無關了，即使他們永久消失，對於玩具宮的時間而言，也只是停留在他們被擄走的那一刻。他們被平移出了原本的時空。這就是答案。

    「你既然已經想得這麼明白了，你想怎麼做？你該不會想和我在這裏呆一輩子吧。」衛疏蒙順勢靠在實驗台上，強光燈已經被他關掉了。穆孝文聽到衛疏蒙的話，居然內心一動。在被封閉了的環境，或許真的就可以逃離一切了。只是，自己做不到，他相信衛疏蒙也做不到。

    「我們目前除了等，好像也沒什麼能做的了。」穆孝文也躺在試驗台上，頭一側，正對着衛疏蒙半睜着的雙眼，衛疏蒙也盯着穆孝文，眼中散發出淡藍色的波光，等穆孝文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控制之力的影響，正在這時，他才發覺衛疏蒙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胸前，軟綿綿的手掌已經化成了一記彎刀，居然帶着鋒利的刀刃。穆孝文當然會反擊，他側身微微閃躲，所以衛疏蒙的攻擊雖然割傷了他，但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勢，他猛然順勢一推，衛疏蒙被他壓倒在實驗台上，二人的鼻尖幾乎靠在了一起。

    「你搞什麼？」穆孝文的血一點、一點落在在衛疏蒙的胸前，他用手肘壓着衛疏蒙受傷的手臂，散亂的頭髮遮住了他金色的、帶有一點怒氣的眸子。

    「他聽不懂我們說話。」衛疏蒙微微喘息。穆孝文手上的力氣鬆了一些，「看到我們自相殘殺，他們會救我們？」

    「他們一定不希望我們死。」衛疏蒙嘴上說着，卻又給了穆孝文一記攻擊，穆孝文不留餘力地反擊了。假的一定會被識破，所以他們必須真正打起來。但是二人卻幾乎沒有使用自己的能力，只是單純的物理力量上的碰撞。衛疏蒙忽然腦後一痛，周圍的影像居然越來越模糊，而對面的穆孝文也搖搖晃晃，受到了精神意識上的突然攻擊。在意識喪失的最後一秒鐘，穆孝文忽然把衛疏蒙往懷裏一帶，二人穩穩地倒在一起。

    「老大，你沒事吧？」衛疏蒙猛然從自己宿舍的床上彈跳起來，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他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川川，你怎麼在這兒？現在什麼時候了？」衛疏蒙環顧四周，他確信自己已經回來了，而剛剛和穆孝文在一起發生的事情，也都是真實的，因為他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手臂上還留下來淺淺的、針孔的印記。

    「現在？就是大白天，六點半。你怎麼了，老大？昨晚沒睡好麼？」董三川試了試衛疏蒙的額頭。

    「我沒事。」

    衛疏蒙和穆孝文再也沒有向任何身邊的人提起過這件事，不過他們二人後來曾一起回到教學樓的資料室，發現無論是紙質檔案還是電子數據庫，都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們的資料都放回了原位，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在開設了一個月軍事課程後，全體一年級學生將舉行一次大型的軍事演習活動，甲乙丙丁四個組會有第一次大型的合作，共同加入一個模擬考核體系。他們以班次為準分為兩軍，並配備相同等級、同等數量，非同種類的機械設備，且個人都不得攜帶機械設備參加演習。雙方會對彼此封閉信息，以確保作戰策略不被泄露。兩軍都擁有一個核心的機密，一旦被對方竊取，則任務失敗。模擬前夕，他們擁有一天的時間進行策劃和排兵佈陣。

    兩個班的核心都是來自甲組。一班的總指揮是袁斌，二班的總指揮是衛疏蒙。他們可以任意安排四個組所處的位置，因此，一班將整個隊伍，劃分為指揮部、作戰部、機械部、聯絡部四個部門，分別由甲組、乙組、丙組、丁組的十五名同學依次組成。而衛疏蒙的劃分卻略有區別，稍顯複雜。他將隊伍劃分為指揮部、作戰部（進攻組、防守組）、統計部、聯絡部四個部門。從甲乙丙丁四個組中分別提出三人，一共十二人，組成指揮部；甲組餘下的十二人組成作戰部的進攻組，乙組餘下的十二人組成作戰部的防守組；丙組六人，丁組六人，組成統計部，負責訓練中所有未知數據的計算與統計；其餘丙組六人，丁組六人，組成聯絡部；一班的作戰部由穆孝文帶領，二班的作戰部由陸皓凡負責。

    「這次你不是總指揮？」衛疏蒙剛剛安排好第二天的一系列作戰計劃，打開自己面前的電子設備。

    「衛疏蒙，你這算不算違規？」穆孝文一邊下棋一邊沒有抬頭的問。

    「違規？我違什麼規了？我只是和我的同學敘舊而已。」衛疏蒙開始標註手邊的地圖。

    「我這次不是總指揮，先讓袁斌試試你的水有多深。」穆孝文忽然抬頭，淡金色的眼睛停在衛疏蒙的臉上。

    「看來我真不應該輕易親自出手。」衛疏蒙向穆孝文舉杯，然後整個身體仰靠在椅背上。

    「你的傷好了嗎？沒好不要喝那麼多無機飲料。」屏幕中伸出一隻機械手，拿走了衛疏蒙手中透明的、裝着淡藍色液體的杯子。衛疏蒙顯得有些垂頭喪氣，「這算是在關心我嗎？大善人？」

    「是。直接的、真誠的，關心。」穆孝文笑了，柔和的笑意融進他五官每一個細胞，即使隔着屏幕，衛疏蒙依舊感受到一股暖意，他「啪」的一聲合上屏幕，「明天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自從他們從實驗室回來，便會經常性地進行私下聯絡。大部分時間，他們會討論老師佈置的課後作業，包括天體運行和軍事課題研究，還有一些比較有挑戰性的科學實驗。偶爾也會閒聊幾句。說來也奇怪，合作以後，他們看問題的方式都在對方那裏得到了補充和提高，所以工作效率一直事半功倍，二人之間竟也在潛移默化中滋生了他人無法替代的默契。

    二班指揮部集合的時候，衛疏蒙正在燒什麼東西，一股燒焦的味道瀰漫在整個大廳里。

    「衛疏蒙，你在幹什麼？」乙組的三個人十分不滿地捂着口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事實上，除了甲組的人之外，在一年級其他人眼中，衛疏蒙一直是一個不學無術、狂妄自大、陰險詭異的人。他沒有強大的機械之力，也沒有穆孝文英俊迷人的外表。他平時無組織無紀律，很少參加年級內的大型活動，遲到早退亦是常有的事情。因為衛疏蒙的個性，讓他不會關注任何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作為甲組二班的班長，他面對同學的時候，沒有穆孝文彬彬有禮的姿態，卻輕鬆而隨意，怎麼也不像個有領導能力的人。不過二班的同學早習慣了衛疏蒙瀟灑的氣度，所以表現得對他非常親近，對他們又崇拜又尊敬的班長更是言聽計從。這些被其他人看在眼裏更覺得奇怪。因此陰險詭異的評價也並不過分。

    此時，衛疏蒙正在閉目養神，但他的姿勢卻不那麼雅觀了，二郎腿堆在自己的桌上，雙手環抱於胸前，削尖的下巴埋在自己黑色的校服里，周圍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一點也沒有打擾到他。

    「一個問題。給你們一個問題的時間，最好問一些有價值的話。」衛疏蒙冷冷地說，同時睜開幾乎冰封的藍色眼珠，這一刻，剩下十一個人的神經似乎瞬間被冰封了。沒錯，只有六級機械師的衛疏蒙已經可以使用具有自己屬性的進攻。這是他集合以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整個人身上的氣質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氣勢暴漲，壓得眾人完全說不出話來。

    「老大，他們大概是想問什麼時候進攻。」一直坐在衛疏蒙身邊，沉默不語地董三川開口了。

    「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不動；敵糾纏欲攻之，必先制之。」

    「閣下高見。」聽到衛疏蒙的話，眾人不由得一驚。一個尖銳的聲音從低處傳來，只見一個身材十分矮小的男孩正盤腿坐在自己的桌邊，他是丙組的班長塔木里夫，亞裔男子樣貌，為人刻薄嚴厲。

    「為什麼統計部的數據還沒有上報？」衛疏蒙半睜着的眼睛，掃了一眼塔木里夫，他們此時需要清算和排查一切敵軍可能安放機械設備的地方。早在五十分鐘以前，陸皓凡已經帶着甲組二班的同學按照衛疏蒙的設計，將三分之二的機械設備通過電子分置台，全部安放到指定的位置，餘下三分之一的機械裝備則作為機動能源使用，掌控權全部移交至陸皓凡。統計部的任務是根據自己機械裝備的情況，運用推理和數學公式，計算出對方機械配置的五個可能方案，並破解對方機械隱藏的地點。這就是衛疏蒙現在需要的東西。

    「能力有限，目前統計部只計算出了對方機械配備的五個方案。」塔木里夫把數據傳送給衛疏蒙。由於他們的個人機械均被沒收，只能使用學校提供的制定設備。這些設備全部都被限制使用了計算能力，因此巨大的計算量和理論推算只能完全依靠人的大腦完成。

    「交給作戰部防守組逐一排查。」衛疏蒙用了不到五分鐘，將數據傳到了乙組負責人的手中。在場的眾人又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事實已經開始向他們證明，他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衛疏蒙。

    「好了，戰場上的事情交給陸皓凡，指揮部的任務是找到敵軍所保護的核心秘密。」衛疏蒙大概已經感受到緊張的氣氛，知道袁斌已經忍不住出手了，他已經看到陸皓凡設計了非常精密的排兵佈陣，並不擔心戰場上的情況。「我知道，你們都是每個班最聰明的傢伙，你們想怎麼做？」衛疏蒙旋動着自己手中的接收器，已經開始收到陸皓凡報告的信息，他把它們投放在大屏幕上，供指揮部所有人觀看。當指揮部的人看到，陸皓凡遊刃有餘地面對穆孝文的組織進攻時，不由得有一絲慚愧之情。陸皓凡的任務無異於浴血奮戰，而且這種在考核中受傷的情況，實屬正常，學校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反而他們現在躲在安全的指揮部里……

    「他們應該會把機密文件隨身攜帶的吧。」其中一個人小聲說。

    「難道我們要抓到袁斌才可以？這個太困難了，怎麼進入人家的指揮部都不知道。」

    ……

    一陣小聲的嘀咕之後，大廳很快又安靜下來，顯然他們誰也沒有提出建設性的意見。衛疏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他快速地在自己的屏幕上畫着什麼。根據穆孝文的攻擊和防守策略，他已經大概猜到了袁斌排兵佈陣的方式，就是最簡單的分組式組織人員，所以整個軍隊的聯絡部無疑是他們最薄弱的部分。衛疏蒙快速將屏幕切換至機械分佈圖，果然，袁斌的機械部還沒有破譯他設計的機械埋藏點。因為穆孝文在前線，所以指揮部幾乎沒有人能夠在短時間內，找到衛疏蒙的破綻。

    袁斌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立即把穆孝文從前線調回來，用甲組的其他三名同學去替換，在無形中增加了陸皓凡的壓力。

    「川川，去作戰部幫凡哥。袁斌把穆孝文調走了，在他破解我的整體佈局前，我們必須要想到辦法，攻到敵人的內部去。」外部瞬息萬變的變化，絲毫逃不過衛疏蒙的眼睛，在指揮部大部分人還在雲裏霧裏時，衛疏蒙已經安排了下一步任務。

    「不如，我將功補過，去袁斌那兒一探究竟。」塔木里夫從位置上站起來，他實力不弱，也達到了四級機械師的水平。

    「你想怎麼做？」衛疏蒙看出他已經有了想法。

    「對方的聯絡部顯然是最弱的，我們就從這裏着手，在他們的聯絡上搞一點破壞。」塔木里夫露出一個標誌性的、隱晦的笑容。衛疏蒙覺得胃部有些噁心，他笑容里不純淨的部分，讓衛疏蒙非常不舒服。在聯絡方式上做手腳並不困難，首先因為袁斌的聯絡部是由丁組組成的，他們的實力普遍停留在二級機械師左右，對於塔木里夫毫無威脅；其次，聯絡手段無非是機械設備，或是面對面的交流兩種方式，破壞機械設備，就可以直接造成信息傳遞的失誤，從而引起敵人內部的協調失敗。衛疏蒙在設計聯絡方式時，已經杜絕了這一現象的發生，所有的聯絡信息，全部由他自己的電子設備傳送和接收，也就是單線傳遞。因此，除非，他的電子設備直接遭到破壞，否則任何中段的截取，都無非造成信息的堵塞和錯誤。至於袁斌的情況，衛疏蒙還無法準確的推斷。

    「既然你有信心，就試一試。我會派進攻組的人掩護你進入袁斌的指揮部。」

    「多謝。」塔木里夫得到批准，已經走出了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