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1)
辨你們誰是忠誰是奸?
不管誰忠誰奸,一個是原身的哥哥,一個是原身的父親,我這不是都脫不開關係嗎?忠心是本分,不管多忠心,這都不算多大的有點。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但是不忠,這便是大大的錯處。
因此上,四爺有什麼理由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分辨誰忠誰奸呢?
但只要這裏面的話有三成是真的,這父子倆又一個心裏藏着奸,那四爺可以篤定,他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其實都是白搭的。只一個不臣之心,就能叫人萬劫不復!
因此,我管你們是忠是奸,心裏又各自有什麼打算。我的宗旨就一個:從今往後,都按照我給的路子來。誰踩出框框了,我就削誰!
四爺將酒壺往自己懷裏一划拉:「二哥說的話,我信!」
金仲威準備拿酒壺的手停在半空裏,然後收回來靠在椅背上坐好,「……信了是痛苦,不信還是痛苦……兩難之中,所以,我寧肯叫一家子以為我死了。放心,真要是父親繼續做什麼……家裏人我會護着,不會真叫金家人無立足之地……」
四爺順着他的話:「怎麼就叫無立足之地?在身上老林里建個世外桃源?在易守難攻的地方建一座城池?或者是在邊境兩不管三不靠的地方,經營一片屬於自己的地方?」
金仲威的面色深沉了起來,老四跟過去果然是很不一樣了。他說的這些,在有些時候,他確實是那麼想過的。
就聽他繼續道:「可這都是小道!避世而居,便是解決之法?浪來了,躲着沒用,乘風而起,未必不能有一翻新作為。你說要給金家經營一塊地方……能夠哪怕有朝一日敗了,也能叫金家人安然無恙的地方。我覺得這遼東就很好……你若真有本事,將韃子阻隔在遼東以外,那麼金家人,在遼東處處都可安身。不用你護佑,被你保護的百姓會護佑他們平安。等你成了邊陲不能失去了一座神祇……金家就永遠有退路。」
說着,他就指向隕石所在的方向,「那是一塊鎮龍石……」
林雨桐在外面聽的差點笑出來,屁的鎮龍石,她從沒聽過這種說辭。
便是金仲威也沒聽過這個說辭,「鎮龍石?」
四爺說的煞有介事,「不光有鎮龍石,還有鎖龍柱。你來之前觀察過地形,後山是不是有一山峰,不大,但陡峭異常,如一柱子楔在地上。繞着柱子的,有一溪流,溪流纏繞柱子一圈有重新回到原點,那便是鏈條……搬山移海,叫這溪流改了流向,解開鎖也行……但這鎮龍石,卻是人力不可為的。這需要無盡的功德,化去鎮龍石的煞氣,將那鎮龍石與山體融為一體……這困着金家人的祖地才算是徹徹底底的變成一塊吉地……」
金仲威擺弄着空酒杯:「你也信這個?」
四爺就看向金仲威的臉,他的面相……有些難辨。細看,模糊不清。
這是因為某種變故而被強行改變了命運軌跡的人。金家的每個人,面相都有些模糊不清。四爺很少主動去看一個人的面相,便是路六爻,也是定下此人之後,他才看的面相。可那時,面相已經模糊了。他知道,只怕是接了自家的親事,也改了此人的命數。
主動看面相的只有李弩一人,實在是此人的長相和面相太突出了,他不想看見都不能。
金仲威被四爺看的有些發毛,搓了一把臉就乾笑:「我這陰陽臉我瞧着也不舒服!看看得了,別盯着看。」
四爺哼笑一聲:「你也知道這是陰陽臉。」他又盯着他的臉道:「你如今這面相,就如同你現在,腳踩陰陽,在明與暗之間遊走……這一輩子,你都要這麼不明不暗的活着,不敢以真容示人?」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金仲威的心裏,他煩躁的將酒杯放下,臉上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老四是真的長大了……說話戳心了!」
四爺主動給他倒了一杯酒:「……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那就把這一輩子按着七十歲來算。二哥,你這可眼看七十歲就過了一半了。這前半輩子,你一敗塗地。以摯友只心對朋友,以良臣之心對君王,可惜,沒得了什麼善終。若是你繼續這麼下去,那麼金仲威這一輩子,就是一場努力過後,卻以笑話為終結的悲劇。如果史書上得留下一筆,你……金仲威,又該是什麼樣的名聲。又說,蓋棺定論!你若覺得你的棺材板蓋住了,那就隨世道人言去。若是尚有一絲不甘……那麼,你還有後半輩子去訂正你的錯誤……但這首先,你得先是你!」
金仲威眼神銳利的看過來,可對上四爺的眼神,他就像是被刺痛了一樣收回視線,「你叫我從棺材蓋里爬出來?」
「我認為,要是能有個能左右朝局的人,這個人非你莫屬!他該被載入史冊,而不是因為他的頗有爭議的死,被放在野史上,成為李昭和許時忠這對君臣龍虎鬥這齣戲的配角!」四爺篤定的看着他,「跟他們比起來,你被『英年早逝』,甘心嗎?」
不甘!
就像是金仲威是李昭和許時忠的心結一樣,他們也同樣是金仲威避不開的心結。
金仲威擺擺手:「老四……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四爺沒在說話,屋裏只剩下沉默。
良久之後,金仲威才道:「你還是沒信我的話。你是覺得我……」
四爺擺手:「二哥,這個心裏存着二志的人,是你或者是父親,有區別嗎?」
金仲威便不再言語,又是長久的沉默:「若是我不順着你指的這條路走呢?」
四爺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在下的二哥已經去了,你我今生……情分也自二哥去後而終。」
金仲威臉頰快速的抽動了一些,他到底是笑出了聲:「……行!老四,是你真行。」他越笑越是覺得好笑,「我倒是真真將你老四看錯了。原本我也知道你有些本事,只怕本事還不在我之下,只是上面有哥哥,你就心安理得的縮着……也是,如今到底是當了祖父了,果然
就不一樣了。我要不按着你的路走,就不是你哥,不是你哥了,你就不會手下留情……是吧?」
四爺只端着酒抿了一口,卻沒應答他的話。
金仲威的面色越發的嚴肅起來:「你要知道,暗中參與,贏了可進,敗了可退。可你一旦露頭,那便再沒有第二次退的機會。朝堂的事,瞬息萬變,沒有誰是能算無遺策的。」
「這世上的事,哪一件不是充滿不確定性的。」四爺從不認為這個是什麼上的了台面的理由,「不管什麼藉口,不過是三個字——輸不起!這原本也沒什麼錯。我也一直以為,是朝局的變動,父親他是明哲保身,遠遠的躲了。若真是如此,這還能稱一聲明智!可既然躲了,那就躲個徹底,算計那些蠅營狗苟……這就跟明明是賭徒,卻沒膽子上賭桌是一個道理。連賭桌都不上……人家是贏是輸,又有什麼關係?不是當弟弟的非得逼着你如何,實在是你們把這事辦的吧,現在咱們家是進退都難。但凡做過的就有痕跡。徐家的事辦的太過冒進!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人家抓不住你的尾巴。你別忘了,那京城,有最熟悉你的三個人。他們熟悉你,猶如你熟悉他們一樣。與其到時候有人將你的面具揭下來,倒不如你佔據主動。」
不上賭桌,卻偏躲在邊上想着搶贏了的那個一把,你們這就是找死。他們佔據了朝廷的資源,你卻只有山匪強盜打底子……天下清平的時候,從沒有哪個意圖挑事的得了善終的。
這也就是金家被身份所限,又被徐家坑了,剛好金仲威又遭遇了一連串倒霉事,就這麼一件事趕着一件事,把金家放在了極其尷尬的位置上。
現在,被你們折騰的,這是想躲也躲不成了。
既然躲不成,那就得上賭桌。自己想山賭桌,有點費勁。說服金匡那個老頑固,估計也需要費一些時間……可金仲威不一樣,別管說的再灑脫,說的再怎麼動聽,好像真就是一腔熱血忠孝仁義之人……可說到底,他心氣不平。
他好說服,而他天然的佔着優勢。
金仲威還是沒有說話,這個決定跟當初那個假死的決定一樣難下。外面傳來夜梟之聲,這是牆外的人在催促了。他將酒壺裏的酒一口給幹了,然後就起身:「你說的事,我會認真思量的。」
「就這麼走了?」四爺問說,「我要是找你,得先過父親的手嗎?」
金仲威回頭看他:「叫人去賭場,找阿鬼。」
從裏面出去的時候,林雨桐已經拿着包袱站在邊上了。金仲威愣了一下,「弟妹別來無恙呀。」
林雨桐笑了笑,將手裏的包袱遞過去,「……這是幾樣二哥喜歡的吃食,還有兩雙鞋。二哥先拿去穿,如今知道怎麼聯繫了,要捎帶什麼也方便。」
金仲威的心一瞬間就又柔軟了起來。他的腳早年受過傷,左腳腳尖的內側,得做的柔軟一些。多少年了,沒再穿家裏的鞋。這怕是得老四猜到自己活着,就叫他媳婦幫着做了。
他接過來,看到一邊的簸籮里放着大紅的小肚兜,肚兜上繡着一直正在晾着肚皮的青綠色的□□,他不由的莞爾一笑,從懷裏摸出一件東西,輕輕的放在肚兜上。然後結果包裹,將手裏的面具重新帶在臉上,這才出去了。然後躍上牆頭,不見了。
此時,外面聽不見喧鬧聲了。想來那些族人已經被琨哥兒安撫住了。四爺沒急着出去,那林子裏被金仲威殺了的人是誰,明兒才能知道。
他跟桐桐回屋,此刻她的臉上明晃晃的寫着幾個大字——我有話說。
林雨桐當然有話說:「鎮龍石……真有這東西?你在哪看過有這種東西的記載?」
四爺想了想,「黃五給的黃門傳承的書冊里,提過一句……」
還真有!
林雨桐就看他,表情嚴肅,「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四爺嘆氣:「天地自該是有平衡之道的。」
林雨桐失笑:「這他們的道也未免太不相信人了。」這鎮龍石,真鎮壓的是前朝的前朝皇族啊?
不!鎮壓的其實也是四爺身上的龍氣。
林雨桐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了,若真是衝着自己而來,那麼,這便是有人知道自己和四爺將要走的路。
她越發的想要印證這種猜測,「這次的事情完了之後,不論如何,咱們都得去一趟天石廟。」
成!去看看就去看看!
四爺的反應倒是不像是桐桐的反應那麼大。他還笑:「……山河大地本是微塵,何況是塵中的塵……人間帝王,說到底,不還是人嗎?只要還是人,那在有些未知的存在眼裏,不也是塵中塵嗎?有意針對,還是無意而成,都不必深究。心態放好,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以前沒有鎮龍石這種東西跟着咱們嗎?未必沒有。可這既然有,總有被咱們碰上的概率。所以,我說不急。千年萬年的,總能窺探出點端倪的。要看也行,別那麼着急……」
我不是急這個!
林雨桐低聲道:「我是擔心這玩意對咱們有沒有影響。有些影響,許是咱們壓根都沒法察覺的……那玩意,我看過了心裏才踏實……」
行!最近找個時間,去看看便是了。
因着這個事,兩人一晚上都沒睡,也不光他們兩人沒睡,一院子的人心裏都是揪着的。天蒙蒙亮,四爺就帶着人出門了。
另外,縣衙也來人了。是四爺早前就跟人家說好的,這邊晚上會有些動靜。
有流竄的土匪要圍攻金家,但四爺的說法,是要來文定山。於是,作為子民,向縣衙求助了。
縣衙的人沒安排進金家,也沒安排回村上,而是被安頓在鎮上的姑太太家。姑太太一家被老太太接來了,這會子壓根就不知道家裏還有人。天快亮了,金家人直接去鎮上報信,說是擊退了賊人。
報信去的是路六爻。他是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又跟縣衙的差役有認識且又幾分交情的。話里話外的,都是差爺辛苦,替百姓出生入死云云。
顯然,人家這是把功勞往自家身上推的。
領頭的是兵曹,他拍着路六爻的肩膀笑的一臉哥倆好,在這地方,能撈到功勞的機會可不多呀。叫路六爻出來的時候,四爺又特意給了幾百兩銀子。這邊金家奉上謝銀,那邊縣衙里還知道咱們的功勞,這得往上報的。升官又發財,那還有什麼說的,這差事應的特別利索。好歹得把功勞砸實不是?
因此上,這現場必須得去。還得叫大家都看看,看看他們殺了多少賊人。
一進山林,到了地方,充斥着的都是血腥味。
兵曹的腿都軟,看路六爻:「六子,這是……」
路六爻低聲道:「京里回來的帝師,那位許大人又是人家的女婿,這老的老小的小那樣的天氣完好無損的從京城回來了……我的老哥哥,您覺得上面能沒有關照?」
那不會!
路六爻就道:「那些人殺人……留什麼後手喲!只是……住在這裏,到底是怕嚇到人,這個您清楚的吧?」
清楚是清楚!可這我眼睛又不瞎!這是土匪嗎?
眼前躺在地上屍體橫陳的這兩人,身上穿的雖然不是綾羅綢緞吧,但肯定也不是一般小戶人家能穿的起的。而且……真不是說,這身形看着還真有些熟悉。
屍體的臉上都蒙着黑布,這也是一個疑點。土匪而已,搶了就跑。你還怕人看你呀?從來沒聽說清風寨搶劫還不露臉的。所以,這不是土匪。如此怕別人看見臉,那只能說明……他們怕是熟臉。
兵曹心裏有數,抬手就把最近的兩具屍體上的黑面巾摘下來了……
啊!是他們。
廖家兄弟!
這不是金家那個大老爺的小舅子嗎?這怎麼自家人算計起自家人了?
路六爻是何等樣人,跟這邊結親,豈能不把這邊的事打聽清楚。當然了,京城的事他沒那個能耐,但只說眼前,只說眼下,跟金家相關的人和事他了解的很清楚。
廖家呀!
他一臉的大驚失色,「廖家舅爺?哎呦!這是怎麼話說的,可了不得了!他們什麼時候跟清風寨里外勾結上的?這可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兵曹心裏呵呵,我信了你個鬼喲!你們這是明知道是誰,可還是偏殺了立威。立了威還不想惹騷氣,偏拉來我們當擋箭牌。
可奶奶的腿兒,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況且,這頂頭上司縣令大老爺,跟這邊的關係是在太過莫逆。
這事不想認也不成。
金家別人攀不上,但路六爻還是能攀的上。這小子在府衙里門路廣着呢,以後朝上走,來回打點,還少不得這小子幫忙,倒不如乾脆的送個人情算了。
於是對着路六爻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卻一臉的可惜道:「原本也聽到一些消息,說是他們勾結匪盜,我們還不信。如今卻真不能不信……」
路六爻拱手,表示這個情自己領了。這些人是老油子,裝糊塗他們比誰都精明……油滑着呢。
跟來的族人村人都嚇了一跳,不是廖家的人還能是誰?等屍身上一個個的黑面具拿開,大家七嘴八舌的罵起來:
「這不是李村的懶漢嗎?」
「那個是周家屯的狗子……」
這一說起來,都是鎮子周圍村裏的地痞流氓懶漢癩子……糾集了幾十個這樣的人來,想打着土匪的名義朝金家下手。
這族人里有那昨晚在金家莊子上過的,一看這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之前是寥氏鼓動,再接下來院子就着火了。這幸而是金家早請了差役,人家官老爺護着,連着火了都不叫人出院子。要不然,外面一着火,金家的人都出來了,這些人可不正好翻牆而入?
被人給利用的羞惱和氣氛,頓時叫群情激奮。
還有那素日裏跟寥氏有些不對付的就說了,「寥氏肯定是知情的,他也勾結土匪……」
「還有那個紅裙子的小媳婦,那是誰的表親來着?」
是了!是寥氏的娘家表侄女還是誰的!
你一嘴我一嘴的,事情就叫大家都湊圓滿了。
反正是金家長房是壞人,要不然怎麼那麼巧,他家男人都去了海沿子去了,為啥把村裏的男人都請去幫忙去了?
這分明就是想借刀殺人。
兵曹看着路六爻,路六爻一點也沒有給寥氏說情的意思。那好,咱就先把人帶回去再說。
寥氏唬的臉都白了,可親侄女不出面,其他的庶子媳婦跟她又不親,男人兒子統統都不在。她能怎麼辦?娘家兄弟也都沒了!
只金濟的親娘還活着呢,也是廖家的人。這會子只知道指天罵地的罵,這會子娘家的侄兒沒了,屍首都不還回來,會不會牽連更多也不知道。只叫人趕緊的,趕緊的給金濟送信。
這一狠手下的,足夠周圍這方圓百里明白一件事,金家再落魄,也不是那麼容易算計的。沒有什麼比人頭更有威懾力的。
三爺今兒出門,都覺得大家對他不再是以往的態度,多少帶着些敬畏。
外面議論紛紛,便是金傘出門採買,不管是誰也不敢跟她玩笑了。開口閉口便是姑娘姑娘的叫着,這卻是原來沒有的。
不管這件事給外界的刺激有多大,但在金家而言,風平浪靜。老太太沒特別問,但心裏的那口氣到底是出來了。便是姑太太,哭了一場之後,也像是放下了什麼。跟廖家的那條人命債,這就算是清了。
眼看金濟要回來了,金匡估計也憋不住要問了。四爺乾脆躲了,桐桐不是說想看看鎮龍石嗎?
那就走吧!
誰也不帶!就兩人,一人一匹馬,走着。
走的時候只跟琨哥兒和金逸交代了一聲,別人壓根就不知道。
初夏的天氣,在遼東,早晚都涼爽。他們早早趕路,一路上沒怎麼歇息,趕在中午的時候,已經快到在山腳下了。
山腳下,樹木蔥蘢,綠意籠罩。太空裏,太陽高照,烈日炎炎。
從太陽下走到樹蔭下,原本以為該是十分清涼的,林雨桐卻覺得不對,這是一種非常悶熱的感覺。她抬頭看天,出門的時候其實已經看過天了,不該有雨的。若是夏天下雨之前,林子裏悶,這是正常現象。外面天氣越是晴好,這樹蔭下才越是清涼。
太陽依舊是那個太陽,就這麼掛在天上。萬里晴空,一絲陰雲也沒有。
可這樹蔭下就是憋悶。
林雨桐就看四爺,就見四爺頭上的汗如豆大一般滾滾而下。林雨桐從馬上下來,這麼着騎馬是要出事的。
她將馬拴在林子裏的樹上,又接了四爺的馬韁繩,拴好,這才扶了四爺下來,「怎麼樣?」
「就是鎮龍石!」四爺喘了兩口氣,「……」看着桐桐的汗已經打濕了頭髮,顯然,她也未必好受到哪裏去。
林雨桐不等他再說話,就問說:「還上去嗎?」
上去!不看個究竟不放心。
兩人攙扶着,林雨桐還能好點,她身上應該是有龍氣,但絕對沒有四爺那麼威重。
山並不是多高的山,但卻真成了桐桐爬的最艱難的一座山。
從晌午一路往上,中間桐桐不停的拿空間的水出來喝補充體力,可還是不行。過了半山腰,林雨桐及時背着四爺往上走的。要不是及時的補充能量非同一般的水,只這憋悶和脫水,就能生生的要了四爺的命。
好厲害的東西。
中途走不動了,兩人坐在來歇息。遠遠的,能聽見山林里的歌聲,歌聲粗野豪放,不一時就看見一背着柴的樵夫。這樵夫三時許歲的人,熱心的來問,需要什麼幫助嗎?
林雨桐擺手,還不死心的問對方:「兄台周身不見汗,可是高人?」她一身男裝,面孔白皙清修,這樵夫以為遇到了哪裏的書生。便憨憨的笑,「山上有泉,我這齣了一身汗跳下去洗了洗……只要緩步行,是不會出汗的。這山上原比別出都清涼的多。兩位秀才老爺不常進山走山路的緣故……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再晚恐怕出不了山林,還是早些下山為好……」
林雨桐應承着,心裏卻已經明白。對別人而言,這裏不悶。要不然,樵夫也高歌不了。這裏也不熱,要不然背着柴漫步山路,怎麼也不可能一點汗也不出?
悶和熱,甚至有些脫力的感覺,只有自己和四爺有。
等樵夫走遠了,林雨桐要背着四爺繼續往前,四爺堅持不讓:「扶着我!」
一手搭着桐桐,一手拄着撿來的干樹枝,沿着樵夫獵人山民踩出來的山道繼續朝前。林雨桐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呼吸就像是拉着破風箱,她不肯再朝前,「回去……明兒我自己上來……」
四爺搖頭:「放心……他是鎮龍石,不是斬龍石……」
是!鎮龍鎖龍,卻從沒聽說斬龍。
屠龍刀倒是真見過,可惜……那玩意跟這東西壓根就不是一碼事。
嗯!
一步比一步艱難,林雨桐甚至是覺得扛着千金巨石。
天擦黑的時候,就算是上來了。可是這上來了,卻依然在鎮龍石的下放。從遠處看,這就是一塊巨石落在山巔上。可人一上來就會發現,這個巨石有點類似於蘑菇。就跟蘑菇長在山上似的,再往頂上是上不去了,整個人都只能在蘑菇傘下面。
四爺躺在地上,喘氣依舊艱難。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雨桐試了幾次,嘗試着用不同的法子去登上石頭的頂端。可站在下面看,這蘑菇頂距她的頭頂,得有四五十米的高度,真上不去。以這玩意給她的威壓,體力的消耗,就是攀岩,她也上不去。
四爺朝桐桐擺手,示意她不要耗費體力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只指了指邊上的碎石塊給桐桐看。
是叫自己帶點標本回去嗎?
這石頭堅硬異常,這地上的石塊不是這個隕石的石塊。
林雨桐只能把目光對準了『蘑菇締』,試着用鋼刀劃了一下。這石塊直接給刀身上蹦出了缺口。看來之前的傳言是真的,這石塊確實是硬度極大。
只能選了不常用的利器出來,非常艱難的,只能是勉強的,從上面劃拉下一塊像是指甲蓋大小的石頭片來。
四爺點頭,這就足夠了。
既然取了東西,這地方確實是叫人難耐的很。那就不再停留,她將標本用手絹包了,也不敢往空間裏放,誰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四爺伸手要了,她就順手遞給四爺,她則扶起四爺就往下走。哪怕是坐在山坡上往下溜,滾的一身土,那也不在乎,只要遠離這裏就可以了。
果然,從半山腰往下,就覺得舒服多了。四爺也能喘氣了,渾身的力氣都似乎能回來一些。
下來都半夜了,馬還在山下繫着,林雨桐先扶四爺上馬,然後才牽着兩匹馬往路上走。她不敢叫四爺一個人騎馬,於是到了路上,兩人共騎一匹,手裏牽着一匹,慢慢的朝回走。
不是急着趕路,實在是離這裏遠一些,能舒服一些。
走出了二里路,林雨桐感覺到四爺的身體好像有點不對,有點發燙。
手搭在脈搏上,她的眉頭皺起,四爺的身體,此時紊亂的很。
四爺低聲道:「標本……標本……扔了……在我懷裏……」
林雨桐嚇了一跳,下馬來停在路邊,扶着四爺下來,先把四爺的衣服打開,將那玩意扔了。再回頭來看四爺,他的喘息又勻稱了一些,再號脈,脈搏趨於正常,只是還有些微弱的不同。
她抓着四爺的手腕沒放手,眉頭越皺越緊,倒不是四爺的身體不好了,這會子,已經非常接近正常了。但這也說明,那鬼東西就先是某种放射物質,對四爺的傷害很大,偏……叫人無知無覺。
這也就是這次自己跟四爺咬着牙試了一次,若不然,常年累月的就住距離這鬼石頭實在是不算多遠的地方,每天都在毫無察覺的影響着四爺的身體乃至神魂……後果會怎麼樣?
林雨桐果斷的道:「得走!這裏不能留!咱們往……」
四爺搖頭,這會子已經好多了,他苦笑一聲,「去哪裏能是安全的?如果非說安全,那只有一個地方。」
「京城?」林雨桐說出了這個答案。先不確定,但見四爺沒反駁,她就知道,她說對了。
是了!如果這玩意困的是四爺這條龍,那京城裏也還有一條龍呢。那位是現在的帝王,鎮誰也不會鎮他。所以,哪裏對四爺最好,躲在那條龍的身後,才是最好的去處。
噯!回去可要比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難多了。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在這裏好好的經營處一片天地,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不過,這件事也給四爺和桐桐敲響了警鐘,他們倆並不在天道之外。這世上也不是沒有奈何他們的東西。
天快亮的時候,四爺差不多就恢復過來了。兩人整理了衣服,不再耽擱,打道回府再說。
原以為能出去躲幾天呢,誰知道出了這樣的意外。
兩人回來的時候,以為要找來的金濟還沒有趕回來,可金匡卻已經打發人找了兩次了。
四爺還是沒去,身體發軟,頭時而會疼。林雨桐且得給調理一些日子。
結果他這邊說病了,金匡晚上真來探病來了。原以為這個小兒子是耍滑頭不願意見,誰知道一見,還真是病了。
之前在外面見孩子們,四爺和桐桐只說是累了,一晚上沒睡,都在趕路。氣色當然就不好了。誰也沒多想,饒是他們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出一塊石頭會有那麼大的威力。
在屋裏,四爺也沒法藏着了。洗了躺着,林雨桐給行了一遍針,還得再琢磨琢磨這個脈象,那邊金匡卻來了。四爺靠着,臉在燈光下,煞白。
金匡當然不可能知道緣由,只沉默的坐着,良久才道:「見着你二哥……驚着了?」
四爺默認他這種想法,又道:「也被二哥口中的父親給嚇着了。」
金匡皺眉,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問:「你現在想怎麼樣?」
「我這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病了嗎?」四爺看他,「我想問問父親,是想叫我們怎麼一個死法?其實啊,您有宏圖大業就成了,要兒孫做什麼呢?一人一碗毒|藥……咱也不掙扎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兒子……這不是病了,是認命了。」
金匡狠狠的閉上眼睛,「你也不用激我,更不用來試探為父……他覺得他比我這當爹的有能為,你也覺得你比為父清明決斷……想做君臣良將是吧?好好好!為父就叫你們看看,他李家的忠臣良將都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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