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碧桃發出了一聲驚呼,小世子抱住她的脖子發抖,鼎兒也握住了放在身側的劍,警惕地看着外面。
而謝小玉這一拳揮得太猛,人收不住勢地往前倒,索性跳在了車外,站穩後自上而下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臉哎呦的少年。
手因為麻木而控制不住地顫抖,心中卻覺得暢快極了。
細雨落在謝小玉的臉上,她卻笑了。
是瞬間能衝破這雨幕、這陰暗的笑容。
只是笑得不見半分快樂,反而像是癲狂。
這一拳,上輩子到現在,她早就想打他了。
在他寫下休書的時候,在他出現在庵堂窗外的時候,在他潛入地牢尋她的時候,在……
在有人告訴她,哪怕此人被綁縛在刑台之上,受千刀萬剮之刑,目光卻始終看向她所在方向的時候。
她就想打他了。
應無為,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呀。
……
捂着眼睛的應無為好生委屈——縱然委屈這事兒,對他來說習以為常——但眼下的情形,還是讓他真實不高興了。
他得罪了她嗎?抬手就打呀!
可是緊接着,見謝小玉露出了那樣的笑容,忽然有種感覺:自己,大約是真的得罪狠了她吧。
這念頭閃過,應無為覺得自己也很可笑,便捂着眼睛坐起身,仰頭看她,幾近無賴地問道:
「你打我做什麼?打壞了要賠的!我這麼英俊帥氣的臉!」
語氣是又委屈又無辜。
謝小玉依舊捏着拳頭站在那兒,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外露的情緒也越來越洶湧,以至於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輕微的搖晃。
因為這雙眼睛,謝小玉自小就不能情緒外露,只是在看見應無為的瞬間,連從小養成的自持,都被她拋在腦後了。
憤怒,痛恨,難過,後悔,交織在一起,因為自己,也因為應無為。
是呀,他不知道,這輩子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會有多好,會有多壞,會有多讓人生氣,會有多讓人放不下。
應無為,是縱橫千古,舉世無雙的第一大混蛋!
謝大小姐性情冷淡了兩輩子,罵人的詞彙着實貧乏,但心中還是痛快。
從小與父親沒白練習騎射,能一拳打中你,值了。她看着他的臉,心想。
原來你不是在娶了我之後,才變成愛說愛笑的樣子。
原來你也會用生氣的神色看我,而不是覺得委屈了我,總是帶着敬意和謙卑看我,就算我嫁給了你,你也要稱呼我為:
「大小姐」
你……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姑娘?」應無為見她盯着自己卻不說話,只得開口道,「你就這麼打了我,總該說點兒什麼吧?」
謝小玉看了他最後一眼,什麼都沒說,也不打算說,而是回身就要上馬車。
卻在回過頭的瞬間,身子一軟,向後仰倒下去。
碧桃在車邊上,嚇得伸手要去拉她,卻因為手裏還要顧念世子而慢了些。
應無為已經從地上彈起來,伸手接住了她。
很輕很柔,環着她的腰,護着她的頭,穩穩地跪坐在了地上。
而後,應無為頂着個烏黑的眼眶,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搭了一下脈,鬆了口氣方對碧桃道:
「無妨,只是心緒過重,暈倒了而已。」
碧桃還處於驚訝之中,除了警惕地看着這個不速之客,也忘記了自己當做些什麼。
應無為看了她幾息的光景,無奈道:
「這位姑娘,不管在下是好人壞人,你總該讓讓,我好把你家小姐抱上車吧?不然我這麼抱着算什麼事兒呢?」
碧桃聽說,當下起了怒火。
果然是個登徒浪子!
她立刻將虞琰放在身側,跳下車,奪似地搶過謝小玉,道:「多謝你了。」
雖然她沒有什麼身手,但是到底是做丫鬟的,個子又高挑,只一下就搶過了謝小玉——自然應無為也沒真的抱緊了,還在後面幫着託了一下——抱着她上了馬車。
應無為撓撓頭,暗嘆自己今天真是被人討厭到了極點了,卻在碧桃背過身的瞬間,眼中染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竟然是謝大小姐呀……
南境這一場雨,到底藏着多少說不得的鬼蜮伎倆?
只是那目光不過瞬間,再次迎上碧桃狐疑目光的時候,應無為早就收起了情緒,頂着個烏青眼圈笑了笑:
「姑娘別擔心,我倒是會些醫術,不如我去采些草藥來吧。」
碧桃眼中的懷疑更深,聽見這話立刻道:「不用。」
「你是什麼人?」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隨即而來,便是撲面的勁風。
應無為差點兒來不及拔劍,只能一矮身,身子向後彈去,避開鋒芒。
碧桃嚇了一跳,再看時,卻是林珩從山林中衝出來,提劍指着應無為。
衣衫髮型都有些凌亂,倒是沒有血跡。
鼎兒剛見狀,當下高興地活了過來,抱着劍連滾帶爬地到了車邊,高聲道:
「公子!」
林珩「嗯」了一聲,剛經歷過一場生死之戰的眸子裏,還有無法隱藏的血腥殺意,耳朵輕動,立刻問碧桃:
「她方才沒打傘?」
碧桃「啊」了一聲:「小姐跳車打他了。」
她說着,抬手指着應無為。
林珩漠然地瞥了一眼拔劍在手的應無為,並不戀戰,而是握住了馬韁繩。
應無為見狀,果斷衝過來扯住韁繩:「走之前,先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珩並沒有回答,而是從袖中摸出面旗子,猛地向地上扔去。
就在旗子落地之前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抓住了應無為的肩膀。
而當旗子落地的瞬間,忽得風起。
風打着旋兒向上,片刻就散了。
再看時,雨還是雨,林子還是林子,只是本來在那兒的馬車,卻不見了。
只留地上一面青色畫雷紋的旗子,倒在地上,被雨水打濕。
蒙苒和邵蓮君衝出來的時候,謝小玉的靈識再次被徹底斬斷。
邵蓮君氣得一跺腳:「別讓我抓着那些人!」
蒙苒卻撿起了地上的旗子,看了片刻之後揣進了袖中。
「林家的律令旗……」他說着,與邵蓮君一起拔劍轉身,催動了靈力,「看來師妹是發覺了什麼呀。」
林深之處忽得樹木搖動,轉瞬六個黑衣人就到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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