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20至 第二章 甲組的天才（一）
所有的新生按能力的等級被分為甲乙丙丁四個小組，每組平行隨機分為一班和二班，每班十五個人，以方便老師管理，和日後班級之間的對抗賽。也就是說這一年，玩具宮總共招生只有可憐的一百二十個人，人才的匱乏和主動性都呈現持續下降的趨勢，有一部分具有潛能的人為了逃避兵役，都選擇了隱匿，這實在是讓中央處理中心頭疼的地方。除了人數稀少外，遙城（距離玩具宮不遠的未來之城，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預測這批新生里會出現震驚整個銀河系的天才少年。於是新一批的、被視為珍寶的學生們，被安排到了玩具宮最高級的宿舍——每個人都擁有三室一廳的、面積達到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格局寢室。雖然星球的土地面積不小，但土地資源與一千年相比，珍貴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玩具宮的大手筆也是讓知道內情的人咋舌。
年齡在十二歲左右的孩子，儘管再天才再早熟，也還是會對身邊稀奇的事物，發出一陣陣議論，欣賞完自己豪華的宿舍後，他們被帶到了各自的班裏，老師還沒有到，甲組的一班和二班都吵吵嚷嚷的開起了小會。而總有那麼一些特殊的人，在嘈雜的環境中與眾不同。一班裏有三個安安靜靜的男孩子，一個正跪在教室門口的大機械旁，用電子觸屏板畫着什麼；還有兩個一前一後坐在窗邊的孩子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有意思的是，他們都有着異常俊俏的面容，雖然年紀不大，但眉宇間有着說不出的冷漠和鎮定，更顯出他們貴族一樣的氣質。坐在前面的男孩正在看一本棋譜，應該是失傳多年的五子棋；而坐在後面的男孩正看着一張白紙，對，是一張白紙，他炯炯有神的看着白紙，眼神間流露出思索的神情，好像上面真的寫着什麼一樣。
二班的情況似乎更甚於一班，透過隔音牆，也能感覺到旁邊的班級在震動。衛疏蒙和陸皓凡正坐在其中，二人好像也沒有和身邊的同學攀談，而是從班裏的儲蓄櫃裏拿出了一張棋盤。
「老大，這個我會玩，五子棋，中國流行這個。」陸皓凡看到五子棋，好像終於在這個世界裏找到了和21世紀的聯繫，端着棋盤朝衛疏蒙走來。
「這個我也會，來一盤。」衛疏蒙和陸皓凡乾脆席地而坐，當即在儲蓄櫃旁就下起了棋。說起來也奇怪，周圍亂糟糟的壞境，好像壓根就影響不到他們，二人反而玩得很盡興。這出乎了陸皓凡的意料，因為他事實上已經十八歲了，如果不是意外穿越到這裏，他應該也是上大學的年紀，他比衛疏蒙年長了將近八歲。他能踏踏實實在這種壞境下下棋而不受影響並不難，但是衛疏蒙才十一歲，而且看這樣子，棋藝也是驚人，沒多久陸皓凡漸漸敗下陣來，這不是人精嗎？看來這老大叫的不虧，這小傢伙有兩下子。二人都很投入，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注意到，在這群孩子裏，還有一個男孩一直站在他們不遠處，看他們下了兩個小時的棋，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說來奇怪，整整兩半個小時過去了，老師還沒有出現。一班坐在窗邊前面的男孩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由得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孩，只見男孩微笑着看着白紙，嘴角牽起好看的弧度，連自己也是心底猛然一震，他笑起來，真的是比我還好看。正在這時，男孩忽然抬頭了，二人的眼神相接觸，前者收起尷尬的眼神。
「咳咳。」前面的男孩剛剛把身子轉過去，便聽到身後的輕咳聲，這聲音不大，卻天生帶有一種威懾的力量，班裏忽然安靜了下來，有的孩子以為是老師來了，更是縮手縮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大一點的孩子發現是惡作劇，漲紅的臉既尷尬又氣憤。
「沒什麼，我只想說，大家聊了這麼久，是不是口渴了？」後面的男孩露出一個清晰的笑容，「出門左拐樓下一層是飲水機，我帶了青草茶，下樓泡給你們喝。」
青草茶是一種特殊的茶類，具有凝神舒心的功效，在瑞特里星球並不常見，它生長在極寒的南部，每三年只有一次成熟的機會。袁斌從小在瑞特里長大，自然對此很熟悉，他略微驚訝的看了身後的男孩一眼，男孩臉上還帶着清爽的微笑，他馬上收回自己的眼神。沒等大家反應過來，男孩已經轉身下樓泡茶了。班裏剩下的人，忽然都不說話了，徹底的沉默。
二班也在同時安靜了下來。五分鐘前。
「你們這是什麼啊？」
「這個東西好玩嗎？」
「怎麼下的啊？」
……
「這個叫五子棋，一千年前的地球人發明的，已經失傳很久了。不過碰巧我們二人都會下。凡哥，我又贏了。」
陸皓凡：……
衛疏蒙：「我師父曾經告訴我，這種古老的文明幾乎絕跡，比具有三種以上能力的還稀有。」
「真的嗎？」
「那我們也要學。」
「這麼厲害！」
「快看看，怎麼下？」
……
「那，這個難嗎？」一直在二人身邊沉默不語看來一個小時的男孩怯怯的說，他身材比較矮小，看上去瘦瘦弱弱的。
「當然不難了，」衛疏蒙的聲音忽然輕柔起來，笑容也明亮起來，他的長相雖然並不帥氣，但很乾淨，一雙清澈的眼睛好像蒙着一層藍色的水霧，「我看你在這裏看了兩個小時了。」男孩吃了一驚，沒想到他一直都有留心注意身邊的事物。「甲組同學都是天賦異稟嘛，看一局，包你們學會。」衛疏蒙又恢復了調笑的口吻。
忽然教室的電子屏傳來了訊號，放大了的一張皺巴巴的大臉正是他們甲組的變態老師——金鼎。
「大家好，我是甲組的班主任，金鼎，很高興認識你們這群小傢伙，在玩具宮的三年我會寸步不離的陪伴你們。從現在開始，一班的班長是穆孝文，二班的班長是衛疏蒙。我相信你們大家不會有意見的，喝了人家的茶，聽了人家的課，可以交點辛苦費了。順便提一句，你們這個班是我見過聊的最久的班。」
電子屏前面的孩子們都低下了頭，只有衛疏蒙和穆孝文不好意思的笑了，這其實，是對他們的一種褒獎，說話的當然不累，但是不說話的，能忍多久呢？
金鼎把開學一個月的安排發到每個人座位（固定）的電子屏幕上，陸皓凡立刻表現出痛苦不堪的神色，好不容易脫離了高考的題海，以為到未來世界可以好好享受一下，沒有想到這裏的課程和安排更加繁重，剛看了一個星期的安排，他就迅速按下了關閉按鈕。坐在他身邊的衛疏蒙一邊掃視課程，一邊開始研究座位上的各種儀器。
「相信大家已經清楚了這一個月來的安排，現在所有人在會議室集合，你們需要簽一些協議和保證書。記得拿上你們座位上的磁卡，一會會有人幫你們把這些信息錄入大腦。」金鼎的聲音消失的一刻，教室的電子屏也自動關閉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拿着磁卡走。我保證，遲到了大家都會挨罰，你們要不要試一試？」衛疏蒙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砸在一群小朋友的心上，不知為什麼大家這時候好像都有點怕他，於是班裏十五個人慌慌張張地衝出教室。
「老大，」陸皓凡剛才也被嚇了一跳，他恍然間覺得衛疏蒙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氣勢充斥了整個教室，他豎起大拇指，「太霸氣。」
「對了老大，剛才金老師說要把這個磁卡的信息錄入大腦是怎麼回事？」陸皓凡一邊緊跟衛疏蒙，一邊提問題。
「很簡單，就是你們那個時代需要記憶和背誦的東西，現在都被做成磁卡，能夠直接錄入人的大腦，不然銀河系那麼多星球，每個星球都有和地球一樣複雜的歷史，你記得過來嗎？銀河系之外還有六大星系，每個星系又有無窮無盡的星球，都搜集起來能把整個地球填滿。」陸皓凡張大的嘴巴似乎要流出口水，這真是無法想像！太可怕了！人類的力量雖然是無窮的，但自然總會留下缺口給人類來探索。
甲組的兩個班被集合在一起後，居然沒有一個人遲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神色。衛疏蒙沖一班掃了一眼，然後指着其中兩個相貌出眾的男生，小聲對陸皓凡說，「我猜這兩個人里有一個是穆孝文。」
「這個我也知道。」陸皓凡的眉毛一挑，頗為得意，他一進來便開始習慣性的觀察，第一眼注意的也是衛疏蒙所指的這兩個男生，其一是因為他們本來就長得帥氣逼人，雖然都只是十一二歲的小孩，但清晰的輪廓還是讓人移不開眼睛。其二則是因為他們所站的地方，其餘的小孩子居然都讓出了一點距離，這顯然是一種權威的宣示。
「說說你怎麼看出來的？」衛疏蒙一問，陸皓凡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觀察都說了出來。「不錯，不錯。」衛疏蒙笑了一下，「我現在知道哪一個是穆孝文了。你呢？」陸皓凡
又仔細盯着二人看了一會，輕輕搖了搖頭。
「那個更帥一點的就是。」衛疏蒙大笑起來，引得周圍的孩子都側過頭來看他，陸皓凡覺得很尷尬，於是皺了一下眉。就聽衛疏蒙又說，「我現在還知道對面的兩個人一定以為你是衛疏蒙。」
「靠，怎麼會？」陸皓凡不由得爆了粗口，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被衛疏蒙耍的團團轉，他很想聽衛疏蒙會怎麼辯解，沒想到他竟然一句話都不說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們簽完所有的文件，被分配到不同的實驗室去錄入磁卡。一班和二班被分開後，陸皓凡撇着嘴看着衛疏蒙。「現在可以說了吧，他們已經走了，你的目的達成了，他們或許真的把我當成你了，你不知道剛才有人剜了我好幾眼。」
「他們只是對你有興趣，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對我，想看看你的反應而已。你別這麼看我，我告訴你還不行。喏，一進門就像你說的，他們長得最好，不像我，放在人堆里准沒了。不過，最吸引我的不是他們的站位，而是，他們身上的氣息，我打賭他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和穆孝文站在一起的男孩看上去就像一個冰雕，清高的他根本就不屑看身邊的人一眼，然而他看穆孝文的眼神卻不一樣。聽金鼎老師的意思，穆孝文請一班的同學喝茶，所以他顯然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當我確定他們其中一個一定不是穆孝文之後，我立即想到另一個一定是他。他看上去，長得真好看，而且你看沒看到，他雖然一直在笑，但他的笑容，從來都沒有變過，這是一種極為缺乏安全感的表現。他溫柔，並不代表他不冷酷。」衛疏蒙說着說着，變得極為冷靜，語氣中不再充滿了玩笑的音符，陸皓凡知道，自己對這個老大了解甚少，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渾身一顫，「喂，那我現在不是很危險？」
「怎麼會，他們如果以為衛疏蒙是你，才不會擔心哩。」聽衛疏蒙這麼說，陸皓凡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剛才表現的很差……因為穆孝文身邊那個男孩瞥自己的時候，自己一直焦躁不安的抿嘴，應該沒有那麼明顯……為什麼我一個十八歲的人鬥不過幾個十二歲的孩子，真不甘心，要不是對這個世界不熟悉……陸皓凡一邊思量，一邊計較衛疏蒙剛才的話，看來穆孝文也有可能認出來真正的衛疏蒙吧。他腕間忽然被人抓住一把按在了試驗台上，磁卡錄入準備。這六個大字一下刺激了他的大腦。
事實上袁斌一直沒有找到和穆孝文說話的機會。袁斌就是剛才站在穆孝文身邊，被衛疏蒙比喻成冰雕的男孩，他和穆孝文的座位號是連着的，所以他一直很自然地在穆孝文左右，不過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對這個班長更多的是好奇，正如他對衛疏蒙也有着同樣的疑問。在進甲組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有天賦的人，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所以當他看到二班的稀稀拉拉的一群人後，便注意了幾個看起來特殊的人。正如衛疏蒙自己所言，沒有人會注意他太過平凡的外表，所以袁斌開始也沒有注意到他，直到袁斌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邊的陸皓凡身上，才發覺這個普通的男孩看起來仿佛也沒那麼普通。不過他依舊沒有絲毫懷疑，因為衛疏蒙肆無忌憚的大笑讓他看上去非常沒有大腦，二班其他的同學似乎有着和他相同的感受，於是袁斌果斷地鎖定了陸皓凡。顯然陸皓凡之後的表現，讓他對另一個班的班長完全失去了興趣。
「穆孝文。」袁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忽然叫住了穆孝文，每一個在一班的人都開始稱呼他為班長，但袁斌不是其中之一。穆孝文對此並沒有絲毫不悅，他也同樣注意到了袁斌，只不過他早斷定袁斌會主動和自己說話。
「怎麼了？」穆孝文笑得依舊如春風般沐浴人心。
「沒什麼，你怎麼看二班？」袁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二班，有意思。」穆孝文的笑意更深，讓他有興趣的也是衛疏蒙這個人，他當然早就看出來陸皓凡不是衛疏蒙。越平凡越普通的人，往往擁有更大的力量。總的來說，在一班，現在所有人都對穆孝文很有好感，巴不得把他供奉起來。但在二班，衛疏蒙更像隱藏在同學之中，他已經開始和集體融合起來。穆孝文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直覺告訴他，這個男孩應該充滿了活力和一點叛逆，所以他幾乎第一眼就排除了看上去中規中矩的陸皓凡。而後衛疏蒙的表演，在他眼裏有些欲蓋彌彰，但這些都讓他更覺得衛疏蒙是個特別的人，特別到他感覺自己和他很像。他隱在人群里，笑得那麼張揚，當他脫離人群呢？他會不會在暗夜裏感傷。
他的話讓袁斌有些吃驚，但袁斌首先並沒有懷疑自己的判斷，直到穆孝文輕聲說，「有時候普通的人，其實並不普通。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袁斌還來不及反駁，穆孝文已經帶着笑容走遠了。
衛疏蒙和穆孝文看人時，都會首先對這個人做出一定的判斷，形成了一個特定的印象後，他們再去觀察，這樣一來的好處是，他們很少會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這是他們的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連習慣都驚人的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