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歸途 第4章 落日之後

    雙日沉入山的彼端，鱗片狀的霞雲越過天空，帶來了傍晚的微紅，仿佛預示着即將發生的事情。

    起初，只是幾個瘦弱的流民，他們在聖堂區的門口，向士兵們苦苦哀求着什麼。

    這挺常見的，戰亂之中，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是常事，人們會把發現的任何可以吞食入腹的東西塞入口中，然而終會有人像眼前一樣。

    他們餓了好幾天，也沒有能力獲取食物了，只能來這裏碰碰運氣。戰爭僅僅十幾年，很多人還不曾忘記當年的天使城市都是如何富足，聖堂區這種地方更是有着充足到近乎奢侈的食物。每逢節日或者祭禮，天使們也會讓別的種族一同分享這些食物，「蒙受神恩」。

    現在佔據了聖堂區的人，一定有食物，他們甚至還有武器！

    然而守門的士兵很果斷地拒絕了來人的哀求。

    他們知道周圍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只要態度有一絲和緩，給出了哪怕一點食物，接下來就會有大量的人宛如鬣狗一樣撲上來，用同樣的方法向他們討要。而聖堂區的糧食根本負擔不了整個環列城的流民。

    不過這個時候，旁邊就開始出現了路見不平的人。

    「哪怕一塊麵包，也能讓他們熬過今天。」

    「大家都是落難的人，你們也不是拿不出來！」

    「互相幫助一下又怎麼了？」

    隨着門口聚集的人達到了二十多個，他們的人數吸引了更多的人敢於走出來。他們聚集在門口，無形中形成了一種壓力，那幾個守門的士兵畢竟不是真正的軍人出身，已經開始感覺到麻煩和畏懼了。

    「真可惜，這些類獸人還都是有些良心的那一類。」

    同樣窺視着局面的君影微微嘆了口氣。

    如果真是心狠手辣的勢力，現在直接開火殺死幾個人，立刻就能將這群人靠人數堆積起來的為數不多的勇氣打碎，可惜，這些士兵顯然還沒有這麼狠。

    於是，聖堂區的門口就亂起來了。那些士兵自然開始找自己的上級，想要處理這件事。

    「走吧。」君影招了一下手，帶上陸凝和凌驍辰繞向聖堂區後方。

    這裏其餘的入口被雜物和土石魔法所澆築的牆所堵住，還有一些防禦魔法設置。不過在君影面前，這些魔法似乎都很粗淺。在打開一個缺口進入了聖堂區後，陸凝忽然開口問道：「在低階，魔法世界之間的兼容性問題一直是魔法類的遊客最大的問題，進入場景後都需要現學，您又是怎麼知道這個世界的魔法的？」

    「並不是兼容性問題，而是廣泛性問題。魔法的問題在於，光是集散地提供出來的已知大類就超過二百種，其下的細小分支加起來超過三千，每一個分支又都有一套系統，系統之間還存在互斥問題，因此對於絕大多數低階遊客來說，根本不可能都學明白。而且集散地還提示，這些都只是主流的類別而已。」

    君影看了陸凝一眼。

    「相比而言，科技的分支在主要分類上就少很多，而且系統能夠互補，更多的是深度上的發掘，其學習具備連續性，更加容易上手。知道這種區別之後，你覺得我們要如何掌握魔法類的場景內應用？」

    「都學。」陸凝回答。

    「是的，只有這一種方法。」

    =

    聖堂區，每座天使之城的重要區塊，作為六大神系的傑作，天使們供奉着六系的神明的聖堂。

    「地母神塑造其軀殼，智慧賢者賦予其思考，深海化身注入天賦，天空之主凝聚靈魂，冥河主宰承諾不朽，虛無始祖決定信仰。」

    君影輕盈地走在聖堂之間的陰影中，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陸凝和凌驍辰跟着她，聽着她的「教學」。

    「即使是存在實體神的世界，神學依然代表了人們從樸素自然到社會關係一系列思考與歷史變遷。區別只在於，實體神擁有真正影響人們的能力。」君影抬手指着其中一座神廟，「例如，地母神系，顯然執掌了生命，自然，豐收，孕育等一系列權能，而這些其實是人類最早的生存需求。相應的，如冥河主宰這一類，則代表了對於未知，死亡，黑暗等原始恐懼的崇拜。通常來說，如果我們來到了還有神明存在的時代，那麼研究神人關係是想要獲得場景高分的一個重要部分，搞清楚這些上層存在的來歷，對於遊客的行動會很有好處。」

    「但現在，神魔都已經基本滅亡了。」凌驍辰說。

    「肯定還有一些殘留，不過確實可以說死得差不多了……至少集散地給的信息是這樣。那麼這時候，我們要做的就不是研究什麼神人關係了，我們需要做的是確保這些註定要掃進歷史的東西不要再從什麼地方重新回來。」

    君影捏起一把魔力到了手中，控制着它轉變為各種各樣的形態。

    「這個世界是自由魔力傳統，無種類魔力屬性，魔力塑造系，咒文及控制類的魔法分類，我不知道你們此前是否接觸過，不過這裏的魔力環境算是最好的了。現在，我會教你們怎麼控制並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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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散去了手中的魔力之後，看向兩人。

    「你們是學比較容易學的咒文，還是從最能夠實戰的控制入手？」

    「當然是實戰！」凌驍辰比劃了一下手臂，「紙上談兵可不好！」

    「我學咒文。」陸凝回答道。

    「行，都教。」君影笑了笑，「不過和我學習可是很苦的，而光學這個，離開了這個場景就沒什麼用。」

    「在這裏有用就夠了。」陸凝說。

    「嗯，到達目的地之前，我會分別教你們你們想知道的東西。」

    太陽沉落，光輝散去之前的那一刻，一聲巨響在聖堂區的圍牆外爆發。聖堂區門口擁堵的人群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出現了一瞬間的退縮，但緊接着就有人在人群中喊了起來：「讓我們進去！打起來了！是天災！是那些東西來了！」

    恐懼的心理轉瞬間化為了洪流，人們紛紛涌去。而此時此刻，聖堂區內的人多數都被那巨大的聲響所吸引，哪還能管得上門口那一點騷亂呢？

    「血！我流血了！他們用武器了！」

    「你們不保護我們，反而要殺了我們嗎？」

    「跟他們拼了！」

    混亂立刻爆發為了爭鬥，並向着無可挽回的暴力滑坡。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的雷丁微微笑了起來。

    附魔的長劍上，風暴束正在散開，雷丁作為這群人的首領，其實力毋庸置疑。魔法武技「風暴束流」霎時間就將粗糙壘砌起來的防禦擊穿，而其餘的騎士們以衝鋒姿態蜂擁而入。

    牆邊此時只有幾個巡邏的人，兩名半獸人被騎士直接撞飛，剩下的當場被按翻在地上，繳獲了身上的武器。

    「裝備上，天使的武器比我們的更好。」雷丁大聲發號施令，「一隊二隊，立刻去部署防禦，他們的反應速度不會太慢。三隊，架設法術炮台，我們不能和他們硬碰硬，來幾個人和我換裝，我告訴你們怎麼用這些東西！」

    一群人頓時開始行動起來。類獸人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集結起了隊伍，開始往這邊趕來。

    「真是簡單的行動。」雷丁早就剝下了盔甲裏面能最快使用的偵查組件和遠程火力組件，瞬間就發現了對方的來襲。

    「攻擊！」

    在天光落入黑暗的時刻，純淨的白色光彈宛若交替一般衝上了天空，在一個計算精準的弧度之後，落入了半獸人的隊伍之中。

    轟隆！

    連續的爆炸聲響起，半獸人的隊伍瞬間被炸散，死傷十數人，這還是因為他們還穿着天使的護甲的緣故。

    雷丁和半獸人不同，他完全不在乎掀起一場廝殺，更不在乎屠戮這裏的半獸人。他需要讓自己的隊伍更龐大，讓自己的實力更強，而這群半獸人佔有着他們根本沒資格擁有的東西。

    「都給我小心點！我們有的攻擊能力，他們也有，他們只是不太會用！」

    沒錯，對方的光彈攻擊也開始稀稀拉拉地往這邊落下，而此前構築的防禦陣地立刻發出了凌厲的攔截魔法，將那些光彈在半空中引爆。

    「嘿，這個雷丁顯然更精通打仗啊。」常在浩從一座聖堂的二樓床頭往外探了探頭，一臉看好戲的神情。不過宇文斌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正在將廢鐵一個個重新轉化為零件，將它們拼接在一起。

    「現在聖堂的人都跑出來了，內部防務就很空虛，另外你們別小看了類獸人。雷丁擁有他的狡猾，但類獸人也是有首領的。」

    和獸人不同，類獸人沒有大部分動物化的特徵，外形更像是人類，同時卻又具備動物的素質，除了偏向力量的一類由於身體結構的限制很難完全發揮以外，類獸人別的天賦比起獸人來絲毫不差。

    譬如夜視，譬如……走牆。

    光彈照耀之下，反而使得黑暗的區域更加黑暗，人類方根本就沒有察覺，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敵人居然不是來自於身前，而是後方。

    一群身穿完全吸光材料的隱匿者自最為幽暗的角落裏殺出，他們手中的匕首也根本不會反射任何光芒。天使的警衛隊武裝也不只是一種，天使們也不是只會在正面戰場作戰。

    剎那之間，便有十幾個人被黑色的匕首割斷了喉嚨。

    「敵襲！雷丁老大！敵襲——」

    「什麼？」

    而緊接着，前方的戰陣中也出現了突破火力的人。他們身高體壯，身上穿着比常規鎧甲更加厚重的裝甲，推着將近兩米高的塔盾，背後噴涌着火焰，生生撕裂了遠程火力封鎖。

    「那傢伙還真敢啊。」

    類獸人中，一個身材結實的虎耳人站在幾個守衛者中間，抱着雙臂，看着遠處的火光與慘叫。他身上的武裝不像其他人那樣甲冑堅固，而是一身輕柔的白色短衣，以及一件背在背後的長柄大刀。他是類獸人的首領格羅鮑爾，也是這裏戰鬥力最強的人。

    「對方的頭領叫雷丁，他們煽動流民到門口吸引注意力，打算直接搞偷襲，這種伎倆還真是小看了我們。」旁邊一個衛兵說道，「他們是訓練有素，不過裝備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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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不會用這些東西，除了那些原本就可以直接用的，大部分都需要天使的魔法才能驅動。」格羅鮑爾說道，「那些人類知道得多一點，不過就多這麼一點，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夜貓子已經把他們後方的人殺了不少了，我們只要頂住前方……」

    話音未落，劇烈的爆炸轟然在聖堂區內部炸開，格羅鮑爾的話被噎了回去，他鎮靜地抬起頭，看到一座聖堂的頂部已經開始冒出了煙。

    緊接着，後方的大地開始發出了轟隆隆的震動聲。

    「格羅鮑爾首領！不好了！有敵人！」有人從遠處匆忙地跑過來，正是看守總部的人。格羅鮑爾急忙讓人把他帶過來，問道：「怎麼回事？還有敵人？什麼人？」

    「神……神像！是聖堂裏面的神像！」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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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像——泥塑的它們已經不會再發揮任何有關神明的作用了。陸凝看着君影將咒文攏起，刻印在神像之上，然後重新向其中注入魔力。

    「土元素，是非常方便就地取材的東西，而且具備強大的魔法抗性和再生能力，缺點是怕爆破攻擊，打碎之後就會失去活力。」君影說。

    「我記得您說過，把這些東西掃進歷史？」陸凝問。

    「是啊，但人們尊崇這些神明上千年，那麼這份破除，就從他們親手將神明的塑像破壞開始吧。」君影笑道。

    話雖這麼說，君影的這堆神像戰鬥力可並不弱，僅憑它們，立刻就能拖住類獸人大部分的戰鬥力，讓人類方獲得喘息之機。

    而聖堂的火光與煙主，也讓門口的人們徹底湧入了這片區域之內。他們驚呼着，卻也在混亂之中開始尋找可能藏匿物資的地點。混戰終於開始了。

    「可行。」宇文斌拉動了一下手裏拼出來的手炮拉栓之後，將它丟給了常在浩，「魔力濃縮噴射器，還有三發，謹慎點用。我去看看，局面雖然要混亂，但死的平民最好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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