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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歲月(22)
李奴兒的長相太特殊了!
特殊到放到學堂,別說別人不好接受,便是金伯儀都不好接受。筆硯閣 m.biyange.com
但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四爺還是先帶着他去見了金伯儀。金伯儀只看了一眼,但還是先遣了這個少年出去,「羊群里落入一隻狼,會如何?」
就是這個道理!
也正因為知道這個道理,珅哥兒才不敢將他往學堂帶。但是,金家有教無類的話已經喊出去了,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珅哥兒都明白的道理,四爺怎麼會不懂?
金逸跟着四爺走了,珅哥兒才問:「我大伯不會收的,爹何苦帶人去一趟?」
林雨桐看了這個孩子一眼,這小子就是太純良了。太過純良是好事,但純良不意味着不能有自己的手段。
她就攤開了說:「狼性難馴,你不將他的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了,他肯『屈就』?」
珅哥兒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爹要收弟子?」
四爺收弟子很挑剔的,到底收不收,還得看看再說。
果然,這隻狼崽子還是被帶回來了!是帶着一身的倒刺,被帶回來了。就見他嘴唇固執的抿着,雙拳緊緊的攥着。這個孩子,真正好的在於這性子,可真正壞的也在於性子。
教他本事不難,難的是不能磨滅掉他的狼性的前提下,得叫他學會自控。
林雨桐看了一遍瞧熱鬧的金雙一眼:「去把挨着結巴叔的那間房收拾出來,給他住。」
金雙又打量了這個長的不一樣的小子一眼,然後應聲去了。
李奴兒愕然的看林雨桐,又看四爺:「……你們收我?」
「怕我們沒本事?」林雨桐看他,似笑非笑,然後將手裏的針線放下,「跟我來!」
李奴兒本就是桀驁的性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這是只有隨時都準備拼命的人才有的架勢。
四房的正屋門口,是難得的一點平整的地方。很能活動的開。
靠着石頭的欄杆,放着一排的武器架,自家這些孩子,主要練習的還是qiang法,林雨桐順手拿了一根,朝李奴兒示意。
他只擺出那種攻擊的架勢,看的出來,他沒學過。但一擺出架勢,一雙眼就真跟一頭狼似得,惡狠狠的。
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惡狠狠的給撲了過來。
林雨桐輕巧的避開,qiang花一挑,一qiang給挑起來,順手就給甩出去,砸在石頭地面上,發出『碰』的聲響。這要是骨頭沒受損,才見了鬼了。這小子愣是又爬起來,哪怕嘴角已經見血了,還是一樣不要命的衝過來,其實這左挪右騰的已經很有章法了,這是自己打架打出來的經驗。可在林雨桐眼裏,還是太小兒科一些。如此再三的摔到地上,這小子卻越來越狠,越來越不要命,再起來就是衝着長qiang的尖頭沖了過來,悍不畏死的架勢。
林雨桐一棍子下去將人敲暈了了事。
把人敲暈了,她左右看看,連聽到消息趕回來看熱鬧的金霸都想躲。
「去哪?把人抬進去,摁在水桶里洗一洗。」林雨桐把武器放回該放的地方,這稍微動一動,還有出汗。
金霸站着沒動,直到林雨桐把手裏的傢伙放回去了,這才訕笑着過去。主要是有點怕的,他是知道娘比較厲害,但教他們的手段也比較溫和,誰知道今兒一見……才知道……以後最好老實點,誰都別想偷懶。
李奴兒醒來的時候都是晚上了,渾身疼,肚子餓。他警惕的刷的一下睜開眼,蹭的一下坐起來,肋骨疼的他齜牙咧嘴,但到底也沒叫嚷出來。然後左右看看,情形好像有點不對。屁股下面的炕是熱的,不是自己冰涼的稻草毛皮堆。身上的被褥是新的,是一種好聞的香味,不是牲畜身上的那股子味兒。天冷了他靠什麼活下來了的,靠的就是養着的大黃狗活下來的。可今年入冬之前,老黃狗也死了。他就連最後的一點牽掛也沒有了。
這裏很暖和,是除了老黃狗之外,唯一給他溫暖的地方。
炕頭的爐灶上,水咕嘟着,下面該是點着火吧,那火照的半間屋子都明晃晃的。
再低頭看看身上,有人給換過衣裳了。身上的是一身白色的,沒有染過的裏衣,很舒服,從來沒穿過的。摸了摸傷口,裹着厚布,身上有一股子藥香味兒。這跟他在林子裏找來的草藥不一樣,味兒好聞的很。
林雨桐進來的時候,這小子正跟狗鼻子一樣,四處聞呢。
「聞什麼呢?洗過了。」林雨桐端着托盤放在炕桌上,把這小子嚇了一跳。
走路都不帶有聲的!
他知道,這是碰上有真本事的人了。
然後二話不說,從炕上就跳下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屁股卻撅起來。這是一種臣服的姿態。
「想拜我為師?」林雨桐問他。
他仰起頭,不停的點着。
林雨桐沒說答應,只道:「先吃飯。」
他又從地上竄起來,坐在邊上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動作十分粗魯。一手三五個小花卷,每個上面先咬一口,宣誓主導權。然後才稍微緩一緩吃。
一盆子花卷,兩碟子菜,一大碗粥,風捲殘雲,馬上就消滅乾淨了。
吃飽了就好,吃飽了先歇着,「拜師的事,明天再說。」
林雨桐起身走,他不敢攔,隻眼巴巴的看着,直到林雨桐走了出去。
為什麼收這個孩子?
收孩子收上癮了?
四爺和桐桐沒那麼無聊。真有銀錢,真不犯忌諱的情況下收孩子,開幾個育嬰堂的地方都比收到家裏好。金逸這幾個孩子是遇上了,兩人原本打算的是,正好家裏缺人,這些孩子也缺了活路。兩邊剛好,各取所需。到現在為止,四爺和桐桐也是,根據個人的材質,叫他們有獨立謀生的本事。
至於將來回報多少,現在很多都是不可預估的。
也從沒想過什麼回報。
可四爺教養的,又怎麼會沒有回報。人說,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金家就是這般的情況,大房需要護着,三房那邊也沒有出色的後輩。自家這邊三個兒子,可這三個孩子的資質,說實話,並不算是多好的。
琨哥兒端方的很,珅哥兒溫和,幾乎是沒有攻擊性。琪哥兒倒是靈活一些,可養到十二三歲,很多的性子都已經定型了。後天想掰過來尤其困難。
這要是以後不遇到事情還罷了,若是遇到大事情,這些孩子怎麼辦?
若是金家好的時候,他們將來還能找好的岳家,這姻親選的好了,相互之間幫襯也是常理。可現如今呢?絲毫助力也沒有。那怎麼辦?
別看養的那十一個孩子,安置的好了,就是十一個助力,十一條退路。
而李奴兒跟這十一個不一樣,這個孩子□□的好了,四爺是要帶在身邊用的。當初李誠放了十萬銀票在這裏,那錢真不是白放着的。
兩人自有謀算。
這裏已經靠着東北的邊陲了,銀州上下明面上都換成是順王府的人,這是有利也有弊的。
好處就是自家跟着受益,在這地界,沒人再敢隨便招惹。於順王府而言,這裏經營的好了,也是一條退路。這樣的好處順王府未必想要,但也拒絕不得。這是對金家的照顧,未嘗不是對順王府的試探。或者說,許時忠等着順王府犯錯!
順王府不是想退就能退的,既然不能退,那就得主動面對。於是,銀州的事,就成了風險與機會並存的事。
四爺跟李誠商量的事,林雨桐大概心裏有譜……這邊關說起來,安靜了也得有三十年了……還能安靜多久,這都是不好說的事。很多事情,這不都得未雨綢繆嗎?
這李奴兒上門來,四爺嘆:「許是運道!」
誰的運道?
四爺低聲說了一句,林雨桐便驀然變色。
結果第二天早上還沒醒呢,金雙就在外面喊:「娘……娘……快起來看看……」
看什麼?
四爺沒叫桐桐起,外面再給冷風吹了。
他披着大衣出去,得!外面跪着個人都凍僵了。臉上都掛着冰溜子了。要不是金雙起來早要去做早飯,再凍一會子,這小子能凍死在這裏。
凍成這樣,不光凍病了,還凍傷了。
用雪給把身上擦了,然後才敢給用溫水擦,然後才給喝點溫水。人倒是出了一口熱乎氣。
把林雨桐給氣的:「你不要命了!」
「您不收我……我就沒活命的地兒了……」李奴兒睜着一雙眼睛,「我生的卑賤……可我也是大周人……」
林雨桐心說,四爺會收的。這小子這張臉,四爺昨晚就說,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的面相。這話叫林雨桐心裏都沉甸甸的。大周朝容不得這張臉,可要是位極人臣,他……該是誰的臣?
那麼現在,他還念叨着他是大周人。趁着他的意識里,還知道他只大周人的時候不收了,更待何時?
「……我生的卑賤,但我也曾是大周人。」
此刻的京城,大內皇宮之內,黃燦燦的床幔之內,鳳榻上躺着個美貌的婦人。這婦人此刻面容蒼白,頭上大滴的汗往下流……
這個異族長相的人是誰,他為何在金鑾大殿上……他的眼睛像是餓狼……要狠狠的撲過來……
她的腦子裏正琢磨着這句話,就見那人手裏拿着刀,將冷森森的刀從刀鞘里抽了出來,朝自己揮舞了過來。
啊——
這婦人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然後驚慌的四處看看,才抬手捂住頭:夢!夢!又做夢了!
外面傳來丫頭的詢問聲:「娘娘?」
這美婦『嗯』了一聲,問說:「幾更了?」
「回娘娘的話,三更了。」
才三更!
還早!
外面有問:「娘娘要出恭……」
不用,「你下去歇着吧。」
美婦又躺回去,帳幔阻隔了燈光,裏面有些朦朧。但她知道,帳幔外燈火通明。自打開始做奇怪的夢,她這邊夜裏的燈就不曾熄滅過。
頭一次做奇怪的夢,夢見什麼呢?
是了!夢見……夢見哥哥死了。被一杯毒酒給殺了,那被酒就是自己遞到哥哥手裏的。
然後……然後什麼都不一樣了。
自己的弟弟時思許是得罪的人太多了,被人給生生打死了。可他得罪的人再多,得罪的最狠的只有金家的老四。
可惜啊,金家的老四現在還活着呢。呵呵!活着……暫時叫活着吧,不急!不能急!不能逼急了哥哥。
可這心裏的恨怎麼也消不了,哪怕知道那是夢……可夢裏弟弟死了……弟弟的媳婦被周家接回去了,再然後……這個周氏還嫁人了……嫁給誰了?嫁給誰了?
夢裏沒有,她只知道周氏喜氣洋洋的穿上喜服,一臉的嬌羞蓋上了紅蓋頭。
嫂子金氏一點也不管,只帶着英姐兒回了娘家。還是英姐兒有良心,時不時的願意幫襯弟弟留下的那些個庶子庶女,沒叫人欺負了去。
她心裏不知道哥哥為何會死,她那段時間的計劃不是那樣的……然後那天,她看見了夢裏的那個酒壺,情景就像是重演。臨了了,她將兩杯酒換了……果然,死的是金仲威。
她原本不知道皇上是要殺人的!
至於她原來以為的是什麼……她自己都有些忘記了。自打時不時的做奇怪的夢以來,好似她的腦子就不怎麼清楚了一般,很多不久之前的事就會忘記。
是的,死的是她本來及其熟悉,甚至是愛慕過的男人,她也愧疚,也曾惶惶不安。可是……緊跟着她又做夢了,夢見哥哥死後,她的皇后之位沒保住……李昭站在她的面前,說着叫她渾身冰冷的話……那些話是什麼,夢裏聽不清楚,只那種仿若掉入冰窖的感覺,卻那麼清晰,怎麼也忘不掉。
在李昭的背後,站着金仲威,他冷冷的看着。不知道是看着自己還是看着李昭。
她沒工夫注意這個,因為夢裏的她好像是被什麼人給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個女人……她只能看到她的繡鞋,點綴着夜明珠的繡鞋。然後這雙繡鞋跟李昭腳上的龍靴並排,然後走遠了……
再然後……她就醒了。
她知道,李昭會廢了她,會找其他女人來做皇后。這個女人是誰,她不知道。最近,她一直想努力的再夢一次,她一定得看清楚此人是誰……可是結果,卻再沒出現過那個女人。
反倒是又夢見了一次自己走出冷宮,那時候的自己,白髮蒼蒼,身形佝僂,但她卻出來了……她不知道接自己出來的人是誰,但她知道,絕對不能重複被廢後,被打入冷宮的命運。
於是,李昭就那麼中風躺在那裏,他不會再讓他有機會站起來的。
她原本想着,她還有皇兒。可是噩夢再一次來了。她又夢見,她身在冷宮中,一個蒼老的太監一巴掌將她手裏的冷飯打掉,他說:「……休要再鬧……皇上是不是你肚子爬出來的,自己沒數嗎?還想做夢當皇太后……皇太后高坐宮中,豈是你這等賤婢能比的?」
這一夢醒來,她的心徹底的涼了:她寄託着希望的皇兒,竟然捨棄了她這個母親!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大皇子而已……誰也不能成為自己的障礙!誰也不能!
但心裏越發的耿耿於懷,有人取代了自己的皇后之位,還奪了本該屬於自己的皇太后之位……成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這個人是誰?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越是想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楚。她急切的想做夢,一定要找出這個禍害來!可誰知道,這次,這個夢更奇怪。夢裏出現了一個他壓根就沒見過的異族人,荒謬!異族人怎麼可能站在大周朝的金鑾殿上?
他是誰?
他跟自己有什麼關聯?
他對以後的局勢有什麼影響?
只要一想,她就會頭疼。但不管他是誰,他朝自己亮出了兵刃……卻做不了假。
她想到的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異族要打過來了。
那時候……是很久以後的時候了吧。久到自己白髮蒼蒼,經歷了起起落落之後……那還早,還早!且不着急!不要着急。
但異族人狼子野心,京城裏是不能再留了。
得清除出去!得全部的從京城清除出去。
於是,許時忠上完早朝,就被皇后召見。其實,他甚少到後宮,見自己的妹妹的。想着她現在不容易,一般的小要求,只要她張嘴了,他一般都會答應。
可今兒不知道腦子怎麼想的,張口卻是要驅逐北國使臣,連帶商人。
這就很沒有道理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前朝的事情莫要插手!」
插手就要犯忌諱了!自己監國是一回事,縱容後宮弄權又是另一回事。
說着,不再停留,抬腳就要走。
許時念站起身來,扶着扶手,問說:「如果我說,我夢見有一天,這些異族會馬踏金鑾殿,那你也無動於衷嗎?」
許時忠愕然的回頭去看,她的眼裏確實帶着幾分惶恐與急切。
夢嗎?
又是夢!
靜安死了之後,她惶恐不安的滿嘴都是胡話。胡話里說的最多的就是:原來夢是真的!原來李昭真的要殺哥哥。幸虧我換了酒杯……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
有些人的夢會預警,翻開那些雜談怪錄的書,都能找到這樣的故事。
他不知道真假,但他寧肯信其有!
如果這次還是預警呢?
許時忠面色鄭重起來:「……邊關安寧久矣,北國也十年前迎來了一位明主……這十年間肅清朝堂,若是多幾個好年景,北國就會兵強馬壯,這不稀奇。但這是朝廷的大人們該考慮的問題……沒有你的夢,邊關也在做着防範。你……安心呆着吧。這些事都勿用你操心。真要防範別人,哪裏能擺出一副防備的架勢?這不是告訴別人你的動態嗎?徒叫人嗤笑而已。」他說着,就嘆了一聲,自己這個妹妹,那是皇子妃的料,壓根就不是皇后的料子。他難得的耐心起來,「你說了,我知道了。以後要是還有這樣的夢,你要告訴我……我來處理好不好?」
好!
她嘴上只能答應。可夢裏的悲涼,叫她早已經不能天真的將事情只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夢裏,就是大哥倒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能這樣。
將大哥送走,親信的宮人過來稟報:皇上的宮裏有別的女人。
「打探到是什麼樣的女人了嗎?」她急切的問。
宮人搖頭:「是許大人的人守着,咱們打探不到。」
許時念蹙起了眉頭,大哥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訴自己的。在他眼裏,自己終究只是個躲在閨閣中的妹妹而已。
她吩咐宮人:「出去傳旨,就說我惦記二哥,想見見。」
許時念就這麼把許時思給宣進來了。
許時思被周氏的哥哥給揍了一頓,傷還沒好呢。這會子捂着臉進來,怪不耐煩的,被傳旨的時候還沒睡起呢,因此見了妹妹,哪怕妹妹是皇后,他也不怎麼給好臉。當然了,他不是笨,而是看出來了,自家這妹妹對自己的縱容比哥哥還慎。越是表現的無所事事,一事無成,她反倒是越心疼。
然後盯着這麼一張臉,果然,許時念完全不在乎那些不耐煩,只問:「又是叫周家打了?」
真是豈有此理!
許時思悶悶的:「哥哥正用周家,我不忍着能怎麼樣?」
許時念輕哼一聲:「咱們家現在還怕誰?」
「我的皇后妹子,你可別說這個話。」許時思輕哼一聲,「你是沒見大哥對金家,那是忠貞不二。好傢夥,李誠那王八蛋也不知道在大哥面前說了啥,那天回去,被大哥好一頓打……肋骨都裂了,現在我還疼着呢。」
又是金家!
那般無情無義的人家,有什麼好的?
她無奈的看着二哥,「那您也不能就這麼混下去吧。要不……您外放,別帶周氏,也避開周家,到了下面,誰能管你?」
許時思的眼珠子轉的滴溜溜的,「可大哥不一定樂意叫我去!」
「不關大哥的事,是我叫你去的。」許時念就道:「對外就說我做夢,夢見一五彩異寶墜入大周,你只是替我尋祥瑞去了……」如此,就能在外四處走動,也順便收收下面這些官員的底子。
這些話卻也不必對二哥說,那有心卻沒門路的,只要瞅准了機會,自己就會扒上來。
許時思也想出去逍遙,這兄妹倆各有心思,一拍即合。
許時忠得了消息的時候,也以為是周家找老二的岔,做妹妹的心疼了,才幫着把人給支遠了,也沒太往心裏去。
跟京城那麼多大事相比,許時思出門這點事,算事嗎?
除了李誠這些注意許時忠的知道這個消息,卻心裏還怪提防的知道,其他人壓根就不清楚。連周家都是瞞着的,就怕半路上又被找麻煩。
但周家想知道總是能知道的,至少有些事不能做的太過便是了。他們家打了人,許家啥也沒說,只把他家的人支出去,這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李誠這些知道這傢伙要走的,原本還擔心這貨跟金老四的仇結的深刻,怕他往北走尋仇去,誰知道人家一出城就朝南去,直接往江南去了。
這過了年,到江南的時候,只怕正是煙花三月。最是江南迷人的時候,這貨不在江南貓上一年半載才怪。只叫人盯着,但也沒往更深處想。
如今最熱門的事便是,往銀州的官員,只怕快的,都要到任上了。
林雨桐只知道,自家現在所在的豐喜縣,縣令到的時候,都已經是三月了。
三月的北地,早晚寒氣依舊濃重。但好歹,凍土開始消融。
林子裏的野物開始嗷嗷的叫喚,這也到了交|配繁衍的季節了。李奴兒是個夜貓子,晚上天擦黑出去,快子時的時候才回來,總是在家附近的林子裏晃悠。然後慢慢的,就會發現,這種叫聲好似很遠,莊子近處,成了他的地盤。別的野物都不敢過來的。
幾乎每天晚上回來,也會帶點獵物,今個晚上回來的稍微早些,這小子帶回來一頭懷孕的母鹿。
這會子見林雨桐和四爺還沒睡,就笑着跑進來了:「母鹿,等產崽了,鹿奶給孩子喝……」
四爺已經叫人物色奶羊了,結果他帶回來一頭母鹿。
林雨桐喜歡的很:「咱家最不缺的就是山,我看,以後乾脆養些鹿,只鹿茸一項,就吃喝不盡。」
「等宅子蓋好,要是三兩隻的,只在家裏養着便是了。」四爺也不甚在意。
倒是璇姐兒第二天瞧見一母鹿,喜歡的什麼似得,自己出去找剛冒芽的嫩草,給母鹿加餐。
金逸回來就見璇姐兒抓着嫩小的青草往母鹿嘴邊放,嘀嘀咕咕的不停的念叨着什麼。他就說:「你可別折騰。你少碰草,它還吃。你越是碰,草上沾上人味了,它就不吃了。」又不是打小養的,這麼餵不行。
李奴兒在院子的另一邊蹲馬步,手上卻拿着毛筆,在面前的一塊大石頭上蘸着水寫字。這是學文習武兩不誤。
璇姐兒堵了嘴,放下草有些依依不捨。
金逸沒工夫管,那邊李奴兒卻說:「你餓着它!餓狠了自然就吃了。」
「萬一它不吃,給餓死了呢?」說着,還是跑去找別的給母鹿吃。
李奴兒就道:「餓死了,我再給你抓一頭。」
璇姐兒回頭狠狠瞪他,嘟着嘴走遠了。
等璇姐兒走遠了,久兒才從角落裏出來,走到李奴兒跟前,警告道:「你離她遠點。」
李奴兒戒備這看着久兒,像是看到了同類。
久兒見他不說話,就又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轉身跟着走了。
李奴兒只盯着久兒的背影,蹲着的馬步卻紋絲不亂,然後垂下眼瞼,笨拙的拿着毛筆,在石頭上一遍又一遍的寫着自己的名字。
弩!不是奴!
我是弩!不是奴!
一遍又一遍的,他在心裏跟自己這麼說。
外面的事林雨桐沒注意,她這會子在聽金逸說話,「陳掌柜的叫人送來的消息,說是這位大人先沒有去赴任,帶着一家大小,先奔着咱家來了。」
四爺手裏早就有官員名單了,聽了這不甚在意。還跟林雨桐和金逸說這個縣令,「是順王府世子的伴讀。父親是王府的屬官,深得順王信任……」
是順王府的家臣。
得了!四爺得去迎着了,此人帶着家眷先上門,這就是要擺出一副通家之好的架勢來。再者,原身常往王府去,跟這位鄧顯鄧大人,也算是頗為熟悉的人。
就是那位鄧夫人,林雨桐也能從原主的記憶里翻出這個人來。確實是打過交道的!往常王府有事,她也幫着招待品階較低的一些官員的家眷。林雨桐對她很有些印象。
她跟着去迎接,一見面,果然是個圓團團臉一臉笑意的婦人。
鄧顯很客氣,依舊是稱呼四爺為金四爺,四爺卻很客氣,只稱呼官稱,「鄧大人請。」
「您這是折煞我了。」鄧顯趕緊擺手,「您要這樣,叫二爺知道了,可是了不得。」
四爺就順勢,「私下,還跟以前一樣,叫您鄧大哥?」
這就對了嘛。
男人們相互試探了一輪,相談甚歡。
這鄧夫人也是個秒人,「原本一聽苦寒之地,我是一百個不願意跟來。這一見四奶奶,瞧着竟像是年輕了成十歲,可見,這地方還真是個好地方。」
進了門先拜見了老太太,鄧顯就跟四爺先去見金匡了。只留下鄧夫人在後堂跟女眷們說話。
鄧顯在金匡面前執弟子禮,見了納頭就拜。金匡扶着起來,「王爺一切都好?」
鄧顯答的謹慎,「自打去歲入秋,王爺的身子便有些不大好。」
哦?
金匡問說:「可要緊?」
「足痹之症!」鄧顯回答的越發謹慎,「只是時常發作,疼起來竟是走路也不能。」
這種病,說有的話……每個上了年紀的,尤其是半夜起來上朝,冷冰冰的地面說跪就跪的老大人,大概都有一些。
四爺也知道,他們說的這種的,多是收了寒涼或是有些風濕……疼是真疼,但這疼的程度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屬於彈性比較大的病症。
換言之,順王這是暫時從朝堂給退出來了,不想摻和了,病就犯了。想摻和了,人家就有好了。
鄧顯緊跟着又補充了一句:「府里的事,多是世子打理。只是世子多是憂心王爺,十日裏倒是有八日在府里,侍奉在王爺身邊,連會客的時間都沒有。」
哦!這就是說,京城的局勢還很晦暗。
剩下的事,金匡一句都不問了。
兩人在這邊留了一晚,第二天,四爺叫金孝帶着人親自將鄧顯送到任上。
臨分手的時候,鄧顯上了馬車了,才撩開帘子跟四爺低聲道:「二爺叫我跟您帶句話,是說許時思南下江南了。之前謀劃的事恐怕得往後拖一拖……」
這是進一步表達親近的意思,是說李誠連所謂的秘密都敢叫他轉達,那就是特別親近的人。
這個親近,不是對着整個金家的,而是只衝着四爺來的。
四爺受了這個好意,也提醒他:「縣尉為本地豪俠出身……讓金孝在縣城暫留一個月……」
是說此人手下要人有人,善於動武,不好相處。為了確保安全,連人手也給了他了。
鄧顯何等樣人,在這邊一天一夜,已經看出金家在這邊的根底。與其說金家依靠他,倒不如說抱團取暖,怎麼才能把這地方經營成小王國。
送走了鄧顯,很快工部的人就會過來。四爺以選宅基地的藉口,帶着人開始頻繁往山里去。家裏的事,林雨桐叫孫氏和姚氏兩個幫着看着,跟着四爺走。
誰都知道林雨桐的本事,也就徐氏攔了一回,也是擔心安全。林雨桐只說不放心死而已,徐氏也就不說話了。
琨哥兒和三爺關着外頭的事,珅哥兒負責學館那邊。琪哥兒只跟着金匡。璇姐兒在家跟久兒和金雙他們作伴,一點是也沒有。
四爺和林雨桐帶了金逸金霸和李弩,以及山下的獵戶,帶着乾糧等東西,就進了山林。
莊子所在的這座山,是獵戶們常上的山,李弩最近也都是在這邊轉悠,這裏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將這山頭賜給永久的賜給金家,那是因為老侯爺當年封侯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且安葬在這裏。
其他的倒是真沒別的了。
樹木都是野生野長的,許是老太太管理的緣故,倒樹死樹的邊上,必有栽種的小樹。等閒也不見幹了的蘑菇木耳山珍這些東西,可見山下的人也是常上山的。
就有獵戶解釋:「這邊人多,那只能說來這邊的人更多。獵戶都不去的地方,打柴的採摘的,也都更不敢進去。」
是這個道理!
野物是打不完的,不過是凶獸較少便是了。
從山的另一側下去,在山下的溪流邊安營紮寨。這邊的火都升起來了,林雨桐正要喊四爺過來烤火,就見四爺轉着圈的看周圍。
「看什麼呢?」林雨桐過去,也站在他的角度上。
四爺朝幾個方位指了指,「看出什麼來了?」
林雨桐知道,四爺是研究過風水那一套的,他說有點名堂,那必然是有點名堂的,「這裏……這裏的地勢……瞧着怎麼這麼彆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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